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

季风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平一直站在旁边，他也是认识曹淑敏的，毕竟是曾经在技术上隔空交过手的人物，但他的反应就要比张永峰平和多了。

这大概就是大佬心中深藏不露的一股傲气。

“那个，陈平，你有住的地方吗？”

“可以……我需要做什么？我是说，什么类型的工作？”

“……暂时还没找到，住宾馆。”

“太好了！”

“具体的要求，我明天会跟你详谈。现在我能给你的承诺是，我会不遗余力地给你提供帮助，资源不设限、资金不设限，如果你有需要，人员也可以不设限。”

“我在隔壁巷子有个两居室，你先把你的行李取过来，去我那边住吧，具体的技术面试，等明天我们有时间再聊。身上有钱吗？我先给你预支点？”

陈平有些不解，但也只当做是季风求贤若渴。

既然比预计之中提前捡到了这个大佬，那么就要大胆的用起来。

至于资金问题，总有办法能够解决，最多最多，就走一条老路，去卖墓碑。

现在整个南方地区，墓碑的生意极度火爆，技术难度也低，自己手底下的一帮工人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干。

季风闻言大喜，先给他安排住处，只要落在自己手里，怎么都跑不掉了。

张永峰一脸谄媚。

他心里明白，这种抱大腿的机会，这一生也不会出现超过三次。

而他正是抓住了第一次机会，才能在三十岁的年龄就掌握几百人的队伍，成为绝大多数人都要仰望的上位者。

“呃……您的经验当然是足够的，做个顾问绰绰有余，但是说实话我们更需要的是全职的交付主管，顾问这一块，可能还要跟更多的候选人进行对比。您懂我的意思吗？”

季风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放弃现在的职位，但吸收他来做顾问，对自己来说显然是不划算的。

这算是变相的拒绝了。

果然，对方的脸色也为难起来。

“这样吧，您先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方便留个电话吗？”

“方便，方便！”

张永峰赶紧拿出自己的名片。

“这个电话是办公室电话，这个是我的移动电话号码，打哪个都行。”

他本来还想说，如果老板回来了，请老板跟他联系，但立刻打消了念头。

我配吗？曹淑敏都亲自上门，我显然不配。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决定就是，是冒险放弃现在的职位，跟着他们和幕后的大佬拼一把，还是安安稳稳地在爱里新继续干下去。

他暂时还没有答案，只是走出大门后，后头看着万连科技的招牌，沉思了很久。

面试完今天到的一批应聘者，季风身心疲惫地往回走。

这年头的交付水平真的不行，别说FSC（融合交付）、网规网优、网络设计这些后来兴起的交付理念，就连普通的MS服务都极少有人能捋得清楚。

绝大多数人对交付的概念还是停留在装机、保修上面。

不过应付一时之需肯定也是足够了。

季风初步确定了两个候选人，打算等后续攒够了候选人，再统一筛选。

走到一半，发现自己还没吃晚饭，又折回去到路边的小餐馆打包了两份炒菜，一盆大米饭，想起家里多了个陈平，便加了几瓶力波啤酒。

今晚得小酌一下，必须把他收服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走进巷子，发现张瑶一家已经摆好了桌子等他吃饭，而陈平赫然就在席上。

“季风回来了。”

张瑶的爸爸叫张军，很普通的名字，但他的身份却不见得普通。

浦江交大物理系的主任教授，多个季风看不明白的前沿物理学项目的领头人。

他说话时有种不怒自威的军人气质，在季风还没有穿越过来时，每次跟他见面都有点心里犯怵。

当然现在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是啊张叔，刚面试完。”

“不错不错，来坐下吃饭。今天我自己动手，这一桌都是湘菜，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于是季风也不推辞，把打包的炒菜交给陈菱，便自然地坐在了张瑶边上空着的位置上。

“哎，今天面试的怎么样？”

张瑶显然已经从莫名的尴尬中解脱出来了。

“喏，最大的收获在这了。”

季风指了指对面坐着的陈平。

“他可是宝贝，你们聊过了没？”

陈平脸上有些发红，点了点头。

“聊过了，人家可腼腆了，跟你可不一样。不过我感觉，他懂的比你还多啊，是吧陈平？”

没等陈菱上桌，张瑶已经麻利地给自己夹了一块猪头肉，沾满了辣椒酱塞进嘴里。

“没有没有，我学的都是些偏理论的东西，实操不行的。”

听到这话，张军的嘴角难以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季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拿起酒瓶，给张军满上啤酒，两人对视一眼，相顾一笑。

“你啊，在张叔面前说自己搞理论，那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对了，你怎么不在华科大做老师啊？”

