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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香消玉殒上

  • 作者:作家u4mIz0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2-04-08 01:30:31
  • 字数:10532字

离开前,曾和培给法曹拿了很多钱,再三嘱咐,每日要给史飘薇送去可口饭菜。曾和培离开后,史飘薇顿觉心里空荡荡的,不但日益烦躁难平,而且饮食欲望也随之减弱,顿顿都只吃一点饭菜,剩下大半原样未动,任凭法曹苦苦劝解,就是吃不下去。仅过七日,史飘薇就已瘦了一大圈,加上心情压抑,不知不觉间感到头昏脑胀、四肢无力,晚上躺在简陋的床塌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义兄曾和培去了六合县,很久才能回来;柳雅萱在紫极宫修道,始终不来;明紫香的行动受到假母限制,连去鹏翼亭看古桥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来到牢狱了;怡春楼其他姊妹能来的都来了,可来了一次都没有再来。法曹同情自己,只是除了送饭外,并无其他举动,最多也就安慰几句而已。

从早到晚孤零零地呆在狭小牢房里,再也没有看见熟悉的人来过,史飘薇一下又想起了自己十一岁时,被换取赌资的父亲强行卖进怡春楼后的那一段可怕经历。进入怡春楼这个陌生环境,自己充满恐惧和孤独,觉得周围任何人都无一例外的虚伪狡猾、凶神恶煞。若不是后来柳雅萱和明紫香真诚地关心和帮助,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活得下去。当然,无论谁对自己再好,那种恐惧和孤独之感仍会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无法彻底消除。如今,自己被关在牢房里,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白昼黑夜都有;意识到自己再次被人抛弃了,悲愤填膺,几乎难以自持,竟慢慢地产生了一种厌世之感;对之前柳雅萱坚定地离开怡春楼、前去紫极宫修道的做法,也生出了几丝羡慕,羡慕她的自由,羡慕她的快乐。

史飘薇想了想,说:“这几日,翠儿、明紫香、蕙儿、馨儿、玉儿、颖儿、丽儿等三十多人,都陆陆续续来牢房里看过我。那些狱吏和其他犯人都说我不愧是扬州名妓,已经身陷囹圄了,仍有这么多的人来看望。其中,蕙儿来了,对我说,她来之前先去了紫极宫,找到柳雅萱,告诉了我遭恶人陷害而被关进牢狱之事;柳雅萱听后,深感震惊,将一块刻着八卦图案的白色玉佩交给她,让她转交给我,还说姊妹一场,情深似海,我若能脱险,她现今在紫极宫等我;我若有灾难,她将来在天国陪我。”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过去。曾和培接过玉佩,仔细看着,不禁心潮澎湃,想着:“萱儿如果没有修道,而是嫁我为妾,该有多好啊!”发现曾和培沉默不语,史飘薇笑着说:“阿兄在想柳雅萱了吧?”曾和培叹了口气,说:“唉,现在我就是再想柳雅萱,也是不起作用。这块玉佩是柳雅萱的一片情谊,你一定要好好地收藏起来。”将玉佩递过去。史飘薇接过玉佩,放进怀里,说:“阿兄此时若有公事在身,就不用管我了,快去忙吧。”曾和培又对史飘薇说了几句话,才站起身,离开牢房。

在偌大的扬州,到哪里去寻找梁满福呢?况且梁满福是否还在扬州,也尚未可知。曾和培焦虑不已,断定任天一对此事不闻不问,无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收受了牟世峻的巨额贿赂,因为之前有个衙役悄悄地告诉自己,就在审讯怡春楼客人中毒身亡案件当日,牟世峻来到州府书斋找过任天一;另一个就是趁此机会报复史飘薇。鉴于这两个原因,任天一必然不会同意在扬州全城张贴梁满福的影像,进行通缉。面对这种情况,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第二日上午,曾和培再次来到牢房。等他坐下后,史飘薇贴着他的耳朵,又用一只手挡着,用很低的声音,说出了怀疑牟世峻指使梁满福毒死客人、嫁祸于本人的想法。听完,曾和培彻底明白了,背后的指使者果然就是牟世峻,心里不禁骂道:“这个无耻的牟世峻,几年前为了抢夺恒达店,派人将恒达店主人沈玄江推下河堤摔死,犯下了杀人的罪行,后因州府没有追查此事而侥幸逃脱惩罚;如今又欲强娶史飘薇为妾遭到拒绝,竟然又派人毒死一个无辜之人,企图嫁祸于史飘薇。牟世峻,你这般贪婪自私和残暴狠毒,真是连禽兽都不如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曾和培只要抓获到梁满福,你牟世峻离死期也就不远了。”考虑到牢房外有狱吏不停地走来走去,曾和培不便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便也低声地说:“飘薇妹妹,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免节外生枝,我会想办法处理。在有消息前,你一定要沉住气,不可胡思乱想。”史飘薇点了点头,说:“阿兄,放心吧,我会保守秘密的,也会照顾自己的。啊,对了,我还差点忘了,昨日嫂子和九儿来看过我了,给我带来不少食物。”曾和培说:“昨日我一回去,她们就给我说了。这几日,还有其他人来看你吗?”

