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军副将席天桥，守卫在营帐一旁，对着离去了嬴伯益握着举到胸前，行了个军礼。

他见涂虬又要回营帐，便劝道:“小虬，你先休息一下吧，涂将军有兄弟们照看着呢。”

此次出征，原本就没有满员的虎军，损失最为惨重，虎军将军涂狸更是重伤，险些无幸。

受了腿伤的嬴伯益，已经好多了，他亲自拄着拐杖，送来了熬好的药，着涂虬为涂狸服用。

虎军军营当中，涂虬守护在床边小心侍候父亲。

嬴伯益又点了点头，收了拐杖，骑上白虎离去了。

眼看着涂虬喂涂狸吃了药，嬴伯益又再三告诫涂狸不要说话也不要动，而后告辞了。

涂虬举止温雅庄重，拜谢嬴伯益，送他出了营帐。

涂虬仍温和回应:“谢席叔叔，我不累。”

嬴伯益在帐外止步，颇为欣赏地打量了一下涂虬:“你小小年纪，尚是学子，竟然能在大战中立功，当真有福缘。不过，你父亲止你有一子，可要爱惜生命，等你从学宫毕业，再上战场也不迟。”

“多谢伯益大人指教，涂虬敢不遵从。”涂虬行了一揖，郑重应下。

“你已经侍候将军三天三夜了，听我的，还是到旁边的营帐休息一会，我在这里照看将军……”

但涂虬已经笑着转身进了营帐。

席天桥只得叹了口气。战后涂狸在此养伤，前后十几拨人探望，自有涂虬宠辱不惊，问答得体，既为父亲营造了安静的环境，又让探望的人们带着欣慰离开。果真是有孝心、识大体，涂狸有此子，后继有人。

营帐之外，威武的白虎惬意地躺在空地上，周围一圈讨好的虎军坐骑。但白虎却对它们恍如未见。

“哦？”嬴伯益看了看在座几人，大家都没有惊讶，显然刚才正在商议这件事。

皋陶继续道:“兽族递话，说愿意求和。”

嬴伯益哼了声:“求和？兽族现在越来越狡猾了。”

“兽族说，为表诚意，很快会把玄武真人送来珍珠城。”皋陶补了句。

嬴伯益这才郑重起来:“大人，兽族首脑到底是谁？那个蛤蟆仙人，还有夸父逢蒙，为何没有出现？见不到兽族首脑……”

皋陶摆了摆手:“玄武真人向来谋定后动，失陷在兽族，必定有隐情。”

荆山松明也踌躇建议道:“大人，不如……等接到玄武真人后，咱们再继续出兵……”

皋陶不看他，而是问:“静月酋长，你以为呢？”

涂山静月却是满脸愁容:“我？想不通原因，还是听任皋陶大人安排。”

“若是大战再起，涂山部落还能派遣多少人随我一起渡过长江？”

周围一片默然，涂山静月沉吟良久答:“二千武士。”

嬴伯益也踌躇起来:虎军这次损失一半还要多，加上豹军、熊军，能战的修士，不过二千。再加上自己部落的武士也有近千人。如此说来，只能凑五千武士。

这还没有碰到夸父逢蒙、蛤蟆仙人，以及幕后的兽族首脑。若是碰上了呢？有无必胜的希望？难道还要向中原请兵，把其余三军也征调来？那是不可能的。

一时之间，嬴伯益也沉默了。

涂山静月道:“就算出征，也不能过于仓促。据朔月部修士报，淮水上游，发现有三苗部队。因不敢深入探查，难以确定人数。但不少于三百人。”

嬴伯益霍地转头:“三苗？又想趁人之危么？”

皋陶抬手道:“我们暂且在珍珠城驻扎，传令给三军，原有的计划取消。”

嬴伯益:“遵令！”

众人议事毕，相继出去安排。

到了晚上，嬴伯益再次向父亲求教:“父亲，我们已经大胜，为何不趁胜出击……”

“我们胜在出其不意！经此一战，我军这一优势已经失去了，”皋陶冷冷道，“我下令虎军为明路，大张旗鼓，扮作七千人大军，发兵黄桑峪。而豹军和熊军为暗路，秘密绕道背后埋伏。兽族中了我的计谋，这才有此大败。不过，我军也是损失颇重，起码比我预料到的损失大了一半！”

嬴伯益也点头:“的确，兽族竟然能纠集五万精锐。聚形境凶兽近五十头，虽然被我们埋伏，但仍能一战。若不是涂虬带领几名学子，在兽族之后，学幼兽惊叫，扰乱了它们，咱们的损失会更大。可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退啊，总要灭了兽族巢穴……我们带领天下六军之半，若不能一举南下……”皋陶呵斥:“短视！”

嬴伯益要辩解:“父亲----”

“别说了！”皋陶吁了口气，又语重心长，“伯益，你真的以为涂山静月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守成，不愿进取吗？”

嬴伯益疑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自从十几年前，姒文命助涂山氏守住珍珠城后，涂山静月就不愿再主动出击了。虽然珍珠城日渐繁华，但意气却远不比早年锐利了。

“不要小看涂山静月，她能从数千年炫月宗分出来，在淮水站在脚，为父自叹弗如！”

这句话让嬴伯益震惊了。在他眼里看来，父亲可一点也不输虞帝，甚至比姒文命还要强许多。

“你文命大哥，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陷于兽族，也能安如山岳，难道仅仅是持重吗？”

