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刚刚回到公司，这个时间，正在办公室……”

“行，那我先过去找他喝喝茶……”冯爷说着就摆了摆手，径直去董事办。

要是这副打扮，拄着手杖，行走在大街上，看起来就像是个土头土脑的乡下老人。

但他冷静的神情中却自然流露出无法形容的威严，正如上海滩大佬那般，形神俱似，大多数时间沉默寡言，但是出声便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大夏天，他依旧穿着一身蓝布长褂，长褂前摆撩起压在裤腰。

“云谦在公司吧？”

车子徐徐开进门一栋，口挂着恒舒公司门牌号的院子。

这会，陆云谦也才刚从工厂那边返回。

方茉莉只好安静的跟在后边，一起走进了董事办。

冯爷走进小洋楼，见到走路像脚下带着乾坤圈的方茉莉，温和道：“方经理在忙呢？”

“啊？是啊，冯爷，您怎么过来了？”方茉莉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一进去，方茉莉就轻声提醒道：“陆总，冯爷过来了。”

“不碍事，你们先忙，我就坐着先喝喝茶吧。”

冯爷看到办公室里面坐满了年轻的面孔，还有两位中年男人，他便是拂手笑道。

并将几名技术员实习生带回了公司。

冯爷也不客气，脸上笑得毫无老板的架子。

他走到一张长沙发前，优雅落座，将手杖搁在旁边，问道：“你们怎么全都回公司了？这是要开会？”

实习生们点头，跟着坐下。

其中一名实习生点头，“陆总说，可能咱们公司得自己研发洗发水瓶子的原料，所以就把我们叫回来说这件事……”

“噢。”

这时，岳巍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赶忙给冯爷斟茶，双手递过去，“冯爷，请喝茶。”

“你是？”

“哦，我叫岳巍，这位兄弟叫陈钢，我两就是昨天跟陆总从帝京过来的……”

冯爷点头，笑道：“行，看着是个干实事的男人。”

“嘿嘿，多谢冯爷肯定。”岳巍陪着笑。

方茉莉回头看了看会客区的一些人，这才道：“陆总，这是我们恒舒的一些行政文件，您要全部过目吗？”

陆云谦抬起头，停下正在写的地产公司注册计划。

伸手接过去，翻阅了一遍，“按照这个流程去工商所办理手续，他们两个可以把具体需要区别的事项告诉你。”

“好的。”

“对了，公司地址暂时还是写这里。”

“另外，员工造册上，就他们两个人。”

方茉莉惊讶了一瞬，忙点头，“好的。”

接着，陆云谦抬头看向岳巍和陈钢，“岳工，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中年人赶忙起身走到老板的办公桌前。

“前期具体手续流程，我这边梳理，一下，你们和方经理配合去办理吧。”

岳巍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文件，点头，“好的。”

三人紧接着就退出了董事办。

陆云谦在办公桌上面的文件里面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两份文件，起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今天我去仓库看了眼，瓶子的原料已经不多了，如果是要跟国外订购，也应该发出订单了，不过，我想试一试咱们利用现有资源，自己来研发。”

“自己研发？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能搞出来吗？”冯爷有点吃惊。

就算他们的技术员能利用成品进行分解，还原，然后进行研发，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

而市场是每天都在新增订单。

若是满足不了这些订单，也是一笔巨大的经济损失！

陆云谦：“现在只能自己研发！因为国外的价格真的太贵，咱们的出厂价支撑不起那个原材料价格。”

在场的实习生技术员们，听说老板主张自己研发，全都兴致满满。

他们也想一展身手。

“由于我们公司的洗发水销量激增，

为了节省成本，就必须自己研制瓶子原材料。

但是这个瓶子的原材料，你们也都看到了是一种叫做PP的材料做成的，也就是聚氯乙烯塑料。PP料密度小、力学性能强、抗伸张强度强、压缩力强。

基本上不吸水，并且有较好的化学稳定性，所以用来制作洗发水瓶子。

你们别看这个材料有点难搞，也许将来，我们也会用高级的，比如一种化学名叫ABS的塑料，就是改性聚乙烯，但价格稍高些。

现在，我们的目标，就是研发出聚氯乙烯塑料，这个东西是由氯乙烯单体聚合而成的，是常用的热塑性塑料之一。

它的商品名称简称为“氯塑”，英文缩写为PVC。

稍后，等卫红回来，让他去联系一间塑料工厂，咱们可以先利用人家的塑料工厂，进行研发。

我的想法是，先试着把这个东西还原，然后进行分解。

你们就知道他们的化学组成，分析配比之后，然后再返回来生产。”

实习生们拥挤坐在一起，听到陆云谦的大胆想法，不由得纷纷点头。

更有人提议：“我看，如果是做还原试验，可以和我们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商量，因为设备齐全，时间方面更有效率，就是，不见得学校会同意。”

陆云谦：“如果你们有把握还原并分解，联系学校这个问题，我们来解决。”

“那陆总你就联系学校吧，只要实验室同意，我们立刻就就可以进去做实验……”