自从收受了牟世峻的巨额贿赂后,长史任天一表面上并不干涉曾和培去牢狱看望史飘薇,而在私下里却命令几个轮值狱吏将他看望的情况全部如实禀报。任天一很清楚,州府没有管理此事,仅凭曾和培的个人能力和有限条件,想要在偌大的扬州查找到梁满福的下落,真正难如登天。不过,在得知曾和培去牢狱次数过多时,任天一总感觉不踏实,认真考虑一番,便安排曾和培前往六合县,监督当地县衙组织的数百民工清除运河多年沉积的大量淤泥之事,以便尽快疏浚航道,恢复漕运畅通。明白任天一此举目的,就是为了调开自己,使史飘薇失去唯一的保护之人,曾和培很不情愿,无奈长史之命难违,只得动身前往六合县。临走前,曾和培专门再去牢狱,叮咛史飘薇要沉住气,不可随意任性,一定要耐心等待着,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自己就回来了。史飘薇眼泪汪汪,连连点头答应,难舍难分之情溢于言表。

陈书阁收好影像,坚定地说:“史飘薇是一个纯洁善良、多才多艺的好女子,七年前促成老夫娶到了琳儿。对于史飘薇的恩情,老夫终生不忘,定将不遗余力地协助曾郎君查找到真正杀人犯梁满福的下落,让史飘薇早日脱离苦海深渊。”曾和培忙叉手向前,激动地说:“我代史飘薇感谢陈公的鼎力相助。”陈书阁谦虚地说:“曾郎君不必客气,史飘薇有恩于老夫,老夫相助她也是应该的。”停了片刻,又感概地说:“等史飘薇出狱后,老夫将她接到陈府住上一段时日,使她好好享受一下清福,以弥补在牢狱里遭受的苦难。”

当初看见来怡春楼听自己弹筝的万自勤突然被人毒死在客房时,史飘薇震惊之余,不由得产生出几分愧疚和畏惧,以致于后来到了大堂受审,明知长史任天一无情地拒绝了假母和翠儿的证言,是想趁机报复自己;接着又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强行将自己关进牢狱;自己想通后,也就没有太大怨气了。考虑到义兄曾和培在州府担任录事参军,能力超凡,又深得任天一信任,史飘薇乐观地估计,自己最多会在牢狱关上十日或半月,便会被州府无罪开释。可是,过去近一个月了,州府却不理不睬,仿佛忘了这件事。史飘薇疑窦丛生,难道任天一打算一直将自己关下去吗?为什么还没查找到梁满福的下落呢?

夜已深了,史飘薇躺在床上,心潮澎湃,辗转难眠,想着自己这一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苦难呢?十八岁时,在怡春楼第一次遇到一个长相俊美、气质儒雅的富家子弟喜欢自己。之后,二人你恩我爱,游山玩水,放浪形骸,恣情纵欲,贪欢共眠,享受着人世间的诸多快乐。自己天真地以为,不久就会赎身从良,永远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没想到,此人父母根本不能接受一个青楼女子进入家门,即便这个青楼女子是闻名扬州的大才女,一直卖艺不卖身。不久,自己亲眼看见此人和另一个妙龄女子公然搂搂抱抱,一气之下,上前狠狠地扇了此人一记耳光,然后宣布二人断绝一切往来,再无任何关系。刚刚来临的甜蜜生活就这样转瞬即逝,使自己本已痛苦的心里愈发痛苦。几年过去了,此时,自己被关进牢狱,而那个富家子弟肯定早娶了一个年少貌美的良家女子为妻,生儿育女,过着开心舒适的日子。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啊?我史飘薇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才造成这辈子命途多舛,遭亲人出卖,遭情人背叛,遭恶人陷害。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想着想着,史飘薇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流淌,将肮脏的枕头浸湿了一大片。悲伤难抑,为了防止哭声惊醒其他犯人,史飘薇不得不把散发霉味的布衾提上来,蒙住整个头部,然后才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史飘薇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说:“阿兄,我知道你是在用谎言安慰我,因为州府真的派出多人前往各地查找梁满福的下落,你每次来的时候,就会主动告诉我,而且还要说这个人去了哪里、那个人去了哪里;但如今你是在我问了多次的情况下,不得已才说的,可见根本没有这么回事。”曾和培听史飘薇说得如此透彻,明白继续隐瞒并无意义,只得说:“妹妹,我是你的兄长,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肯定都是真心实意地帮助你,希望你能早日离开牢狱。州府每日公务繁杂,长史不可能将所有案件都放在心上并及时审讯。你看,牢狱里有这么多的待讯犯,有的关了五个月之久,仍然没有任何结果;他们也很难受,可又能怎样呢?毕竟牢狱不比外面,一些案件拖延推后审讯,也是很正常的,你就多一点耐心吧。”史飘薇满腔怨愤地说:“阿兄,恕我直言,你这番话同样也是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脾气一直不好,先后得罪过长史和牟世峻,所以才有今日的牢狱之灾。可怜我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纵然才华再高、名气再大,但在那些显宦富商的眼里,依旧如草芥般低贱,甚至一钱不值,既能被肆意蹂躏,又能被随便践踏,哪里还有半点尊严可言?阿兄,我有一种预感,我此次被他们陷害关进牢狱,没有三、五个月,几乎是出不去的。”

