“你别急，我在山上的时候就看过了。这男子无事，就是胳膊折了，身上有些擦伤，不要紧。”

“那他怎么还不醒？”

“快！快把人抬进来！直接抬我屋里，我那里宽敞！”

“哦哦。”

此时南风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想的就是小碗和虞渊怎么会昏迷不醒。

“石大夫，你快给看看。”

“哎，七晓，这俩人是谁啊，怎么感觉你家公子那么着急上头啊！”

七晓露出一脸“我全都看透了”的神秘表情，看得石达一颗心不上不下的。“石大夫，这回你可得拿出看家本领来了，这两个人可是对我家公子意义非凡。”

石达捋捋胡子，“你这朋友是不是从小锦衣玉食没怎么吃过苦啊？”

“哎，哎，这就来——七晓，等会儿你可得给我详细说说了。”

其他人都被南风赶出去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以前一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南风，现在也乱了。石达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和同龄人一样遇事时出现的手足无措和脆弱。

南风看着紧闭双眼的虞渊，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疼晕了。”

“……”

“石大夫！快点进来！”南风站在门口焦急的呼喊石达。

“我——”晃。

“是不是情况不好？”

“你——”再晃。

“还是缺少什么药材？”

“你——”继续晃。

石达一使劲，甩开南风的钳制，“别晃了，你倒是让我说句话啊！晃得我的脑子都晕了！”他扶了扶额头，又整理了下衣衫，嗔道，“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石大夫，您就别卖关子了，她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可以醒？”

“这姑娘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大伤口，但是跌落下山的时候撞了头了，唉……要是别的地方，我也不是自夸，肯定能给治好。但是现在这情况，我只能尽力一试，成不成的我也没有把握。”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你既然认识她，那也应该知道她的亲人，早点叫她的亲人知晓，准备……准备后事吧……”

南风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脚步沉重地走向张梓涵，矮下身把一缕发丝塞在她的耳后，看着她一动不动静静躺在床上的样子，笑容有些发苦，“怎么咱们每次见面都是这么狼狈。不是你受伤就是我受伤，不对，你受伤的次数更多一些。”

“唔，准备谁的后事？嘶，我胳膊怎么这么疼不会是断了吧！这是哪儿？小碗？！”

“虞渊，你醒了？”

虞渊捧着胳膊坐起来，使劲用另一只还完好的手揉了揉眼睛，自己不会是出现什么错觉了吧，怎么看着眼前这人长得那么像南风呢，连声音也有些像。

“南……南风？”

“是我。”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虞渊激动的眼圈都红了，锤了南风一拳头，“这些年你跑哪里去了，一声不吭，音信全无，你是不把我当朋友吗？！”

“我……”只一字，南风就梗住了喉咙。这几年在金顽就像是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便是挫骨扬灰，他不想把亲近的人牵连进来。他们对他来说那样珍贵，更不愿意他们在战争里蒙上尘埃。所有苦累挣扎让他一个人就好了。

“当英雄上瘾是吗？觉得人间蒸发我们就不会担心了是吗？！”抡起拳头就要揍南风的脸。

“想打就打吧。是我让你们担心了，是我对不住你们。不过你快些，小碗……小碗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我……”

虞渊瞳孔骤缩，“你说什么？小碗昏迷不醒？”一刹那，翻滚下山的记忆冲进脑海里，他四体不勤，疏于锻炼，猛起身的时候突然头脑空白晕倒了，他记得离他最近的张小碗要来搀扶他，他拉扯了她一把，然后，然后……

张小碗是因为他受伤的！

虞渊扒拉开南风踉跄着走到张梓涵的床前，待看清楚人之后，全身都不过血了。双腿发软，被南风一把拉住了。

他抖着嘴唇不停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

“什么叫你害了她，你说清楚！”

失去了南风的搀扶，虞渊直接软瘫在地上，他眼神失焦，泪水却滑落下来。“我，我没站稳摔下去了，摔下山去了，小碗她去扶我，是我把她拉下山的。我不知道，我摔晕了，手边有什么就拉什么，我不知道那是她。”

“唉呀，你们俩就消停会儿吧，这会子说什么都晚了，重要的是救人。你，你叫虞渊是吧，你那胳膊不想要了怎么滴，还不赶紧去床上躺着去！”

