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醉醺醺的，嘿嘿嘿笑了两声。

“小虞设计师啊，你真体贴，你现在过来，你现在过来，我就不退款，乖乖听话，我就把，身边的人都介绍给你，怎么样？你也不吃亏，还可以赚很多钱。”

虞晓手提公文包举着手机，费劲地扒开一只只臂膀才挤出地铁，如同大赦，把手机贴回到耳边。

电话另一边还在不依不挠地吧啦吧啦：“合同上的施工日期明明写的是5月5号，怎么到现在你们的施工队还没联系我。这都12号了，小虞设计师啊，你们这是违约......嗝~”

地铁沿着城市大动脉在地下飞速穿越，越靠市中心几乎是人贴着人大眼瞪小眼。

“我说您少喝点酒，别伤身体。”猝-死了都没人知道。

电话那头说了半天后，没得到虞晓任何回应，倒先火起来了：“你们也太不讲信用了，等着倒闭吧！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我要解除合同，我要退款。”

吃屎了？还是吃炸-药了？

还想揩油？

电话那头怒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虞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了一眼，你让我重说一遍就重说一遍啊？

虞晓咬牙，冷笑了一声，就你也配，满脑子都是shi的臭老色b

“程总，4号李工就提前打电话给您预约时间，你自己说在外面和女朋友度假呢，这根本不是我们的问题。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是您自己未按照合同约定导致工期延误的，那只有顺延。您这么快就忘了？”虞晓又补说道，“您忘了没关系，我这边有记录，这样吧，您要实在不相信，我打电话给程太太核实一下？7号那天晚上我还和她通过电话呢！”

电话那边许久没做声，虞晓试探地问道：“程总，想起来了吗？要不你和程太太一起来公司，我们再回顾一下？”

虞晓深吸了口气，笑道：“程总，您喝醉了吧，我记得您也才四十多啊，这么快就犯老年痴呆了？”

公司楼下，大楼外~

横隐竖明的蓝灰色玻璃幕像一张张硕大的全身镜，把虞晓的肤色映照得格外冷白。

幕里站着的那个人，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利落成熟的低马尾，一身黑色简单的休闲西装，腰身纤细，干练得体，是一枚活脱脱的职业女性。只是眼底带着疲色，气色稍差了点。

“早啊，鱼儿~”业务部女经理从背后窜出来，拍了她一下。

“早！”

女经理看到她脸时吓了一跳：“我靠，你这......这么憔悴，你昨晚干嘛了？”

“还能干嘛，做方案啊！刚还被那头程总唠叨了半天，”虞晓眯眼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包里掏出口红对着玻璃擦了起来。

女经理噗嗤一声，“那头程总？你这单位用词用得也太......猪了！”

虞晓苦笑了两声，女经理挽着她说：“走，给你讲个好笑的.......”

还不到九点，来得早的都已经在张罗接待客户了。

设计部的人都是踩着点上班，只有总监办公室的灯亮是着的。虞晓利索把工位都收拾好，准备去茶水间接杯咖啡，然后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她朝总监办公室喊了一声：“许总，你要咖啡吗？”

许安的声音从里面冷冷传来：“不用。”

虞晓撇了撇嘴，端着杯子还没走进茶水间，业务部有几个女的从里面出来，掩嘴窃窃私语，个个神情痴迷又兴奋。

？？？？？

虞晓前脚刚跨进茶水间，眼睛就不自觉地钉在了坐在休息区的男子身上。

男子放荡不拘地靠坐在休息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懒懒地翻着手中的全案画册。雪白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白暂修长的颈脖和性感凸显的喉结。三分慵懒七分不羁，虽然有点距离，依稀可以看清那张深邃俊朗的脸。

虞晓这种万年单身汉，顿时就有点移不开眼。

在‘尚乘’干了五年多的室内设计，整天和一群有家室快秃顶的老男人混在一起。除了练就一项扎实的技术外，就是面对一群没有最终方案的甲方，跟渡劫修仙没什么两样。

虞晓此刻也跟业务部那群花痴大少女没什么区别，遇上这种稀有物种也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谁叫她也是个女人。

虞晓正饱眼福时，男子把双腿交叠搭在休息区的圆桌上，没有一丝皱痕的西裤把腿衬得又长又直。

虞晓皱了皱眉，赶紧收回视线走了进去，好感度几乎从一百度降到零度，失望地想着：空有一副长相！

那男子身高至少一米八往上，大长腿就这么横搭着，让平时休息放松的地方都变窄了不少。

虞晓边接咖啡边端详起来，到底是谁把这种稀有品种勾搭过来的，还跑茶水间来了。

如果是个肥肠满肚的老男人这么搭着脚，她会毫不犹豫地倒上一杯水，委婉地上前提醒他这是公共场合。可是这个人，她突然不想管这些闲事了。

虞晓接好咖啡准备出去，那男子带着磁性慵懒的嗓音开口了。

“给我倒杯咖啡。”

