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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新的一页

  • 作者:微微君山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9-17 14:05:26
  • 字数:13158字

一阵凉风吹过,裘江鼻子有点发酸。他羡慕那个站在外面送红领巾的父亲。他怎么就忍下了自己的烦躁,收获女儿脸上的花朵?

自己怎么就没这样做过——时光真是他麻地快啊,正为小不点烦躁的时候,冷不丁地就长大了;正为她不大不小闹心的时候,眼见得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裘江似乎看到自己带来的混乱弥漫在家庭的外围,而家庭内部依然像校园一样,简单的线条框着各自独立,或饱满或贫乏的内容。他看见了“家”字的“宀”下贫瘠干旱的自己。在家庭的“井”字田里,他是一个毁坏田垄又偷奸耍滑的人。

伫立在笔直的校道上,裘江觉察到纠结困惑的起源:始于思考,终于行动。

社会上再怎么把校园讲得复杂繁琐混乱不堪,走进校园呼吸进去的空气依然比大街上纯净一百倍。所有的复杂混乱都是因为当事人进入了复杂混乱的局。入局的人把自己的遭遇展示给局外人时,校园的颜色因之才改变。但即便颜色变了,整肃单一也依然是她的底色。

女孩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赶紧戴上,边系边跑了。再经过裘江身边时,裘江看到女孩脸上隐约的泪痕。脑海里立刻翻滚出给真真送红领巾的场景。似乎每一次都是怒火冲天,黑云压城。真真胆怯的小眼神,哭哭啼啼的小模样。

这就是他的烦恼所在。不假思考地投入到背叛中,但是让他成为一个彻底的脱轨者,倾覆家庭列车,开着车头咣当咣当独自驶入另一片森林,他又做不到……

调整身心,抛开疑虑,相信自己还是一个好父亲。裘江摆脱刚才的无病呻吟,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忽然一个细长条的小女孩从教学楼跑出来,经过他的身边时带来一阵微风。女孩直冲向校门,对着站在校门外的一个男人大声喊:

陈芷汀的新衣引发的急刹车事件,导致真真撞裂眉骨,缝了3针。好在没有破相。

一条鲜艳的红领巾隔着铅灰的铁闸门递进来。

“谢谢爸爸!爸爸再见!”

“怎么开的车?为什么急刹?!”

“你乱讲什么吓我一跳……”

“我讲什么了!你自己心虚吧——哎呀真真流血啦!真真!你别吓妈妈——”

“爸爸爸爸我在这!”

“以后还有机会。真真不哭!”裘江紧张地看看四周,害怕女儿的控诉引来同学老师的围观。

“没的啦!这是小学最后一个运动会呢,我要给班级争分!”真真大喊。

小佰看到裘叔叔,蹦蹦跳跳跑过来。真真赶紧擦干眼泪。两个孩子站在一起,裘江发现真真又窜了一截,高出小佰半个头。校裤又短了,细瘦的脚踝露出两指宽。裘江看着粉红带青的脚踝,感觉那里一定冷冰冰的。

“叔叔,真真要跑步,老师不给……”小佰看到真真脸上没有擦净的泪水,担心的小眼神望过去。“其实,你去发言也挺好的……”

真真更生气了,狠狠瞪了小佰一眼,跑进教室,再不出来。

“叔叔,你不要真真了吗?我听到妈妈跟爸爸吵架,说你不要真真和阿姨了,说爸爸跟你学坏了……”

“胡说!明明是你爸……大人生气吵架胡说八道,小佰不要信。”

裘江脑袋嗡嗡乱叫。我带坏老涂?这智商够低啊!平常那些犀利原来都是面子货?两口子干仗也能把我捎上,这叫什么事!怪不得真真老是一付提心吊胆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又心虚起来。

“叔叔,你不要不要真真好吧?真真可棒了,跑得快,跳得高,跳舞也好看,还代表班里发言呢!”

小佰还是一团孩子气。“哼,我长大了,一定要先去追真真,她眉毛受伤了我也不怕!”

惭愧的裘江气得一把火冲脑门上来,差点拍小屁孩一巴掌。就你,还敢追真真?!还是先追?敢情追完她还要去追别的女孩?