嬴伯益又被震动了。

“仔细想想吧，想不明白这些，你就比他们差得太远了。”皋陶叹了口气。

嬴伯益虽然仍有些不服，更有些不解，但还是吸了口气:“父亲，儿子知道了。”

这个态度让皋陶挺满意，虽然他知道，思想真正转个弯，是非常困难的事，除非没有主见。

皋陶喝了口气泉水，问:“你这些天，天天去看涂狸，那个涂虬，你觉得怎样？”

“涂虬？非常好！”嬴伯益由衷赞许，“有计谋、有勇气、有孝心、而且识大体，接人待物，远超侪辈。”

皋陶捋须思索:“涂狸这次立下首功，却身负重伤，当赏！除了这点，你明天把涂虬带来一趟，我见上一面。”

嬴伯益笑道:“他或许不愿来，这几天，他一直守在涂狸床边，寸步不离呢。”

皋陶也笑道:“那就等涂狸能开口说话了吧。”

第二日，嬴伯益再去送药，涂狸居然勉强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就是感谢。

嬴伯益连忙止住，并道:“我父亲对涂虬很赏识，要见他一面。”

涂狸眼中放光，喘了两口粗气:“让……让小虬去拜见……去……快去……”

涂虬连忙应了。

喂过涂狸药后，涂虬随嬴伯益出了营帐。

涂虬又叮嘱看守在外的副将席天桥，请他照看父亲，这才随嬴伯益乘白虎离开虎军大营，前往珍珠城酋长府。

来到酋长府后，却见皋陶正接待一人，身材高大，鹤发童颜，正是姒蚺龙的外公涂山房霄。

涂虬连忙上前见礼:“见过房霄前辈！”

“哦，小虬啊----”涂山房霄笑呵呵，“听说你已经凝气中期了，可比蚺龙进步快多了……哈哈。”

涂虬连忙道:“小虬进度一般，比之荆山紫等一些天姿卓绝之辈，差得太远了。若不是蚺龙屡次遇到凶险，他的进度也一定快过我……对啦，房霄前辈，蚺龙现在如何了？”

最后一句，语气甚为急切，显是倍加关心。

皋陶便在一旁，静静察看。

涂山房霄笑道:“我正是因为此事而来。唉，蚺龙已经被三苗高手，带离兽族，去云梦大泽了。”

“云梦大泽？”涂虬一惊，“三苗竟有如此手段？就算是乘青龙的轩辕欢也做不到……可是另有高手出现？”

一旁的嬴伯益听了，也眉头紧锁，他心里清楚，正是夸父逢蒙从轩辕欢手中夺取了姒蚺龙。此事是机密，没有想到，涂虬这个学子，竟能一语中的，难道仅是瞎猜的吗？

皋陶依旧没有说话，不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涂山房霄叹气:“共工水波跻身化神，他出面，把蚺龙给带走了。”

涂虬吃惊不小:“化神境高手？”

涂山房霄没有过多解释，他方才已经告诉过皋陶了。

嬴伯益也拜见涂山房霄，几人说了几句，涂山房霄便告辞去见女儿涂山女乔去了。

涂虬这才恢复了温文尔雅，向皋陶行礼拜见。

皋陶考教他学宫里的知识，炼药、烧陶、炼铜、制器，知识点跳跃性大，皋陶问得也深。但涂虬尽能回答得上。

皋陶又问:“你如何想出扰乱兽族的办法？”

涂虬平静答:“乃是教士所教驯兽之法。我曾与同伴去江南寻蚺龙，中途屡次尝试，加以改进，这才有了一点效果，幸而起到了帮助。”

皋陶点头:“说起姒蚺龙，你对他评价如何？”

“虽贵为夏官大人之子，却能尊教重老、体贴下人、乐与交友。人如琼玉、气若游龙，更难得是赏罚分明。”

“哦？何以见得？”皋陶对赏罚分明四个字感了兴趣。

涂虬便说了他们猎杀巨鹰一事后，姒蚺龙对功劳的分配。

嬴伯益在旁边听了，也不时点头。

皋陶又仔细问了涂虬自己的一些问题之后，开口道:“涂虬，我对你很欣赏，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皋陶大人乃天下之望，公正严明，得拜明师，涂虬此生之幸！”

嬴伯益睁大了眼睛，看着涂虬下跪行拜师礼。以为父亲叫涂虬来，是给赏赐的，没想到，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嬴伯益口上应了，又问父亲:“大人，我们何时向江南发兵？”

皋陶面上不露喜怒，只说:“兽族刚释放了一名我军俘虏。”

嬴伯益返回珍珠城内，径直来到酋长府。

此地，已经成为皋陶的军事指挥中枢。

珍珠城内，一片大胜后的庆贺气氛。

皋陶居主位，涂山静月、涂山女乔、荆山松明、涂山昊月等人均在。而豹军将军、熊军将军均在城外。

嬴伯益拄了拐杖，向父亲行了礼，又与涂山女乔打招呼:“嫂子也在啊。”

涂山女乔依旧十分平和、恬静:“伯益，又去看涂狸了？你自己身上也有伤，还是安心养伤的好。”

涂狸露出感激的目光，想要说几句话，但嘴巴难以张开，更不要说在床上动弹了。

慌得嬴伯益赶紧制止:“涂狸将军，好好休养，万不可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