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阳晖都进大牢了，薛辞舟还有精力准备贺礼？

燕晏正还想驻足瞧一瞧他说的什么，云恕却扯着她往外走，低声道：“去晚了，栗子味的月饼可就没了。”

实在无聊，燕晏用胳膊肘捅了捅还在闹别扭的云恕：“云大人，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云恕原本心里还窝着一团火，可一转头就看到燕晏那张清甜无害的小脸，还眨着水灵灵的小鹿眼。

燕晏心不在焉地将盘子里的糕点码成各种小城堡的形状——自从养病的时候天天能吃到云恕做的糕点之后，再吃别人做的，便兴致缺缺没什么胃口了。

燕晏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是薛辞舟，他跪在大殿中央，恭声道：“前日薛家瓷窑烧出了一批新的甜白釉……”

眸光微转，还是不忍。

他突然看向燕晏：“我们先回去吧。”

燕晏这才连忙跟上。

云恕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来，点了点头，要带着燕晏往出走。

燕晏开心地几乎要一蹦一跳笑起来，跟在云恕的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正在向萧玉山献礼。

布坊也已经有了满满的节日氛围。

景国的习俗是甭管大节小节，都要挂红棉纸灯笼，毛竹劈丝做成各形各式的框架，灯笼面上描着节日相关的图画、诗句和吉祥话。

布坊挂的尤其多。

虽然不知道云恕为什么突然转了主意，燕晏还是开心地笑起来，伸手要抓云恕的手：“这样时辰还早，我们可以去布坊看看冯姐姐做的新式月饼，她说专门为我做了栗子口味的。”

饭菜热气腾腾，来往人声鼎沸。

灯光温暖，世味热闹。

方才在宫宴上的拘束和疲乏瞬间都消散了。

燕晏举起手，挥了挥，喊道：“冯姐姐，宋姐姐，栗子味的月饼做了没？”

“小栗子？”

“小栗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不来吗？”

“一天没见到小栗子，都想死我了！”

宋姐姐原本正拿着一个大勺子盛鱼汤，一听到燕晏的声音，勺子都扔了，高兴地大叫一声，就要朝着燕晏扑过来。

可看到燕晏身边的云恕的时候，热闹瞬间收敛了下去。

一个个都放下了筷子，擦了擦手，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像等着领导指示一样，沉默地望着他们。

燕晏愣了愣，偏头看向云恕。

云恕清风明月般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和疏离的笑容，温声道：“诸位不必拘礼，我是陪小栗子来吃月饼的。”

冯姐姐起了头，重新笑眯眯地招呼大家继续吃，又忙擦了手，去食楼里拿出了一盒月饼，笑道：“今天以为你不来，专门把新做的栗子味的月饼打包了，想着等你回来，给你送过去，你尝尝，若是喜欢的话，中秋那天我就多做点。”

燕晏欢喜极了，将盒子接过来。

众人又在上面的桌子上添了两张椅子，燕晏挽着冯姐姐的手，挨着冯姐姐坐了，见云恕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连忙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大人，快过来。”

云恕难得有点不自在。

于布坊的人们来说，云恕的到来，无疑是好像天神突然降临，来同他们一起吃晚饭。

这么让人激动的事情，让他们的目光小心翼翼又紧紧地黏在这位神袛身上。

而且云恕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到来，或多或少让这群人不自在了。

原本热闹随意的晚膳，一个个都拘谨得不得了。

搞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可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

可看身旁的小姑娘呢？

她却高兴得很，一双漂亮的小鹿眼，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儿。

大家也都很喜欢她，不停地问她今天在宫里的见闻。

小姑娘却没有抱怨今日在宫里的烦闷和乏味，反倒很耐心地同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些平日里难得看到的稀奇景观和事物。

众人都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一种平凡的热闹和温暖在人与人之间蔓延开，这对于云恕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

但云恕还是不太自在，自己就像个外人，在这里格格不入，还让原本自在玩闹的人都拘谨下去了。

云恕多少有点理解在宫宴上坐不住的小姑娘了。

但云恕的情况却比燕晏好多了，他还很快就适应了，自得其乐地看着小姑娘笑盈盈地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他还不知道小姑娘什么时候揣了些宴会上的糕点回来，还是几大包的样子，她笑眯眯地分给同伴们，一边分一边分道：“宫里的糕点，虽然味道也就那样啦，但是胜在有个名头，大家都尝尝，嘻嘻。宴会上的酒倒是不错，可是不好拿，不然我就也给你们带回来了。”

云恕失笑。

冯姐姐忙推了个坛子过来：“今儿开窖的桂子十里香，宋姐姐的家传独门秘方，味道也是美酒中数一数二的，小栗子你也快尝尝。”

酒坛子打开了盖子，顿时香气四溢，光是闻闻味儿，感觉就要醉了。

度数不低。

云恕看着小姑娘欢欢喜喜抱着坛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出言制止。

他也想看看小姑娘喝醉了的样子。

冯姐姐正系着围裙，推着一个架子从食楼过来，架子上摆满了汤盆，她一边走，一边笑着喊道：“各桌都过来自己取鱼汤啊，今天小霍捞的鲫鱼我做成了鲫鱼豆腐汤，又鲜又嫩，来晚了没拿到我可不负责啊。”

有人逗趣作势要哪两盆走，冯姐姐笑骂道：“一桌一盆，再贪心一盆都不给了嗷。”

许是因为人多，大家都爱凑热闹，一人挂上一盏，一盏一盏便成了灯海。

入夜后，灯笼都被点上，特制的蜡烛，六七寸长，能烧一整夜。

这个环节又无聊，又漫长。

整个布坊，都被罩上了一层暖光的光。

燕晏到布坊的时候，大家正聚在大坝里用晚膳。

十几张大桌子，挤满了人。

云恕沉默了一下，横竖也板不起脸了，决定先原谅她，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我犯不着为他准备什么。”

说完他将指间的白玉杯递至唇边，慢悠悠呷了一口杯中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