“行！你们学校的生物与化学学院是谁在当院长？”

“是……”

“行！这件事，我们马上想办法联系学校方面，今天，你们先把文件带回车间，监督生产的同时，开始琢磨还原试验。”

实习生们带上文件就兴冲冲的离开了。

陆云谦还在琢磨这个事儿，能不能走个关系，就听到冯爷宽慰道：

“这件事我来处理，呵呵，我们魏家别的方面不好说，但是在上海这边，学院的关系还是比较硬，到时，我联系好了，让卫红去谈。”

“那就辛苦舅舅了。”

研发PP材料的事情，就算有了眉目。

陆云谦也将这件事先放下，想到饭店一事，他问道：“苏东洋今天是怎么个意思？愿意卖饭店吗？”

“看得出来，他也确实不愿意卖出去。不过后来，卫红说，可以再服装业务方面扒拉一把，他一听，就高兴了，这不，当场就拉着卫红去参观他的服装厂。”

冯爷便把去苏东洋家里谈判的一些经过，简略告诉陆云谦。

“原来他就是舅舅的下游厂商啊？早点知道的话，这件事就简单多了！”陆云谦笑道。

过了一会儿，卫红也驱车回到公司。

见到他俩，他拿出送苏东洋工厂带回来的一些服装样版。

“我对服装这方面儿没研究，你给看看……”

陆云谦接过几张服装样版，和图片，“这么丑，是想卖到非洲吗？”

冯爷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陆云谦当即想了想，要是帮苏东洋搞一些后世洋气而大众手欢迎的款式，卖到国外，应该不愁销量。

当即便是乐呵道，“舅舅，你帮我转告苏东洋，就说我愿意给他的服装厂当兼职顾问，只要他工资开的足，我保证让他每年至少赚个一千万美元外汇。”

冯正宗噎住。

随后，惊奇道：“真的假的？他是我下游厂商，如果他能卖那么多货，那我也跟着有汤喝啊。”

卫红没好气冷瞥了陆云谦一眼，“不需要舅舅转告，今晚，他约咱们去百乐门喝酒。”

“你答应了？”

“嗯，咱们现在急于拓展新业务，必须答应。”卫红说道。

“那也行，见了面再详细谈吧，对了，他抱了饭店的价格没？”

“还没，那家伙狡猾着呢，咱们这边没有实质性进展的话，他也不会随便露出底牌！”冯爷太了解自己的生意合作者。

卫红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少不得两千万吧。”

“这么贵？”

冯爷有点吃惊。

“我们在前门买的那栋楼，才三层，而且毫无艺术价值可言，就那样的，也花了200多万……”陆云谦说。

三人对东方饭店又是一阵研究。

经过对那栋饭店的地理位置，内部格局，以及公司目前的新业务拓展等综合分析之后，三位股东心里也算有个初步的经营模型。

陆云谦：“我的意思呢，第一层，必须做银行公共办公场所。”

“不开超级市场了吗？”卫红问道。

“超市的地点可以另外再考虑，那栋饭店一共有五层是吧？”

“对，五层，”冯爷捧着茶杯，点点头，“它现在的布局是，一层有酒吧、阅览室，二层有餐厅、宴会厅，三、四层为旅馆，五层为杂物房、职工宿舍。地下室有地滚球场等。”

“那么好地段的房子，居然拿来做员工宿舍！这个苏东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陆云谦讽刺道。

冯爷笑了笑，“他是经营饭店，员工宿舍不可能远离饭店。”

“你说他搞饭店吧，为什么搞得这么零散？又是酒吧，又是什么宴会厅。”

总之，陆云谦一听，就觉得这个苏东洋不会做生意。

好好的房子，没有做到最有利的利用。

“一楼做银行经营场所的话，那还得再重新装修设计吧？”冯爷看向陆云谦，随后说道：“如果装修，还是请刘濯吗？”

董事长办公室陷入一阵静默。

陆云谦多上海滩的银行布局回忆了一会，喃喃道：

“我们的银行是商业性质的银行，

银行门楣排面也必须跟国家的银行保持一致，我说的是装修色调、风格、都要保持一样，这样才能让国内的老百姓觉得，咱们是一家正规银行，他们的钱也愿意存进来。”

“你是说参考交行的建筑式样？”冯爷问道。

“参考国行吧！

我记得，从资料上看，37年抗战前夕，外滩造的最后一幢大楼，是国行自己的建筑师陆谦受设计的国行大楼？”

冯正宗一派春风满面。

“没错！他还是我爸的老同学呢。

当时，几乎全国各地所有的国行建筑都是他设计的。”

其实，冯正宗致说了一半，关于这位建筑设计师，与国行的关系，还有些故事。

陆先生设计的国行大楼原案，比它身旁当时英籍犹太商人沙逊的房产沙逊大厦，也就是后来的和平饭店要高出三分之一，当时的租界当局坚决进行干涉，官司打到伦敦，最后硬行削掉好几层楼面，设计文案最后的签字者也是英国人。

