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找大夫把过脉？”楚沁继续追问道。

玉蝉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师父从不为女子治病，即便是我也一样，城中的大夫诊金又太高，所以一般我都是自己找医书，自己给自己医治的。”

楚沁连忙迎了上去，看着她穿的衣裳又觉得有点眼熟，眯着眼想了想，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玉蝉？”

“哎？是你？”

“哎，小姑娘！”

玉蝉愣了一下，脸颊腾地通红，似乎被楚沁的直白惊到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还没，只是快了……有……有些腹痛，所以想找这药试试。”

“当然可以。”玉蝉伸手指着她来时的方向，“那边就是师父的草堂，我原本是想来采草药的，既然你迷路了，那我就先带你出去，一会儿再回来采药吧。”

“你要采药？”

楚沁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那村子里的妇人如果得了病怎么办？”

玉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扒拉了一下盖着背篓的麻布，眼前一亮，捡起其中的益母草，“你在哪里找到的？我怎么来了好几次都没看见？真是太巧了！”

益母草可活血祛瘀，调理经水，楚沁轻轻蹙起眉头，“你……葵水来了？”

玉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应该是去城里找专门医治妇人之症的大夫悬丝诊脉吧，反正村里人都知道我师父不治妇人，村里的妇人生了病也不会找他。”

楚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边走边聊，越聊越投机，山风清凉爽快，很快就吹走了一身的暑热。

终于，前面不远处就是草堂了，她拿出背篓里的益母草，随便用草绳一捆递给玉蝉，“给你。”

楚沁将身后的背篓卸了下来，“我刚才也采了一些，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省得你再来回跑一趟。”

楚沁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上，而后加快脚步，很快穿过了稻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院门开着，江霜寒坐在石碾旁，手中的长剑在细软的棉布擦拭下，泛起凛冽的寒光。

“哎？你能起来了？”

楚沁有些诧异，看来这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就是好，昨天才刚喝了一帖药，竟然今天就能起床了。

江霜寒紧盯着她，手下动作不停，略显苍白的面色有些许阴沉与疲惫，“你去哪儿了？”

“上山啊，去挖了些春笋野菜什么的，还抓了一条鱼，够吃两天了。”

楚沁将背篓递到他面前，“不好意思，我回来得太晚了，你肯定饿坏了吧？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江霜寒没说话，墨染般的双眸掠过她的面容。

额头上布满汗珠，脸颊也因炎热变得绯红，只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一丝杂质也没有。

“要我帮忙么？”他声音低沉道。

“不用。”楚沁莞尔一笑，“你能好好休养，快点好起来，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他嗯了一声，低头凝视着剑刃上自己的倒影。

早上，他是从梦中惊醒的，屋子里没有人，院子里也一片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喝的药起了作用，腿上的伤不再那么疼了。

他支撑着坐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厨房有她留下的饭菜，他随便吃了两口，柴房内的柴刀和背篓不见了，想必是被女人拿走了。

他拿出佩剑坐在石碾旁，用棉布、绒布和鹿皮以及剑油依次擦拭着剑身。

一个时辰过去了，长剑已锃锃发亮，楚沁却还没回来，江霜寒抬头盯着院门，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

昨天晚上，他又梦到了那天在悬崖边，她以死相逼，让那个男人娶她，可惜那男人冷漠到近乎不通人情，不管她的死活掉头就走。

她万念俱灰就要往下跳，幸亏他及时赶到，用轻功去救她。

可她却嘶声力竭地怒吼，“为什么每一次救我的人，都是你，不是他！”

然后，用充满恨意的眼神，一把将他推下了悬崖。

可惜她太笨，推他的时候太过用力，自己脚下一滑也跟着跌了下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接住她，将她抛了上去，自己则坠落悬崖，命大被树枝接住了，才只是骨折，没死。

“锅里炖着鱼汤，这是我刚做的野菜团子，你先吃了，垫垫肚子。”

黄澄澄的小米面，里面包裹着新鲜的野菜，看起来就很有食欲，楚沁忙里忙外也累坏了，一屁股坐下来，拿了两个大快朵颐。

江霜寒望着她，墨色的双眸中，复杂的情绪如同海浪般翻涌。

他永远也忘不了女人那时的眼神，就像地狱中的恶鬼，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一样。

可他也不懂，为什么女人一夜之间就变了，之前还想置他于死地，现在却又对他这么好。

而且，她好像根本不记得悬崖上发生的那件事一样，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怕他报官说她杀人，所以先假装失忆，获取他的信任，然后再伺机灭口？

那他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江霜寒握紧了剑柄，“楚沁。”

“嗯？”

女人抬起头来，圆圆的杏眼像是林间的小鹿，清澈干净，没有一丝防备。

江霜寒是秀才，有土地免税权，而且村长看他爹娘去得早，吃百家饭长大的，又有功名，所以格外照顾他，把村里最好的几亩良田分给了他。

往日里，这时候江霜寒也是要下田干活的，只是今年他伤了腿，不能下田，否则会落下病根，但是田也不能荒废，不然今年他们怕是要饿死了。

“多谢。”玉蝉冲着她笑了笑，指着旁边下山的路，“我若没记错，你家与我师父的草堂应该不是一个方向，你从这里下去，沿着田埂走，或许会更近一些。”

“好。”

楚沁不禁有些焦急，正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忽然，竹子一阵摇晃，一个虎头虎脑，看起来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冒出了头，圆圆的大眼睛满是诧异，“咦？这里怎么有人？”

楚沁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里，才转头一步一步小心地挪下了山。

烈日当空，明晃晃的日头照的人眼前发黑，或许是太热了，稻田里的秧苗插完了大半，村民们就回去吃饭了。

楚沁远远一望，就看到不远处有几块田里一片光秃秃的，想必就是自家的田了。

玉蝉睁大了圆圆的眼睛，面露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采些野物，没想到迷路了。”楚沁懊恼地挠了挠头，“你若是认识路的话，能不能帮忙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