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盗走一百五十万两修河款，导致那么大的洪水，死了那么多人，这背后之人，你们猜猜，得是什么人，真的查下去……”

“慎言慎言……”

“你们听说了吗？朝廷的翻案，又要无疾而终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朝廷说是要翻查九年前的‘浑河决堤案’，实际上还是让大皇子主审，这不是明摆着吗？”

一处茶楼，几乎每桌都在交谈。

“你不明白？就是为了显示朝廷宽仁，结果，他们没想到，九殿下真的查出来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了！他不走，朝廷怎么收拾？”

他们这桌正说着，隔壁桌忽然回头，道：“你说的不对，我听说，九殿下已经被软禁在府里，不得外出了……”

他话音一落，另一桌有人站起来了，走过来道：“不止不止，你们不知道的吗？九殿下根本就没有爵位的！快四十岁还没有爵位，我大楚独一个吧？”

茶楼酒肆，青楼勾栏，高门宅邸，大街小巷，处处都是这种议论声，并且越演越烈，甚嚣尘上。

“九殿下已经快四十岁了，再流放，这辈子还能回来吗？”

“我真是弄不懂，朝廷将九殿下召回来干什么？”

大理寺。

赵谅天亮才睡，刚要入睡，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

他满脸怒容，拉开门就喝道：“放肆！本皇长子就睡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行，你们是吃干饭的……”

一群人直接凑了过来，原本那桌的人道：“其实啊，这件事原本就很简单，当年闹的那么大都没能查清楚，时隔九年怎么查？要我看，九殿下被流放，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暂且没了。”李英道。

赵谅想着，应该还是翻查旧案的事，心里放下不少，刚出后院，就看到他的一个家仆，急匆匆跑过来，神色惊恐万状。

赵谅顿时挺起大肚子，一脸威严的喝道：“放肆！大理寺也是你随便乱闯的！”

这下人却不管，拉过赵谅到一旁，就急急的低声道：“王爷，外面突然出现流言。说一百五十万两修河款是您盗的，刘一之的死，是因为分赃不均，您用王妃要挟，杀人灭口，王妃也不是病死，是被您毒死的……”

赵谅脸色骤变，猛的双眼通红的低喝道：“是什么人污蔑本皇长子！？”

这下人被吓了一跳，道：“不知道，今天早上，京城里突然出现了非常多的谣言，真真假假，快传遍出京了。”

赵谅神情阴晴变幻，眼神越发闪烁，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李英，哪里还不知道他父皇为什么一大早召见他！

他眉头紧拧，脸上出现丝丝冷汗。

不过片刻，他就镇定下来，擦了擦脸，转身向李英，笑呵呵的道：“公公，陛下不会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吧？”

李英微微一笑，道：“大殿下放心，陛下未生气。”

赵谅顿时放下心，伸手示意的道：“公公请。”

“不敢不敢，大殿下请。”李英连忙躬身，放出道。

赵谅不再谦让，率先往前面走。

走在前面，他的表情一脸铁青，双眸都是狠戾之色。

忽然有大理寺的官员在不远处出现后，他立马恢复了威严，淡漠的神色，鼻孔朝天，不将所有人看在眼里。

没走几步，赵谅就怒了。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太过奇怪了！

“放肆！都没事做了吗？都去做事！”赵谅站在原地喝道。

大理寺的大小官员，顿时做鸟兽散。

李英就站在赵谅身旁，躬身低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

赵谅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继续向前走。

“你听说了吗？那大殿下与刘一之是一伙的，刘一之是被灭口！”

“他们可是翁婿啊……”

“就是翁婿才能干这么大的事情，不然外人，谁敢信……”

赵谅听着，登时脸色阴沉的要滴出墨来，忍不住的就要冲过去。

李英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大殿下，陛下已经等很久了。”

赵谅暗暗咬牙，双目怒狠的盯着说话的方向，暗自记住，快步向前走去。

在赵谅进宫的时候，不止是坊间传言越来越甚，越来越离谱，各个开衙做事的衙门，同样在议论着，俨然成了今天最大的谈资。

原本翻查九年前的‘浑河决堤案’就令楚京不平静，昨日才确定的大皇子、九皇子主审，三司协助共审，今天就出现了这么多要将九皇子赵诚流放的谣言，简直是打朝廷，打皇帝的脸！

楚京上上下下，都盯着皇宫，等着消息。

这会儿，陈琼与三十多位苦主，来到了滕朗的府邸。

滕朗原本是刑部郎中，被赵诚勒令闭府自省，后被岳哲栋召回刑部，这会儿穿戴整齐，正准备去刑部入班。

“滕大人。”

他还没上轿子，就看到一个老者，领着一群二十多人，出现在轿子不远处。

滕朗巨胖，行动不便，本来已经进了轿子，这会儿慢吞吞退回来，转身看去。

“你们是？”滕朗看到领头的陈琼穿着工部的官服，沉着脸道。

陈琼身后一个人上前，面露感激，抬着手道：“下官原成州府，德州县小吏。当年令兄滕公心善，以命开城门，我们一家老小方得以活命。”

“是你，我记得。”

滕朗看着他，面露一丝恍然，道：“你每年都去拜祭他数次，有心了。”

滕朗之兄是工部官员，随着刘一之治河，而后封城，阻止瘟疫流出。但滕朗之兄滕英不忍里面的百姓活活等死，冒死开了城门，放出了数千百姓。

最终，被刘一之当众斩了。

那人躬着身，没有再说话，面露羞惭。他不止每年去拜祭滕英数次，家里也供奉着灵牌，时时拜祭，不忘活命大恩。

陈琼没了昨天的颓废，苍老，发丝整齐，精神矍铄，穿着在任的官服，上前抬手，沉声道：“滕大人，下官听说，朝廷又要不查了，要再次流放九殿下！我们这些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要为死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请滕大人代为上书，陈述我们这些孤魂野鬼的坟头之言！”

说着，他拿出一道联合的奏本，双手举向滕朗。

滕朗没有接，他表情冷漠。

李英垂眼瞥了下，顿时笑容多起来，走在前面，侧着头低声道：“九殿下，三司的寺卿，御史中丞，尚书，林阁老。”

这么多人？赵谅目光闪烁，道：“还有其他人吗？”

话音未落，他看到了眼前人，神色一惊，慌忙抬手道：“李公公？”

来人穿着宫内内监服饰，恭谨的微笑道：“打扰大殿下的清梦了。大殿下，陛下诏您进宫。”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里就四处传着各种流言蜚语。

赵谅神色更惊了，一边套衣服一边道：“公公，可是有什么事？这么一大早，陛下就醒了吗？”

李英微笑着，道：“大殿下进宫就知道了，快走吧，您这里最远，陛下已经在等着了。”

赵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穿好衣服出来，不动声色的塞过一张银票，低声道：“公公，只有我一个人吗？”

“大皇子当年就是反对彻查，赶走九殿下的人……”

“我还听说，九殿下在刑部已经被架空了，现在只能听命于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