班主任办完事过来,让小佰进教室,告诉裘江事情经过。

裘真真同学已经选定为优秀运动员代表,要在校动会上发言,没想到她突然受伤,脑袋上贴块纱布,影响形象,体育老师是裁判长,准备换人。真真已经很伤心了,又接到通知,为保护未成年人,不能参加运动会。这岂不是火上浇油?真真正在老师那闹意见呢。

裘江没想到真真这么优秀。小学1至3年级运动会他还来过,真真没有什么特长,就是跑跑跳跳瞎开心,后来都是陈芷汀过来,没想到两三年工夫,真真那么优秀了。裘江对女儿要刮目相看。崇拜之情都要升起来了。

“老师你放心,真真这周回去就可以拆线,不影响她发言。至于她报的比赛项目,跑步可以取消,跳远跳高应该没问题。”裘江信心满满。

陈芷汀年轻时经常参加校级运动会,跳远跳高是她的强项,真真这点像妈妈,起跳时很轻盈。也是这个缘故,小学举办的亲子运动会多数都是陈芷汀上场。裘江从农村出来,没有参加过正规运动会,因为暗恋陈芷汀,大三大四时报名参加学校运动会,没拿过什么名次。刚刚有点感觉就毕业了。如果在读中学时就培养运动细胞,裘江相信自己一定很厉害。所以,真真的运动细胞明面上是妈妈的遗传,暗地里说不定也有自己尚未发挥出来的呢!

看到女儿这么优秀,裘江又多了一重后悔,后悔没有跟女儿一起参加过比赛。

悔悔悔,悔什么悔啊!裘江猛然清醒过来。还有大把时光,后悔什么呢?多不吉利。

“你在,黎昌盛就留下,你走,就把他带走。”

曲谈听到裘江要去简孚,吃惊之后表示祝贺,祝贺之后公事公办。

“为什么?你们在一起合作那么多年,一直没问题啊。”

裘江没发现过曲谈对黎昌盛有过不满,似乎他们经常在一起评论自己。若论自己人,他们应该是一气的。

“黎昌盛这个人,说不上是服你还是怕你,总之你在他就很让人放心,但若是你不在我们所里,我还把握不准他会怎样。他在我面前比较……自由。”

裘江明白她的意思。她还没有镇住过他就提拔了他,以前不分上下级的亲密关系极有可能导致今后的冒犯。而且曲谈肯定在他面前议论过裘江,也可能纵容过黎昌盛非议自己的上司。她不能不担心黎昌盛会像以前那样在私底下议论她和新的合伙人。

一个老成踏实的人,管得住就是忠诚和信任,管不住就有可能蔫坏蔫坏。而且一旦开始弄坏事,往往都能成功。为什么?因为大家都不防备老实人。

曲谈的心思不能让裘江知道。

裘江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一个早就隐藏在水底深处的念头终于可以平安地浮出水面了。

“蒋纹纹也是老员工了,但她是行政管理专业,我那没有合适她的位置……如果我带走黎昌盛,你就留下蒋纹纹,怎么样?”

这种安排是裘江想到的最佳方案了。新事务所的成立蒋纹纹办了很多事,没有她的一席之地说不过去,但带她走又极不可能。别说敏慧不可能答应,就算答应了他也不愿意带她走。蒋纹纹还和高振海有联系,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行。我留下蒋纹纹,你带走黎昌盛。”

曲谈不怕。裘江走了,纹纹小姐也不会呆多久。只要李大川回来,她再找一个合伙人,这个小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她的“浪”都是冲着裘江鼓动的。

裘江的办公室是高振海的,助理竟然也是高振海的。裘江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感觉。站在大玻璃窗前望向楼外的风景,他首先看的是西装笔挺的自己。英姿勃发。他有这个自信。大舞台就是大舞台。对比他刚刚离开的小小事务所,品质、眼界和高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在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感激敏慧能够想到他。他必须干好!而且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把敏慧有成见的蒋纹纹带过来。

“关于丰玲玲你不用向我打听。你自己用,用着顺手就继续用,不顺手你再招人。OK?”

敏慧一句话就给裘江定了助理,让裘江要与过去的某些人事划清界线的表示显得多余。

“这个问题我只问一次。可以吗?”