这件事，在当时的上海，商人们都是知道的。

“那就妥了！到时候，请魏老和刘濯一起来帮咱们装修银行吧。”陆云谦愉快道。

当天傍晚，三个男人又一起去了百乐门。

百乐门这种娱乐场所，就喜欢像他们这样有钱，又舍得花钱的商人去照顾生意。

“今晚又是吴经理当班啊？”

陆云谦走进百乐门，就看到了迎面过来恭迎客人的吴经理。

吴经理笑容热情，恭敬道：“是的！陆先生您对我们这行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们是没有假期的，只要有生意，就得天天上班……”

“有的班上，也能赚钱！事件好事，麻烦吴经理去帮我们请巴宝莉下来吧……”

“哎呀，真是要扫各位的兴了，巴宝莉最近不在百乐门。”

三个上楼的男人不由得齐齐一愣。

冯爷随后笑道，“我前阵子，接到巴宝莉电话，听说有电影公司请她去拍电影，可是说的这件事？”

“正是这么一回事。

巴宝莉已经跟电影公司签了合同，好像说已经进组去拍电影了呢。

这件事，可以说都已经传遍了上海约了场所，让姐妹们好一阵羡慕。不过，大家都晓得，巴宝莉能获得电影公司导演赏识，还多亏了陆总和冯爷你们给的机会啊……”

听到巴宝莉进入了电影这一行，陆云谦多少还是替她高兴。

像巴宝莉那种人间尤物，一辈子屈居在百乐门这种醉生梦死的地方，年轻还行，一旦上了岁数，要是不赶紧找一个有钱男人嫁了，干这一行的，有几个不是晚景凄凉。

三个男人一边说着对巴宝莉的恭喜。

走到二楼，在舞池周围的卡座上坐下。

没了巴宝莉，吴经理急忙唤金大班下来伺候冯爷。

让冯爷另外挑选陪伴的姑娘。

这时，苏东洋一身笔挺的衬衣西裤和皮鞋的来到百乐门。

他一见到冯爷，便是笑嘻嘻的打招呼，还恭敬的请冯爷帮他引荐恒舒大老板。

“老苏，听说今晚你做东？”冯爷故意拖着急躁的老苏。

老苏点头，“那是自然，把会儿，我也跟卫先生说过，今晚是我邀请你们三位出来喝酒，没事儿，你想点几个姑娘，尽管点吧，对了，老冯，你给我介绍介绍这位陆先生啊……”

在苏东洋的央求下，冯爷这才恍然大悟。

“抱歉啊，刚刚给忘了，来，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陆先生，是我们恒舒的大股东，公司里面，几乎都是他们两个年轻人做主。我就是陪衬一下他们！”

“哎呀，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苏东洋欣喜若狂，将黑色的包包朝腋下一塞，连忙走进半圆弧形的沙发。

陆云谦咬着一根烟，站起身，伸手过去，“我叫陆云谦，很高兴认识苏先生。”

“能认识陆先生，是我的荣幸。”

双方握手寒暄之后，陆续落座。

金大班领着一群漂亮姑娘过来，请他们挑选。

陆云谦却摆手，说道：“我抽烟，怕熏坏了姑娘们白嫩的脸蛋……”

冯爷却不讲究，叫了个样貌乖巧的姑娘一起喝酒聊天。

几个姑娘也是开开心心走进半圆弧形卡座，围着几个男人坐下，喝酒聊天制造气氛。

“今天啊，我跟老冯也仔细谈过，我呢，陆先生你可能不晓得，我跟老冯是上下游关系，所以，你们要是愿意帮我打开国外市场，也是在帮他。”苏东洋开门见山道。

陆云谦翘起一条腿，靠在沙发上，嗞了一口烟。

“老实说，苏先生，你们工厂的服装样式太丑了！”

“啊？哈哈……”

“如果你真想把衣服卖到国外，首先，样式必须是跟得上国际潮流的。”

“这个方面儿……，可能还得进行国外市场调研。”

“不用怎么调研，我可以给你一些款式，都是国外现在还没有的，只要你按照个款式去做，到时，不愁国外订单销路！”

苏东洋心里狠狠一震，惊奇不已：“看来，陆先生您研究过国外市场啊？”

“他应该很快就会回公司。”

实习生们见到冯爷，赶忙纷纷起立。

陆云谦坐在办公桌后边，抬起头来，看了看冯爷，“舅舅，今天去跟苏东洋谈的怎么样？”

“有惊无险，算是定下来了吧。”

这边，冯爷坐着车琢磨是去厂子，还是直接回公司。

“是吗？那……，看来，还是舅舅您面子大啊。”

冯爷笑着摆手，“什么叫我面子啊？关键时刻，还是卫红出面摆平的。”

“他还比舅舅您更懂？这就稀奇了，我让他跟着你一起去，就是让他见识一下舅舅您是怎样谈判的，没想到啊，回头我定要好好问一问。”

“就直接去公司吧，云谦今天应该要在公司开会，布置帝京带过来的人手的一些个工作……”

司机赶忙道：“是，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