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少卿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难道真是为了钱？”

张勇苦涩地笑了笑，又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长长的烟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看所有人每天都在东奔西走的，哪一个不是为了钱？”

过了好大一会儿，范春玲才醒了过来，张勇一再叮嘱她，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行踪，等到拿到背包后，立刻将钱取出，然后烧掉背包。

却没有想到，梅少卿和胖三竟然从家中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梅少卿眼疾手快，连忙向前一步扶住了她。

张勇狠狠地抽了两口，平静地说道：“人是我杀的！”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其实人生就如一场游戏，社会就是游戏的舞台，而法律就是游戏的规则，不遵守法律，就等于没有了游戏的规则，人生这场游戏玩得还有什么意义？

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等于是放张勇一马，让张勇开了外挂，有了超能力，可以任意践踏游戏规则而不受惩罚，遵守规则的人反而是无法游戏下去。

“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而不是拦路打劫，更不能为了钱财夺人性命。”

“能不能给我支烟？”这是张勇沉默了好久后说的第一句话。

梅少卿掏出一支烟递给张勇，又帮他点着了。

“错！”张勇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你如果真相信了这句话，那你就注定当一辈子穷鬼！你看看，有哪一个有钱人的财来之有道？”

“没想到一个当过五年兵的人，思想竟然还如此偏激，照你这么说来，你抢劫是天经地义了！如果被抢的人是你的父母兄弟，你还会不会这么认为？如果被杀的人是你妻儿老小，你心里会怎么想？”

张勇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什么都晚了，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梅少卿带着范春玲回到乡派出所，当张勇看到范春玲和胖三背的那个黑色背包时，一切都明白了，他明白，一切都完了，顿时瘫倒在地上。

张勇犹豫了片刻：“我不认识。”

他说完后，看到梅少卿一脸不相信的神态，有些生气地说道：“我真的不认识！”

“难道一个人都不认识？”

“……”

“在什么地方赌的？”

“……”

梅少卿见他沉默不语，便说道：“张勇，我希望你能老实交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听说你过年那段时间在赌桌上输了不少钱，你应该也知道赌桌上十赌九骗，他们让你沦落到今天的下场，你却还在为他们打掩护，真是可怜、可恨、可悲。”

但张勇却仍旧不吭声，梅少卿就又说道：“我听说有人曾经深更半夜到你家去逼债，你不要觉得你一死百了，有句话叫父债子偿，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一家老小吗？”

张勇抬头看看梅少卿，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如果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会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吗？”

梅少卿迟疑了一下：“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张勇一阵犹豫之后，向梅少卿讲述了他在赌博这条路上越陷越深的经历。

从部队复员回来，张勇原本可以转业到县水利局谋份工作，但是他放弃了，他不想过那种周而复始的日子，他要创业！

回到卧龙岗后，他开办了一家果脯加工厂，但是却无法打开销路，最后赔得是血本无归。

他又养起了野猪，由于没有经验，又不懂防疫，最后野猪死的死，逃的逃，他又落得两手空空。

最后，他干起了山货收购的生意，利润虽然薄，但风险也相对小得多，干了这么些年，手里多少有些积蓄。

张勇刚转业回来的时候，不要说是搓麻将、玩牌九，就连扑克都很少玩，并且只是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才玩几把。

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玩牌的妙处，轻轻松松就赢了不少钱，这比收购山货来钱快多了！

渐渐的，他迷上了玩牌，收购山货倒成了次要的事情。

最近这两年，他输在玩牌上至少得有二十万，越输越是想玩，总想着把输掉的钱给赢回来，结果是越陷越深。

春节前夕，有人找他去赌钱，刚开始他手气还不错，赢了有七八万，他大喜过望，照这样的速度，不用一天就能把这两年输的钱给赢回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手气又急转直下，没用多久时间，他不但将赢的钱输回去，而且还把带来的本钱也给输了。

已经输红眼的他，一心想要翻本儿，但手头已经没钱可赌，赌场中有专门放贷的，不过利息很高，他于是就借钱去赌。

一连赌了三天三夜，他借了四十多万的高利贷，每天的利息将近五千块，并且还是驴打滚。

并且，放高利贷的已经不再借钱给他，他连最后翻本的指望也没有了。

前一段时间，放高利贷的那人带着一群人深更半夜找到他家，要求半个月内连本带利一齐还上，否则，一家三口身上能用的器官，一个也不会给留下！

他被逼得实在是走投无路，想到那些收购商每次来收山货，都带有大量现金，他就决定半道上打劫收购商，他之所以选择打劫袁大头的收购商，一方面是他没收上来多少山货，没有收购商会单独跑一趟，另一方面，他看到袁大头收购了很多山货，收购商来的时候肯定会带不少钱。

梅少卿听过他将事情前前后后详细讲了一遍，说道：“你把钱劫走就是了，干嘛还要杀人焚尸，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张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刚开始并没有想要杀他们，按我初步的计划，我是想在他们下车去挪开石头的时候，我上车去取钱，然后趁着夜色逃走。”

张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没有想到的是，司机没有下车，只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人下车搬挪石头，没办法，我只得先把下车的那人打倒在地，然后又把那司机打了一顿。抢到钱后，我迅速离开了老鸦山隘口，走了有半里路，我才发现手机不见了，肯定是打斗时不小心将手机落在了现场，最致命的是，我的手机套里面还夹带着我的身份证和驾驶证。我只得返回去寻找，到那里后，我看到司机手里拿着我的身份证和驾驶证。”

看到张勇不再往下说了，梅少卿就说道：“所以，你不得不杀人灭口。”

张勇叹了口气，承认了杀害那两人的事实……

张勇一愣，看了梅少卿一眼：“既然你知道，干嘛还要问我？”

“因为我想知道是谁在逼你。”

梅少卿一直盯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因为什么去抢劫？”

“我已经说过了，当然是为了钱。”

范春玲看到梅少卿和胖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到庙里，顿时感到眼前一黑，身子发软，从桌案上栽倒下来。

“你父母是退休老教师，非但不用你帮，他们的工资足够支撑起你们全部的花销，你老婆还在集镇上开有超市，而你又经营着山货收购生意，在卧龙岗，家庭条件比你好的应该没有几个吧？你竟然还会为了钱去抢劫杀人。”

张勇不耐烦的说道：“有的事儿，你不懂！”

梅少卿笑笑：“是不是有人逼你还钱？”

范春玲这一次没有跪倒在土地公面前，而是给梅少卿跪下了，哭泣着请求梅少卿能饶恕张勇一次。

梅少卿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如果他对今夜的事情假装不知，张勇就不会有事，大不了被判几年牢狱之苦，绝不会有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