这开口第一句话就毫不客气、毫不谦逊，还带着点儿吩咐人的意思。茶水间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出入，就他们俩人，明显是对着她说的。

虞晓暗暗升起一丝不爽，不过很快烟消云散，这是在公司。是客户谁都不好视而不见，以前做设计助理时，端茶递水的事也没少干。

虞晓用专接待客户的白瓷杯子接了一杯咖啡，微微弓腰不失礼貌地放在他旁边的圆桌上。

余光见他放下画册，虞晓趁机抬眼偷看时，正对上鲜眉下那双明亮尽带风情的桃花眼，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勾魂摄魄’。

虞晓还没来得及站直腰杆，男子在她不经意间快速拉住了她脖子上挂的工牌，往前轻轻一带，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瞬间放大了好几倍，尽在咫尺，俊美异常。

虞晓脑袋瞬间炸成一片空白，屏住呼吸就这么弓着腰僵住直瞪眼。真是妖孽啊！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朝她吐一口迷烟什么的。

隔得太近，虞晓只能在他的眉宇间，英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上下梭巡。

“你.......要，干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两人的动作都相当亲昵，虞晓忍不住吞咽，内心抓狂到尖叫，险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脸部已经充血般红到了耳根，心脏更是不规律在加速跳动。

她想着如果这样被亲一口，她也不亏啊，一撮小火苗正蓄势待燃着。

“设计部，虞晓？看够了吗？虞设计。”男子似笑非笑地问她，目光从工牌切换到主人，说，“照片挺丑......”

虞晓立刻回过神来，自知脸上烧得厉害，被窥探到秘密更让她羞恼不已，从男子手中抽过自己的工牌，心里暗骂道：你才丑，你全家都丑，神经病！

臆想的烈火就这样被一盆冷水熄了个干净，同时冒出一丝悲凉的青烟，脸就跟平息大火后烧焦的黑炭一样黑。

工牌上的照片是三年前花了钱拍的，脸部带着点婴儿肥，不能算丑。

搬过来换工牌时，没时间去拍，人事部又催得紧，干脆用了以前的照片。在公司这些年，变化确实是显而易见的，以前看起来没有那么精神。现在收入还不错，衣食住行上要比原来精致，人也比以前精神亮丽许多。

照片上好歹也是个青涩不失胶原蛋白的美少女，居然被说丑，虞晓简直气得快跺脚。

在公司被肆意撩拨就算了，还被评头论足的。

对于她来讲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耻辱，比起客户说她的设计方案垃圾还打击人。

她保持冷静，即使再窝火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发作，故作郑定地退了好几步，咬着牙说：“请慢用！”

男子嗤笑了一声，放下他的大长腿，端起咖啡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蹙眉评价道：“你们尚乘的咖啡真难喝，给我换成水吧。”

虞晓的火气正在数倍蹭蹭往上窜，转身给他接了杯白开水，真想泼他一身的冲动。奈何在公司，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觉得还不错。”

那男子笑看着她，又说：“你去咖啡店里给我买回来吧，这里的确实难喝，白开水我喝不下。”

喝不下还让倒？有病啊？

虞晓抿嘴僵笑，听这口气真没把自己当外人，高人一等还是怎么滴，你让买就买啊，偏不，矫情死你。

很快，她做出判断，这种人一看就是个空有副皮囊的花架子，。这么半天没人找，指不定是来骗方案，顺带骗吃骗喝的。虞晓一想到这儿，鉴于刚刚的窘迫和还没发出来的郁火，也就不怕害怕得罪了。

“先生，我们楼下就有家咖啡店，您喝不惯，高抬尊步，出门右边电梯，下去后呢再右拐就到了，很好找的，小孩儿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虞晓憋了一肚子不好听的话此刻正翻江倒海着，没想到有一天还需要皮笑肉不笑地面对先撩者来掩饰心中那丝被讥讽的羞愧。

以后在多管闲事就是智障，虞晓憋气自认倒霉，强制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抓起的杯子就想走。

“等等！”

虞晓转过来面对他，冷冷问道：“怎么了？”又怎么了？

“你们设计部总监是许安吧？把叫他过来。”男子眉眼轻挑，跟皇上吩咐丫鬟太监传话似的。

虞晓一愣，还想告状？设计部总监是你想见就见的？

“设计部总监没空，找和你对接的经理就可以了，如果没有对接人，我们公司免费的咖啡你可能真不太适合品尝，”虞晓望着他面前的咖啡提醒“别浪费，浪费可耻。”

