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昊天面无表情的回应。

他现在一看到昊妍就想到昊鸣。上周去陵园，昊鸣推说不舒服没去参加，再者，他现在对昊鸣疑虑重重。

他微抿着唇，轮廓清晰的俊颜透着浓烈的疲倦，凛冽的眸卷着一丝深寒。

上周在昊叔的反复督促下，昊天把妈妈落葬在距离市区不远的陵园里。

昊天一甩手，车门锁上了。

“哥，回来了？”昊妍站在小院给花草浇水，抬起秀眸凝向昊天。

昊妍撑着伞走过去泪流满面的去拉哥哥，昊天低着头，跟雕像般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妈妈，我会经常来看你。”

踏进门，家里的陈姨走过来，无声的放了双拖鞋在他面前，抬头看着昊天，眼里溢满悲伤。

昊天走进别墅区，沿着那条通往家的曲径幽深的小路走向曾经他妈妈无数次召唤他的地方。

从妈妈出事，他就一直没再回去过。那里到处都是妈妈的气息，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妈妈，他逃避了那么久，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如今他站在这里，连呼吸都觉得痛。

陈姨是昊天妈妈找来的，有日，昊天妈妈去养发店做头发，遇到那儿的清洁工被老板诬陷偷盗并且嚷着要报警，昊天妈妈看着阿姨模样慈祥善良，在经过充分沟通了解后，决定让阿姨做自家的保姆。

“谢谢陈姨。”昊天额首浅笑。

“小天，回来了？！”昊叔听到楼下的动静，着一身富贵色的家居服出现在二楼的旋梯口，昊天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昊叔身上，昊叔低头看看，微叹，踱步而下，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沙发，示意昊天过来坐。

……

昊天没吱声，额首作为回应。

“哥，留在家里吃饭？”昊妍走进来，把喷花壶递给陈姨，对着昊天嫣然一笑。

“对对，小天吃了午饭再走啊。”昊叔本略有微词，此时却转而眉眼含笑的说道。

别墅区的植被覆盖率达百分之六十，这里的阳光显得不够充足，从茂密的树林里挣扎出来的几缕微光，穿过玻璃落在昊天的脚边。

昊天本不是圆滑世故之人，他为人处事的根本也不在这儿。当目光又扫到昊叔身上那套家居服时，他淡声开口：“叔，你放心，我会看着昊鸣。”

昊叔本以为他不会作答的时候，闻之这句话，顿时心情大悦，哈哈一笑。

本该两家姓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是各怀心思。

饭间，昊天全程低头，几乎没伸筷夹菜，离他最近的那盘他的最爱红烧牛腩，他都不曾品尝。

昊妍第五次给昊天夹菜时，昊叔在旁咳嗽了一声，悠悠开口：“小妍，你眼里只有你哥啊？”

一句平常间的打趣之语，昊妍脸上却涨起了一层红晕，大眼睛眨了眨，深深吞了一口气，似乎已经镇静下去了，对着昊天腼腆一笑。

后者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

……

昊天离开别墅前，上楼去他的房间待了会儿。

他房间里的一切物品，平日里，无论他在不在家住，都由他妈妈亲自打理收拾。

床头搁有两个精美的相框，一张是昊天18岁成人照，另一张是他戴着硕士帽和妈妈的合影纪念照。昊天坐在床边，指尖燃着半支烟，深幽的双眸凝在相框上。

此时，昊妍站在门外犹豫片刻后，轻推房门而进，昊天听到脚步声，侧眸：“？”

“哥，我……毕业典礼，你来吗？”

昊天敛了眸里的神色，扬唇：“什么时候？”

“周一。之前阿姨……”昊妍秀眸低垂，一滴泪顺流而下，淌在她一字领小衫所露的锁骨窝里。

昊天为之所动，抬起左手臂轻轻揽住她娇弱的香肩，勾唇淡漠的应了声：“我去。”

“你来的时候先与我联系，哥。”昊妍的眼底流露出浓郁的欣喜。

他点了点烟灰，额首应允。

“小妍，昊鸣什么时候走的？”昊天眯着眸，问道。

“周二。”昊妍不明所以的回答。

周二？已经走了四天了。难道一直没有与家里人联系？

“小哥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就周三的时候给爸发了条短信，说是要在清水河待几天再回。”昊妍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当然打不通，短时间不会打通了……他此时是与王经理在一起？还是他们分开各有打算？

“哥，你找他有事？”昊妍的声音拉回他的思虑。

昊天吐着烟，语调平淡：“没事，随便问问。”

“小妍，你的电话。”楼下传来陈姨的喊声。

昊妍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照片，敛了敛目，转身出去了。

烟燃尽，昊天走的时候，把那张和妈妈的合照的相框一起带上了。

……

昊天坐在车里，怀里抱着那个相框，阖眸浅眠，他已经有两日两夜未曾合眼。

车窗留有一节空隙通风，冷气十足，昊天基本上是被冻醒的。车窗外已经漆黑一团，他倏然想起那晚于豪在他车里深眠那一幕，白皙的脸庞上眉眼弯弯的模样，嘴角微翘，看一眼都会让人想沉静下来。

昊天的心里深处埋藏的思念有卷土而来的倾向，那个安静的男孩在哪里？这个点应该是在家教吧。

鬼使神差的，当昊天回神，他已经来到于豪家教的那个小区门口。

夜色深沉，夜幕下的小区门口像是拢了一层灰白的薄纱，静谧安凉。

昊天双臂交叉搭在方向盘上，将头搁在手臂上，眯着眼眸，专心致志的望着小区门口，陆续有人进出，但都没有那个消瘦的身影……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昊天，出事了。”罗琪的声音有点畏怯。

昊天看似很闲适的往沙发背里靠了靠，被黑色西裤包裹的双腿在身前交叠，双臂搭着扶手，指尖轻轻捻动。

“你弟心又软，人也不够机灵，我总担心他在外面被骗。”昊叔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忧虑。“小天，你有时间多指点小鸣，你一向秉节持重，能给他一个好的引导。”

昊天顺从的走到昊叔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环视四周，问：“昊鸣没在？”

“说是有个项目，去清水河了。”昊叔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欣慰之意。

“哥，爸叫你周末回家。”昊妍这是打的第N个电话了，这次直接把爸搬出来。

昊天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动声色的说道：“挺积极啊。”

昊叔不知道他也有参与这个项目吗？昊鸣是怎样给家里说的？关于清水河，昊叔了解多少？

“是啊，我正想给你说。你弟弟这几年在外面诸事不顺，脾气也不好，他阿姨……”说到这里，昊叔飞快看了眼昊天，后者的表情波澜不惊，他才放心的继续说下去：“就是你妈妈在的时候，也挺关心昊鸣，就担心他误入歧途。”

下葬那日，大雨。

似乎连老天也感受到浓浓悲戚，雨下得越大。他单膝跪在碑前，用纸巾轻柔擦拭碑上妈妈笑容可掬的照片，那种痛感又一次翻江倒海般的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