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益轻咳一声，问道：“郑队长，能和您聊两句吗？”

郑扬问道：“什么事？”

沈夜和秦绍盛一起退场，直到晚餐结束仍未出现，唐益犹豫片刻，没有回房，而是前往一楼的监控室。

监控室的大门敞开着。

说不定江婵真的喜欢夏楠莺，被迫单独离开的唐益这样想着。江婵的热情太过真实，唐益看不出丝毫破绽，或许夏楠莺有着相同的想法，所以才会无法拒绝。

唐益与郑扬目光对上，郑扬神色如常，唐益却感到些许尴尬，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而现实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人枕着双掌面对数块屏幕，一人坐在一边，两人随意聊着，看起来轻松随意。

“关于任务，我有一点疑惑。”

唐益在敞开的房门轻敲两下。

听到动静，郑扬立刻抬头，顺手将手机揣进兜里。两名同事转头看了眼，确认之后恢复如初，继续闲聊着网上刷到的新闻。

郑扬脸上显出些不满，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说道：“我说过了，你只用听从安排，任务的事情不用你考虑。”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也许是因为刚才看到的场景，尽管郑扬脸色严肃，唐益感到的紧张却远小于门口时候，保持着平静说道：“郑队长，刚才秦绍盛问过我们的身份。”

唐益刻意在“身份”上稍稍停顿。

郑扬坐在沙发上，右手在屏幕上滑动，那动作唐益很熟悉，即使郑扬的耳机不透分毫声音，唐益依然能猜出郑扬手机里的画面。

郑扬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从沙发上起身，步步靠近唐益。尽管郑扬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有了特殊身份的加持，唐益仍然感到不小的压力。

“我见多了你这样的年轻人。”郑扬以这句话开场，语气冷漠。

“充满盲目且愚蠢的热情，不知天高地厚，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满意，仿佛世上都是庸人，把所有的事情搞得一团糟。”

“总是喜欢多想，总是喜欢要求，总是喜欢意见，总觉得自己能力出众，能够优化流程、提高效率、改善结果。”

“扯淡。”

“我见多了你这样的年轻人。”郑扬再次说道。

“如果给了你们机会，如果让你们知道更多东西，你们会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把一切搞砸。”

“你们会生出无数异想天开的想法，会想出很多自以为是的计划，会开始自作主张做出各种安排，于是所有的事情偏离轨道，所有人都得为你们的愚蠢行为买单。”

“而这种时候，你们只会一脸天真无辜，努力辩解你们只是想要帮忙。”

郑扬摇头叹气，脸上带着痛惜，仿佛唐益真的犯了什么错误，眼下正在寻求原谅。

“如果一无所知，你们至少还能保持安分。”郑扬继续说道，“一旦有了目标，你们就再安分不下来。”

“所以我最后说一遍，听从安排，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郑扬的表现，如同当真经历过某个年轻人的“肆意妄为”。

唐益一脸平静。

过去的唐益，大概已经被说服了。

但现在。

也许是因为陈念的影响，也许是因为记忆的后遗症，唐益难以忍受对暗流的一无所知，他迫切于了解事情的真相，尽可能将事情的节奏抓在手中。

他不会成为郑扬口中的年轻人。

放弃了心中拘束，唐益依然姿态恭敬，说出的话却冒犯得多。

“郑教官，我想我有必要知道任务的内容。”

两名同事闲聊的声音停止，虽然两人没朝这里看，但是显然他们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

郑扬面色更冷。

郑扬早想到超凡学生不好管控，因而郑扬一开始就给了个下马威，之后唐益和夏楠莺表现得很乖巧，郑扬本以为两人会安分一阵，没想到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唐益就已开始不服管教。

“你没有弄清楚情况。”郑扬加重语气，同时以极具压迫力的目光盯着唐益，以往的经验证明，刺头往往会在这种目光下变得畏缩。

保持片刻对视，见唐益不闪不避，郑扬一字一顿说道：“我才是你的队长，你没有资格教我做事。”

唐益说道：“我是超凡，可以做很多事情。”

见唐益老调重弹，郑扬以为唐益想要服软，正要缓和神情安慰两句，一收一放安抚好唐益，却听见唐益说道：“任何一件，都可能把事情搞砸。”

郑扬表情僵在转换之间。

“可我毕竟是超凡，我想所有人都会愿意继续给我机会。”唐益看着郑扬，平静说道，“那您呢，您还有机会吗？”

除了唐益，除了徐克用等少数人，没有学生会以这种态度、这种措辞对上级说话。

记忆终究残余了影响。

在余生的记忆里反复来回，看到余生的任意妄为，看到余生的总被原谅，唐益深深认知到，超凡在这个世界多么与众不同。

其他的超凡学生仍旧保留着以前的惯性，仍旧习惯于接受他人的命令，承受他人的约束。

而唐益，他已明白许多约束其实是学生自身所施予。

房里一下变得死寂。

没有任何声音，唐益和郑扬沉默对视，无人退缩。

片刻，唐益再次加上砝码：“秦绍盛对我很感兴趣，他既然能知道超凡，应该还知道不少事情，重要的事情。”

这一次，郑扬明白了唐益未说之言，面色变得阴沉。

唐益能看见郑扬两颊因咬牙的抖动，能感到郑扬正在强忍怒气，等待唐益服软。

但唐益知道，胜者会是谁。

呼。

吸。

伴随一次漫长的呼吸，郑扬收敛表情。

郑扬越过唐益走出房间。

“去外面谈。”

唐益稍许停顿，加重语气说道：“由于对任务目标一无所知，我们整场晚宴像个局外人，什么都没做到，我们甚至不知该将话题引向什么。”

“郑队长，您至少该给我们个方向，让我们知道怎么做才算好，而不是扔下一个命令，让我们执行命令什么都别问。”

郑扬没明白唐益的意思，看着唐益不说话。身为领导，郑扬不用纠结接话问题，可以一直沉默着等唐益说出更多内容。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郑扬的回复，唐益大概猜出郑扬的想法。

晚餐结束，夏楠莺被江婵留下。

徐克用肯定能听明白，唐益无奈想着，放弃了暗示郑扬的念头，直白说道：“我和夏楠莺是超凡，我们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前提是我们知道该做什么。”

郑扬这回明白了，面色变冷，说道：“服从安排，这就是你们该做的事情。”

“我们愿意服从安排，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夏楠莺才参加了江婵的晚宴，但是......”

唐益还记得郑扬今早的话，安保工作容不得大意，因为大意造成的后果无法弥补。

所以，在唐益的想象中，监控室的人应该面容冷峻，静默看着屏幕，即使没有危险的迹象，他们依然保持着高度的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