季风对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包括技术发展的进程都有一些差异，但陈平作为一个独立事件，理论上不应该受到影响才对。

“跟领导闹掰了，取消了我的科研资格，我就想出来自己干，没想到工作也不好找。”

“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直接从学校辞职了？”

季风有些惊讶，这个导火线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很难想象这个时代会有人在没有后路的情况下，因为一时气愤直接放弃别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金饭碗。

倒是让自己捡了个大漏。

“嗯。”

陈平没有解释更多，他端起酒杯想要喝一口，顿了一会儿又放下。

季风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心里也不由得生出感慨。

使我有洛阳二顷田，焉能配六国相印。

“辞了也好，以后一起干，我保证二十年后你的名字会写在中国通信史上。”

季风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样的锐气！季风啊，你们现在进展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搭把手？”

张军很欣赏季风现在的态度，记得几个月以前，他偶尔跟季风聊天，对方还是唯唯诺诺的，像个青涩的书生。

现在再来看，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浑身散发出来的干练气质，都像个正儿八经的领导者了。

成长得这么快，也难怪自己女儿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干。

“你要真想搭把手，我看呐，哎，你那手表，给我们一人来一块呗，出门谈生意，没块像样的手表，多没面子。是吧学长？”

张瑶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她还惦记着她爸爸的手表。

然而季风才不会上她这个当。

“等第一笔款结下来，你可以自己去买。奢侈品这种东西，必须得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你怎么说话跟我爸似的，咱俩还是不是亲密战友了？”

张瑶口气里的责备自然不是真的，她满不在乎地略过了这个话题，炫耀着说道：

“爸，你知道我们第一单谈了多少钱吗？9万2！刨除成本得赚……”

“打住打住！”

季风连忙拦住她，然后歉意地对着张军和陈菱笑了笑。

通信行业，在外部不谈利润，这是行规。

张瑶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吐了吐舌头，乖巧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陈菱的表情有些古怪，倒是张军，反而是欣赏地点了点头。

“瑶瑶，你以后多跟季风学着点。做生意，尤其生意要做大，是绝对不能随心所欲的。很多时候，规矩就是规矩，不能逾越一分一毫。就像我在学校做的研究，不管成果多大，都不能告诉你妈，这并不是不信任，而是谨守红线。以后把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收一收！”

一顿饭还没吃到一半，张瑶就被教训了两回，她有点不太高兴，但好在很快大家就跳过了工作的话题。

酒杯一举起来，情绪就放下了。

最后张军越喝越开心，把内向的陈平都灌得人事不省，只剩下还没有半点醉意的季风帮忙收拾好了杯盘狼藉的桌面，又扶着陈平回房休息。

等众人都离开后，张军一个人坐在巷子口乘凉，眼神却是无比清醒。

“坐着想啥呢？”

陈菱端着一杯热水，走到张军旁边站定。

“我在想，季风这个小孩子，让我有点看不透他。”

“怎么个看不透法？”

陈菱的心里有一些自己的判断，但她想先听听张军把话说完。

“少年老成，谨慎，克制，敬畏规则。这些特质，不应该是年轻人学得会的。但是另一面，他的野心又极大，自信到从容不迫的程度。你没听他说吗，他们的钱现在已经快花光了，但你看得出他着急吗？”

陈菱回忆了一下酒桌上谈话的内容，季风的神色始终风轻云淡。

甚至她试探性地说要不要借点钱帮他度过这段时间，他也客气地拒绝了。

那种语气，虽然表面上谦和礼貌，但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不需要”！

陈菱略微思索片刻，也理解了张军的担忧。

“你怕的不是他做不成，而是怕瑶瑶做不成？”

“嗯。不过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谁知道瑶瑶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现在面上也看不出来，由她折腾去吧。”

张军站起身，挽起陈菱的手往回走。

“我倒觉得，他跟年轻时候的你很像。”

陈菱开口道。

“像吗？”

张军停顿了一下。

“确实很像。”

给陈平指了路之后，季风转身过来应付张永峰，但对方的态度转变之大，让他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个，小季是吧？哈哈哈，你们公司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是我唐突了。那个……你看，我合适吗？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想增长点见识。”

只要能搞到钱，只要能把陈平的队伍养起来，那么后续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一大半。

陈平听到他提出的条件，也是眼神一亮。

好不容易送走了曹淑敏，季风这才回过头来应付还等在店里的张永峰和陈平，但这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三个应聘的人，季风只好长话短说。

他想过对方会开出高薪、或者提出更好的物质条件，比如股票、分红、奖金。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留下自己。

而这正是他真正想要的。

对手越强，他就越不服输。

反倒是面对小人时，往往左支右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