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云恕换了换坐姿，将二人的视线隔开。

燕晏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内心很感激。

那女子穿着天青色的宫装，裙幅上绣着粉白的莲花，头戴着华丽的发冠，柔软的发丝垂了两缕在颊边，不施粉黛，却螓首蛾眉，琼鼻皓齿，面似桃花。

只是大殿的光照得她皮肤白若透明，眼周有一圈淡淡的乌青，隐约能看出几分常年病郁的虚弱来。

坐席还没捂热呢，上头萧玉山旁边的一个清丽动人的美女就朝着这边看过来了。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的一匹。

为了分散注意力，燕晏脑海里想的东西都乱七八糟起来。

她觉得，顾妤酒这一脸病态，云恕也一脸病容，倒是很般配。

殿内歌舞升平，燕晏却如坐针毡。

那女子对上燕晏的目光时，露出了一抹甜美柔和的笑容来。

燕晏也十分淡定地回以一笑。

主要是顾妤酒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往她这边看。

按道理来说，顾妤酒之前对她有敌意，是萧玉山哄骗她回宫的时候对她很好，顾妤酒觉得碍眼，更怕萧玉山对她日久生情。

可现在她都从萧玉山身边离开了，她怎么还这样紧逼不舍呢？

要是云恕知晓了她内心的想法，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

燕晏手扶着围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今天穿着神使女的服制，紫色的纱衣被夜风吹得飞舞，腕上的铃铛和腰间、袖间的金饰也在叮铃作响。

远远看去，真像立时将要羽化而登仙一般。

门口的女子眸光暗了暗。

片刻后，二人才并排着走过去。

燕晏正出神地看着湖面的粼粼波光，听到声后一道温软的女声：“使女大人。”

燕晏回过头，果然看到了一身青衣款款而来的顾妤酒。

而出人意料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火红的裙子，蹬着一双鹿皮小棕靴，拿着一条棕色的长鞭的女子。

燕晏记得在神使女的继任仪式上也见过她，因她这一身惹眼的打扮，猜测她就是符妙嫣，那个和原主有着杀父杀母之仇的人。

但这是燕晏的猜测，而且燕晏也不应该认识她们，只是内心深处的阴影涌上来，加之方才原本就有些不舒服，所以这会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轻轻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看向二人，声线平静清冷：“二位是？”

从前被符妙嫣囚禁在千鸟宗的时候，她因生存环境过于污浊，声带受损，声音总是嘶哑难听，而且很少说话，后来认识萧玉山，萧玉山找人治好了她的嗓子，所以如今符妙嫣听到她的声音，也一时不太能分辨得出来。

顾妤酒走上前来，在燕晏四尺之外站定，指了指旁边的红衣女子，微笑道：“这位是千鸟宗少宗主符妙嫣。”

果然不出她所料。

燕晏有些不喜欢顾妤酒离自己这样近，但她不好明显后退。

符妙嫣笑容张扬，看人时总是下巴微扬，眼帘耷拉着。

她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看着燕晏：“我旁边这位是当朝顾贵妃，皇上几乎为她虚设六宫，使女大人不认识？”

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呢？可惜了，她甚至非常讨厌萧玉山。

燕晏差点要笑出声来，几乎虚设六宫？既然是几乎，那跟没有有什么差别。

但她只是轻轻牵了牵唇角：“不好意思，两位的大名，我都未曾耳闻，还请见谅。”

符妙嫣的笑容凝固了片刻，而后冷冷从鼻子里发出来一声轻哼：“神使女不过四品官阶，却是远高于一品的架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远高于一品的本事呢？”

说着，她展开了鞭子，狠狠在地上砸了一下。

燕晏感到脊背发凉，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素来穿越者里最倒霉的一个了，虽然穿成了女主，来到这里体验最多的却是挨打和受伤。

燕晏嘴角的笑意泛冷：“有没有本事，也不该你一个闲人来管。”

周身的气场倒是让符妙嫣的动作怔了一怔，不得不说，虽然方才看到这位所谓的神使女的背影，同记忆里燕晏的背影如出一辙，但之后走近了，这位神使女周身的气质却与她记忆里的燕晏全然不同了。

不过短短几个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呢？

可惜她今日未把燕温那个烦人鬼带进来，这可是他姐姐。

不过，或许燕温也认不出来了，他可是嫌弃极了她这个姐姐。

想到这里，符妙嫣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当初燕家几乎被灭门之后，她特意求爹爹留下了燕晏三姐弟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她眼红燕晏的一切，讨人喜爱的性格，美满的家庭和优秀的家世，傲人的才学和武学造诣，她就像一个温暖明媚的太阳，谁跟她比起来都黯淡无光。

她恨命运不公，也恨燕晏虚伪的外表，假心假意对她好，不过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她倒要看看，失去一切，被她像条狗一样关起来的燕晏，还能不能骄傲得像只白孔雀。

而留下燕觉燕温两兄弟，则是因为，她一直爱慕着燕觉，而燕温，则是一条不用驯化、不用绳套，就能在她身边摇尾乞怜、巴着她转的狗。

燕晏连忙点点头：“我就在甲板上站一会儿。”

夜里风大，秋风吹动楼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光影缭乱。

燕晏觉得自己后颈子都出了一层薄汗。

说来也怪，她其实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紧张，但总觉得闷热得有些难受。

别扭地在云恕身边坐下。

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别的座位有人悄悄离席，原来是可以擅自走动的。

她便扯了扯云恕的袖子，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我好热，能出去走走吗？”

云恕捏着酒杯，姿态恣睢，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眼帘微垂，眼尾微红：“不要走太远，稍时宴会散场了，回府时找不着你，我可就自己回去了。”

这人就应该是那个要挖燕晏心脏的顾妤酒吧，听说她前几天还被萧玉山册封为了贵妃。

如今萧玉山后宫空虚，且暂时没有立后，顾妤酒位份最高，坐在这个位置，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