丰玲玲是个文弱秀气的女孩,不像28岁,不像结过婚,不像干律师这一行的人。

“可以。但我不希望任何人质疑我。我不是一个优秀的人,我也不欣赏非常优秀的人,我更不欣赏明明不是很优秀却处处表现得非常优秀的人。我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我也欣赏不来一个纯粹的老好人,我更无法欣赏明明不是好人,却表现得比好人更通情达理,更进退有度,更忍气吞声——诶!我说不清楚,您自己理解。”

丰玲玲一口气讲了一串话,突然伸出瘦长的手指,想要抓住什么,又突然放弃。

“您问吧。抱歉,我喜欢自说自话。”

“不用了。我相信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裘江站起来准备与她握手。看着人畜无害,原来暗藏机锋。有前途。

丰玲玲没有动。

“那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噢?问吧。”裘江有点意外。

“您有点吃惊,可见您对我的问题没有思想准备,因此您的答案必定对您不利。所以,我暂时收回自己的问题,当是你欠我的。”

“您”,在一句话里过渡到“你”。可见裘江的表现让她卸下了第一次见面的包装。

丰玲玲站起来,没有做出要握手言欢的意思,直接离开裘江办公室。

关门的刹那,她又伸头进来。裘江发现她的眼睛非常清亮。

“听说您以前的助理很漂亮,而且,很有手段。”

门关上了。丰玲玲细瘦的身影像一杆移动的青竹离开了裘江的视线。

手段。这两个字在吐出来时加了点重量。

手段。裘江吞下这两个字时有点艰难。

蒋纹纹再次吃了大亏。她在黎昌盛面前夸口,新的合伙人一定有他,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抓回裘江,曲谈告诉黎昌盛裘江去了简孚,手下还缺一个办事员,她推荐了他。

黎昌盛不相信曲谈竟然这样帮他,奇怪蒋纹纹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就为白贪他的谢礼?有这个必要嘛?他拨通蒋纹纹的电话,在开始通话的前一秒钟挂了电话。如果蒋纹纹有意不告诉他,两个人在裘江办公室相逢,是不是很有戏剧性?

递交简历后过去面试,只聊了几句就定下来,明天上班。出来时他看到裘江的新助理,瘦弱文静,看不出比蒋纹纹强在哪里,但她身上有一股干练纯净的味道,看到眼里觉得心静。这也许恰恰是蒋纹纹身上最缺少的。蒋纹纹一抬头一低眉,都自带一股惹事生非的味道。

裘江的解释很简单:高律师走时没有带走助理,所里要求他继续留用,他初来乍到首先要服从分配;再者他需要一个法律专业毕业的助理,蒋纹纹不合要求。如果以后……再说吧。

黎昌盛知道,如果以后裘江成为高级合伙人,可以自己挑选助理,到那时,想用谁才可以自己说了算。

这得等多久?蒋小姐是经得起岁月考验的人嘛?

裘江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也是高振海留下的。仔细了解案情后裘江陷入沉思。不是不好办,是不一般的不好办,不然高振海不会舍下一块大山芋走人。舍下了,是因为太烫手,不好拿。

渭城有个城中村,城中村有间历史悠久的“华氏中药堂”。虽然名气在外,但规模上不去,主店从城中村迁到城里之后,依然沿用传统药理,进入了发展瓶颈。今年年中合资企业“华瑞制药厂”扩大规模,看中了“华氏中药堂”的两济偏方,提出并购方案。“华氏中药堂”由于几十年的家族内部矛盾早已分裂,近一半的股份掌握在外姓唐氏手中。

对于并购两家都赞成。虽然此“华”非彼“华”,但都是中“华”大家族。年轻人观念新,不较这个真。正在商谈之中,华家几十年未化解的家族矛盾又燃烧起来。

上个世纪末期,华家大伯的儿子染上黄赌毒恶习,败光手中产业,将家族股份转给了唐氏一族,为此两家从动口发展到动手,直到损伤人命。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二十多年过去了,“华氏中药堂”老板华明山早已没有了与大哥华钦山商量的意识,华伯长子坐牢到出狱也没有过问。两家因为华明山独生子华峰的死,断绝了一切来往。

华家、唐家和华瑞制药厂代表正在商议中,华钦山刚出狱的长子华峻大摇大摆进来,代表父亲反对并购,理由是“华”是祖姓,不得外卖。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反对不是冲着祖宗姓氏来的。若真有那么一颗光宗耀祖之心,华氏不会有一半姓唐。当年堂弟代表父亲反对他转让家族产业,被他趁着酒意误伤而死。现在他竟然恬不知耻回来反对。

无论从法律角度还是从人情出发,华峻的反对都不奏效。自以为吃过牢饭谁都不敢惹的华峻故伎重施,喝醉了酒带一帮兄弟来闹事,华明山的女婿也带了一帮人过来。有女婿撑腰,华明山痛骂了华峻并狠狠扇了他两个嘴巴。第二天,在去茶楼喝早茶的路上,华明山被华峻当街捅了三刀。路上行人还不多,看见的人没有看清行凶的人是谁。扔下刀具,华峻去兄弟处喝酒。公安局接到报案刚刚锁定嫌疑人,华峻带着酒意投案自首。