虞渊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心想这好汉谁啊，怎么和谁都一副很熟的样子啊，我好像还不认识您老人家吧。

再看看南风，一脸痛苦与冷硬交缠的面色。

终于南风软下语气说，“这位就是石达石大夫，就是那个扁鹊再生的石神医。要不是他上山采药遇到了你们，现在你什么样子还是凶多吉少。”

“多谢石大夫。”

“刚刚我已经写了方子给七晓了，我那里药材不多，直接让他去药铺买了。你这几日少动，好好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呐。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在意，你要是乱动，胳膊到时候长歪了，你可别哭！”

“是，我知道了，我会谨遵医嘱的。”虞渊不顾及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那她呢？您打算怎么救治？她什么时候能醒？”

石达目光谴责地看向南风，“这还要我说几遍，你自己和他解释吧。我回去翻翻医术，看看有没有好地办法。等七晓回来，熬好药记得给她喂给她喝。”

“她这个样子估计是喝不下去。”

“喝不了就给她灌下去！若是想救她，不管你们想什么法子，都得让她喝下去。”

俩人重重点头。

屋子里再次静下来，甚至能听到院子里那群汉子窃窃私语得嘈杂声。

“石大夫走了。”

“嗯。”

“说说吧，你怎么会来金顽，不对，是你，为什么会和小碗一起来金顽？”

虞渊愤恨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大晋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你，谁知道你猫在哪个草窝子里修禅！”

“嘘，你小点声！别吵着她。”

虽然虞渊恨不能再张梓涵地耳边敲锣打鼓把她给吵醒，这时却也不自觉地把声音降低了，“小碗的大哥入伍了，她们家里都很担心她大哥，所以小碗就来西北想离近点探听消息，顺便把生意做到西北来了。在抱罕城听到了金顽的一些事，觉得像是你的手笔，我们就扮作丽兹的布匹商队，来找你。来确认下你是否还在人世！”

“小碗说，万一你真的在金顽出了什么事，无亲无故客死异乡，黄泉路上都比别人孤寂。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朋友，而且也是我的朋友。所以……后面的我就不说了，你应该都知道了。”

要是石达没有去俺答山采药，要是他没有遇到虞渊和小碗，他们会怎么样，南风简直想都不敢想！

“对不起……”

“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几年吗？这五年里，小碗经常会因为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不远千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你，她一个女孩子家本应该被家里人呵护在手心的，因为你走南跑北。你现在说对不起是在小瞧我们对你的感情吗！你这个人还有没有心啊？”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对你们说什么好。是我太自以为是，我自以为可以把你们护在身后，以为我做的这些事可以让你们更安康。”

“唔……”南风挨了一拳，嘴角瞬间就窜出了鲜血。

虞渊那支还能动的拳头紧紧攥成一团，骨节都微微发了白，额角的青筋乍起，“你是自以为是！你是任性！但你最对不起我们的一点就是根本没把我们当朋友！是朋友会一走了之，是朋友会一点信息也不给我们留？！”

南风被打歪，又站直，“你要是觉得解气，就再打我两拳吧。”

虞渊举起的拳头又脱力的垂下来，他虽然因为一时激愤打了南风，愤恨于他不声不响决定一个人去“死”，但他也能猜得出南风这几年为大晋，为他们所做出的牺牲。他又有什么资格再打他呢！

“以后不要这个样子了。”

“嗯。不会了。”

有你们在，不舍得随随便便去死。

猛一下，又提起来了。

南风把抓住了石达的双肩，把老头儿晃得活像秋天迎风飘叶的老榆树，“但是什么？石大夫你快说啊！”

“我给做了固定和包扎，再吃两副药，养养就好了。等会儿我就写个药方，你叫人去药铺抓点。”

“那小碗呢？不是，我是说那这个姑娘呢？她也是摔伤哪里疼晕的吗？”

石达有些讶然，“南风，你认识他们？”

石达自来熟地找地方坐下，锤了锤自己酸疼地双腿，“她就是受了些皮肉伤，也没断胳膊，也没折腿。”

南风高悬地一颗心，稍稍落下了。

“但是……”

众人听着南风的指挥，急急忙忙地把人往里抬。

上山采药随便救的俩人竟然是南风认识的人，看样子还是熟人，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