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莹莹看着娄可玉的伤痕，忍不住大声地说：“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如此狠心地打她？”壮男蛮横地说：“这个狐狸精一直勾引我姊夫，今日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哼，我们没将她打死，算便宜她了。”中年女子也嚣张地说：“这个狐狸精是一家青楼的妓女，你们这般袒护她，究竟会得到什么好处？要知道，倘若得罪了我们，你们可没有好下场啊！”高莹莹毫不示弱地说：“你们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还敢威胁我们？你们竖起耳朵好好听着，这位是朝中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专门给当今圣人起草诏书，一旦惹恼了他，明日奏报圣人，将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关进牢狱。”

壮男和中年女子的脸色大变，面面相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过了片刻，壮男回过神来，语气缓和许多，说：“那、那她也不能勾引我姊夫啊。”曾和培轻声地问娄可玉：“娄可玉，你不要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们会帮助你的。你还不清楚吧，我们三人刚才找到你以前的住处，结果邻居说，一年前，你们就已搬走了。然后，我们又到处找你，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娄可玉先是深情地看看曾和培，后又胆怯地看看壮男和中年女子，少顷，眼泪夺眶而出，委屈地说：“曾公，不是我勾引翟启安的，是翟启安三番五次来找我的。”

高莹莹忙说：“什么条件？曾郎君说出来，我们保证答应。”推了推身旁始终没有说话的秦元仁，又说：“秦元仁，你说句话，是不是呀？”秦元仁不停地点头，说：“是，是，我们保证答应。”曾和培说：“这个条件就是：等我说出来后，你们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一旦传开，让朝中的人听见，兴许我又有麻烦了。”高莹莹说：“曾郎君，你放心吧，我也是当过八年宫女的人，早就懂得，不该说的事情肯定不能说；我们会保密的。”秦元仁也说：“除了亲戚朋友外，我最怕跟外人说话了，一定能保密的，对谁都不会说。”

于是，曾和培将尚书左丞孟汝慎一直蓄谋报复自己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听完，高莹莹气愤地说：“孟衍良大白天不但调戏民女，而且还动手将民女的父亲打伤；如此恶人，被官府关进了牢狱，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作为孟衍良的父亲，曹州刺史孟汝慎就不应该这般袒护儿子。儿子是恶少，当父亲的也不可能是好人，估计作为曹州刺史，平时定然也是苛虐良善、欺压贫弱。”秦元仁也忍不住骂道：“这些狗官，终究都不得好死！”曾和培说：“孟汝慎暴戾恣睢、老奸巨猾，总想寻找机会报复我，所以我始终都在提防着他呢。”高莹莹恨恨地说：“我判断这个孟汝慎就跟我们这里的万年县县令一样，均是那种自私贪婪、恶积祸盈的无耻之徒。”曾和培说：“整个朝中，还要很多类似孟汝慎这样的人。每次上朝看见他们，我都有些惴惴不安。”

曾和培意识到，尚书左丞孟汝慎蓄谋报复自己之事，是不应该告诉外人的；但想到家里沈蕙萸对自己的冷漠态度，总感觉心里憋得慌，似乎只有向人倾述出来，才会好受一些；便说：“这件事情涉及朝中之人，按理来说是不能外传的，但我已经提及了，你们也很想了解，说出来也是无妨。当然，在说出来前，你们二人都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三人走到年少女子面前。曾和培低头看去，大吃一惊，瞬间脱口而出：“娄可玉，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又对打骂不停的壮男和中年女子大声喝道：“住手！”听见声音，壮男和中年女子停了下来。壮男轻蔑地打量了一下曾和培，傲慢地说：“你是谁呀？凭什么让我们住手？”曾和培严肃地说：“我是这位小女子的朋友，看见你们二人欺负她，当然要及时阻止。”又对正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娄可玉说：“娄可玉，还记得我吗？我是曾和培，当年就是我把你们兄妹二人从黄尧良府里救出来的。”见娄可玉没有反应，又说：“来，我拉你起来吧。”将右手伸向娄可玉。娄可玉犹豫片刻，也将右手伸过来。曾和培轻轻地一拉，娄可玉顺势就站了起来。