裘江梳理了案件的过程及各方的诉求:

华瑞制药厂希望尽快结案并完成并购;

在并购前期的调查中,“简孚”已与华氏中药堂有接触,已经接受华明山女儿华岳的委托,控告华峻恶意谋杀罪。

华明山死亡,独生子已经在十几年前被华峻失手杀死,没有遗言留下,于是他的遗产华氏家族的人都可以染指一部分。华峻判死刑,华钦山就拒绝并购。

华明山的女儿女婿是中药堂的实际管理者,但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华明山的股份女儿不能全部继承。华岳拼着家族产业败光,也要判华峻死刑。哥哥死于他手,父亲死于他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只要能判华峻死刑,华岳承诺完成并购。

裘江看完久久未动。叫来丰玲玲,听听她的意见。

“第一诉求才是我们工作的重点。”

裘江点点头。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果华峻判了死刑,华岳会接管华氏并完成并购;如果华峻死缓,华钦山即便同意并购也做不到,因为他不是主要持股人。”

裘江又点点头。三个人坐下来开会。

丰玲玲说:“华峻死刑,就要定性为黑社会恶性杀人案,危害极大;华峻死缓,就要定性为激情杀人且有自首情节。我们目前要做的工作,是不是先放在理清案件过程上,争取尽快开庭宣判,然后才能推进并购?”

黎昌盛觉得没那么简单:“刑事案件只是并购中的节外生枝,我觉得是否应该把重点放在谁对华氏的命运有决定权上。为什么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华氏上?唐氏目前应该是最有决定权的一方,我们是否应该跟进唐氏,明确他的意图才能及时调整工作方向。”。

裘江也点点头。敏慧过来找他,顺便听听大家的意见。最后目光都集中到裘江身上。虽然他早有预感,第一个案子不会容易,但如此复杂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出敏慧的眼神中有一丝担心,更多的是看你怎么下手的期待。

“这个案件牵涉广泛而复杂,刑侦不是我们的义务,我们要做的是调查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但在这之前,必须首先明确一件事:华瑞是势在必得,还是会知难而退。所以,第一要务不是案件本身,而是华氏的那两个偏方对华瑞有多重要。只要明确华瑞不会放弃,我们的工作才会有意义。至于并购是否成功,就看华瑞的决心。”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敏慧点点头,原本要微笑的脸不知为何突然沉了下来,向裘江示意一下,离开会场。裘江不明白哪个点上得罪了她。

又与两个属下谈了些细节,裘江去敏慧办公室见她。

“你的旧员工可靠吗?”敏慧脸色凝重。

裘江心叫不好,轻轻击打掌心。不该太快公开案件的重点。核心问题应该自己亲自调查,外围工作交给两个属下。

都怪自己太想在敏慧面前表现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敏慧不进去,自己也会向他们交底,因为脑子里还没有设置警钟。

“都怪你!你害妈妈生气,害我受伤,不能参加运动会!”

站在办公室外面,想起新仇旧恨,真真流下委屈的眼泪。

“快止血!你抱好了,去医院!——系好安全带!”

为了躲开后续的追问,裘江让陈芷汀回学校上晚修,治疗、陪护、请假、报意外险,自己全包了。

小学比中学提前一周开运动会,校园也提前弥漫着火红的空气,远远近近的口号,与清冽的风交织着,格外爽利。稚嫩单调的嘶吼带给裘江无与伦比的轻松。他深深吸几口气,挺直胸膛,睁大眼睛,贪婪地汲取着眼前没有混乱和泥沼的清晰。

陈芷汀也恨自己。开着车呢,怎么能讲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稍微一分心就是人命关天。幸亏开得不快,如果在高速上,真真睡在后面没有系安全带,可能直接甩出去了。害怕自责让她闭了嘴。

电话疑案就此划上句号。至于以后是否还会重新卷起沙尘暴,就看命运的车轮驶向哪里了。

裘江把真真看伤的病历和收据整理好给班主任申请报意外险,顺便聊一下真真的近况。真真因为受伤不能参加田径比赛,正在生气,看到爸爸过来,更是怒火中烧。老师有事,让裘江先跟真真聊一会儿。

出轨的男人懂得思考吗?义无反顾或者飞蛾扑火,用下半身带动上半身,

脑子里灌满了蝌蚪虫,就算思考出来的东西也是滑腻腻的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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