曾和培思忖片刻,又警惕地看看牢房外面,并无一个狱吏走动。在此之前,曾和培已向每个狱吏打了招呼,自己来牢房看望史飘薇时,他们都要离得远一点。没有发现狱吏,曾和培便靠近史飘薇,悄悄地将数日前琳儿和陈书阁来聚贤宅的情况告诉了她,最后还说,根据翠儿的描述,自己让归鹤隐画出了多幅梁满福的影像,并拿给陈书阁一幅,以便查找。听完,史飘薇心里略微舒坦一些,说:“阿兄,说句实话,今生我或许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有幸和你这个才德兼备之人结拜成了兄妹。我相信,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只要我遇到了困难,你都会想尽办法帮我克服的。真的很感谢你,阿兄!”曾和培笑着说:“既是兄妹,何用言谢。这段时日,你不可再胡思乱想,好好等着我们的消息就行了。”史飘薇点了点头,说:“行,阿兄,我听你的。”

等曾和培再来牢房看望时,史飘薇将心里的疑惑全说了出来,并再三询问,州府何时能够释放自己?看着史飘薇眼里透露出的焦虑、渴望和愤懑的神情,曾和培感觉到,史飘薇的忍耐几乎已到极限,一旦清楚了州府的真实态度,定将不顾一切地大吵大闹,造成牢狱其他犯人不得安宁,这样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给州府继续关她找到口实,便说:“妹妹,你放心吧,州府已经派出多人前往各地查找梁满福的下落,目前暂无消息。若是查找到梁满福的下落,你很快就能被州府放出来的。”

回到聚贤宅,曾和培仔细看着梁满福的影像,记住了此人脸上的全部特征,尤其是左颊上的三根黡毛更是印象深刻;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梁满福为什么要在客房毒死那个客人呢?难道跟他有仇吗?听翠儿和假母都说过,那几日,梁满福总是一大早就来到怡春楼,既不欣赏歌舞,也不找人陪宿,就只在大厅和那些等待客人的妓女嬉笑打闹,看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或是什么机会?”曾和培认真回想着史飘薇、假母、翠儿和张元谨在大堂上说的每一句话,希望从中找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经过反复分析和推断,曾和培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有人指使梁满福故意毒死前去怡春楼听史飘薇弹筝的客人,从而嫁祸于史飘薇,让她面临牢狱之灾。也就是说,史飘薇之前得罪了某个人,导致对方下此狠手。依照史飘薇的性格,平时难免言语不当,会和一些客人发生冲突;那些客人生气后,最多以后不再来怡春楼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置人于死地呢?这个心胸如此狭窄之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十几日前欲强娶史飘薇为妾而遭拒绝的牟世峻?对,牟世峻历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很可能就是背后的指使者。也不知史飘薇意识到这种情况没有,自己还是去找她了解一下。

正当曾和培心乱如麻、无计可施时,琳儿和陈书阁找到聚贤宅,说明来意。曾和培很高兴,热情地将二人请入厅堂详谈。随后,沈蕙萸和薛九儿也来到厅堂。五人认真讨论着如何才能查找到梁满福的下落。陈书阁分析说:“牟世峻是一个飞扬跋扈、狂妄嚣张之人,有胆量派人投毒杀人,事后又去州府找任天一,说明本人觉得只要州府庇护,就不怕任何人追查此事,当然也无需让杀人犯梁满福匆忙逃出扬州,最多就是让他藏在某个鲜为人知之处;因此,若想在扬州查找到梁满福的下落还是可行的。老夫在扬州的朋友较多,可以请他们帮忙查找,只是不知梁满福的相貌特点,甚为遗憾。”曾和培说:“无妨,我已请了扬州有名的丹青妙手归鹤隐,根据一个亲眼见过梁满福的怡春楼女子翠儿的描述,画了几幅梁满福的影像。”让薛九儿去书斋,拿一幅梁满福的影像过来。

看着影像,琳儿顿时怒火冲天,骂道:“这个该死的梁满福,一看相貌就知并非善类,残忍毒死客人,竟然还嫁祸于史飘薇,害得史飘薇被关进牢狱受苦。主君,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找到梁满福,然后交给州府处置,让史飘薇早日离开那个连鬼都不愿呆的地方。”陈书阁说:“曾郎君,这幅影像能否赠送给我们,以便我们查找梁满福的下落。”曾和培说:“我正是要将此影像赠送给你们,因为我还留有好几幅呢。”沈蕙萸咬牙切齿地骂道:“梁满福将史飘薇害得这么惨。你们倘若抓到了他,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狠狠地惩罚他,为史飘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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