当说出“忍”字时，曾和培猛地想起原先帮助过的娄忍勤一家三人，已过去四年了，也不知现在状况怎样，便说：“此时尚早，我们这样走着，也有一点枯燥，不如我们去寻找一户人家吧？”高莹莹问：“寻找一户人家？谁呀？”曾和培将四年前遇到的娄忍勤一家三人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又说：“我们此时去找他们，看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些了没有？”高莹莹说：“行啊。”推推还未反应的秦元仁，说：“你说话啊，变哑巴了？”秦元仁忙说：“只要你说行，我肯定就行。”曾和培说：“那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前往城郊，过了约一个时辰，终于找到那座破烂不堪的房屋。曾和培走上前，仔细一看，发现大门歪歪斜斜地半开着，上面还结了蜘蛛网；心里一紧，急忙推门进去，大声喊道：“娄忍勤！娄忍勤！”无人应答。高莹莹跟着进去，环视四周，迟疑地说：“曾郎君，屋里这么多的灰尘，应是很久都没住人了吧？”曾和培查看每一个房间，确实空无一人，随后自言自语地说：“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又到哪里去了呢？”高莹莹说：“曾郎君，别急，刚才我看见旁边还有一户人家，去问问他们就明白了。”秦元仁说：“如果我们家里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莹莹要骂我多久呢。”高莹莹瞪了秦元仁一眼，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曾和培说：“我们去问问旁边那户人家吧。”高莹莹说：“我去问吧。”转身出去了。

三人来到西南方向的永平坊，四处打听，一无所获。毕竟过了四年，兄妹二人长相变化很大，连曾和培自己都说不准要找的人有何特征。三人颇为沮丧地走着。没过多久，高莹莹突然气愤地说：“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公开殴打一个年少女子，真是欺人太甚！”曾和培朝前看去，距离七、八丈远的地方，一个壮男和一个中年女子正对一个斜坐在地上的年少女子又打又骂；四周稀稀拉拉地围着一些人，指手划脚，议论纷纷，无人制止；年少女子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曾和培神色凝重，说：“无论大唐如何繁荣兴盛，像这种不公平的事情依然随处可见。我看不清年少女子的相貌，但看衣着并不算差，似乎并非婢女，为何挨了打不还手呢？”高莹莹说：“曾郎君，我最恨有人欺负别人了。不管年少女子是对是错，我觉得都应该去干涉一下。”秦元仁有些胆怯地说：“我们还是、还是不要去……”高莹莹不满地说：“知道你胆量小。你不去算了，我和曾郎君一起去。”秦元仁忙说：“我、我还是去吧。”

过了一阵，高莹莹走进来，说：“曾郎君，那户人家说，大概一年前，这家当父亲的死了后，兄妹二人就进了城，再也没有回来。”曾和培略有所悟，说：“原来娄忍勤一年前就死了。估计娄可江和娄可玉办完后事，就直接进城谋生了。”又问：“他们清楚兄妹二人去了什么地方吗？”高莹莹说：“我问了，他们说好像去了永平坊，具体在哪里就不清楚了。”曾和培说：“我们去永平坊寻找兄妹二人。”

高莹莹惊讶地说：“双胞胎女儿同时结婚，曾郎君都没回家乡参加婚礼，为什么啊？”曾和培难过地说：“本来，十多年没有见双胞胎女儿的面，我已是不尽情理了，结果连她们结婚也不能回去，难怪沈蕙萸至今都在责怪我呢。若从内心而言，我又何尝不想回去啊，只是担心回到清为，再返回长安时，或将花去二十日。而我一离开长安，朝中就会有人伺机陷害我；等我得知后，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高莹莹说：“原来是这样。曾郎君，能不能告诉我们，朝中究竟是谁在伺机陷害你呢？”

高莹莹安慰说：“曾郎君，你不是说过户部尚书谢佑聪是你的座主吗？我想，孟汝慎真要报复你的话，你的座主必定不会视而不见的。”曾和培不想让二人知道谢佑聪明哲保身的性格特点，便说：“座主当然会保护我。可我的事情若是牵连了座主，我的心里便会非常内疚。”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又说：“可惜平时太忙碌了，没有闲暇，否则我就要经常来乡下玩一玩；走在乡下的道路上，即便一小会儿，心情都会感到舒畅些。”高莹莹兴奋地说：“曾郎君，那你就经常来我们这里玩吧，我们日日都欢迎你来。”秦元仁说：“曾郎君，以后你来了，还是由我杀鱼宰鸡，莹莹陪你聊天。”曾和培笑了，说：“你们一家人过得这么幸福，真让人羡慕啊！”高莹莹瞟了一眼秦元仁，说：“曾郎君，你不知道，我和秦元仁有时也要吵架呢。每次吵起架来，秦元仁就变成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挺吓人的。”

见高莹莹主动揭丑，秦元仁忙说：“曾郎君，你别光听她说。其实，每次吵架都是她先挑起来的，而且声音又大、理由又多，我、我实在吵不过她啊！”曾和培笑着说：“实在吵不过她，你就躲在一边，冷静下来，不再说话，那样她也不会吵了；然后二人慢慢地便和好了。”秦元仁说：“好，好，下次再吵架时，我就按照曾郎君说的去做。”高莹莹不满地说：“听你口气，好像我喜欢跟你吵架似的。”曾和培担心二人又吵起来，忙说：“啊，对了，秦元仁，我再教你一招，夫妻一起过日子，若想长久幸福，还必须要做到一个‘忍’字。”秦元仁嘟囔着说：“哪次吵架不是我忍让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