说得这么直白，她想着是个傻子估计也该听出来了吧！

“你们尚乘，都是这样对待客户的？”

“你有对接的设计师和业务经理吗？”虞晓问。

那男子轻松地摇摇头，表示没有。

霍~果然是个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虞晓一本正经地说：“也分人吧，有些人来骗方案，顺带蹭吃蹭喝，连蹭空调的都有，一坐就是一天呢，就跟自己家一样，滥用我们公司的劳动力吩咐人做事不说，还喜欢挑三拣四。”

男子始终带着一抹自信笑容看着她，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虞晓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再待下去估计他没恼，自己倒先火起来了。

男子突然站起来，慢慢地走进虞晓。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场混合成一种诡异的压迫感，让虞晓下意识地往后退，警觉地看着他。

男子止住脚步，讽刺地看着她:“是吗？”

虞晓想抬腿就跑，行政部主管慌慌张张冲进茶水间，給她撞了个正着，从杯子中荡出来的咖啡溅到了她的衣服身上。

虞晓火冒三丈，“干嘛呀！慢一点。”

“鱼儿，有没有见到........”

话未落，她气喘于于看见虞晓身后坐的男子，顿时眉展舒颜，赶紧扒了扒额前刚吹乱的空气刘海，笑容都恬静了几分，完全忽略掉虞晓的情绪。

对男子恭恭敬敬道：“孟总，原来您在这儿啊！钱董已经到楼上办公室了，请您现在过去。”

虞晓心里咯噔一下，孟总？目光迟疑地回到男子身上，她头皮一紧，脑子里有么根弦弹出了一声不祥之兆。

他已经切换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尽显绅士风度对唐娇娇说道：“好，给你添麻烦了。”

唐娇娇一个年近三十的大龄少女哪里还掩藏得住娇羞，声音都变小了许多，“哪里，不麻烦，不麻烦，是我们考虑不周，让您来这里，久等了。”

？？？？？

虞晓跟石化人相差无几，木讷地立着。她自认为干这行后，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识过了。这位孟总刚还那么没风度，说她丑使唤人来着，这性情切换得也太自如了，两面三刀的。

他还特地提醒：“你们公司的咖啡味道真不怎么样？换一种吧！”

虞晓手里正端着咖啡，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与他相视，这男的到底是什么品种？也太能装了，故意的吧？

“啊！”唐娇娇似懂非懂，又想在孟昱面前挣表现“好啊，孟总，您要是喝不惯，要不我下去给您买吧！”

“不用，”孟昱打断她，望着愣呆呆的虞晓，勾起一抹‘跟你没完’的笑容说，“带我上去吧~”

“好~”

虞晓对唐娇娇的表现力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脑袋顶上至少压着五个超级大问号。

那孟总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

见人出了茶水间，处于好奇和愧怍，虞晓眼疾手快抓住了唐娇娇，小声问道：“他，是谁啊？”

唐娇娇以为她犯花痴，眼里带着八卦朝她勾了勾手指，让虞晓把头支过去，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孟昱，帅吧！”

“啊？”虞晓露出一副不详何方神圣的表情，孟昱是谁？

唐娇娇又补了一句：“反正董事长亲自来接待，好像挺有背景的。”说完心花路放，屁颠屁颠跟着跑了。

？？？？

董事长的贵客？

虞晓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儿上，他不会給董事长告状吧？

就冲刚刚的态度要是被上面知道，她就完了，他师父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滚吧，臭肥肠。

虞晓直接先挂了电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给我老婆打电话了？”那边酒醒了不少，又支支吾吾说道，“你......那个，小虞设计师啊！我喝醉了，见谅啊......别告诉我太太，度假的事。”

虞晓听对方软和下来，她也就随口猜测的，衣食父母不能唬得太过，万一醒了投诉她这单也就白干了，还冒着被罚款的风险，见好就收。

临理市早高峰

只要和工作无关的事她才难得管，让对方知道她的态度就行。

虞晓口气极为不满地说：“我没明白你说的什么度假，我们按合同办事，其余的，也没在我的管辖范围内，等李工联系你吧！”

“行啊，行......谢谢啊！改天，改天我把朋友介绍给你。”

大早上的，听这口气有种酒后故意找茬的意思......

虞晓被一通埋怨，脑袋直犯晕，加上昨晚熬夜，早上又挤地铁，脑袋轻轻一摇晃就牵扯脑心疼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