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楚柒那臭丫头，屁点大竟爬过来喝了我珍藏的酒，老爷子知道了可不就提剑来了吗，我还敢不戒？”

楚柒，是那已经夭折了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老先生都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了，如今一来就破了戒的人，只有他了。

他来时，楚彦亲自去迎接了：“师叔。”

照父辈他理应唤一声师叔。

接替楚佺的是楚氏一位本已归田的父辈人，楚老先生书信一封又将他给请了回来。府中的老人都知道这位可是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之一，还是个关门弟子。

“杨无心，头发都白了还好着这口，老先生不是早让你戒了吗。”看他解了酒壶，大口灌着，枫先生见差不多了伸手拦了一下。

如今父之一辈再难相聚了。

枫先生来得快，楚彦看到他在院门处放慢了脚步，理了理衣襟才跨入，待他走近，就起身告辞了。走远了还能听到这位师叔如此打趣着枫叔：

枫先生抢过酒壶抛入那方池塘中，气得杨无心从石凳上跳了起来。那可是他花了重金买的，宝贝得很，如今就这么没了。

枫先生冷哼一声：“你也没过几天烂日子罢。”

相识了几十年，两人再见时谁也没有表露出多年不见的模样，斗着一股劲。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枫老头，你故意的不是？这么多年没动手了，想打一架？”以前他们可没少打过架，最后都逃不过被老先生一起罚。

枫先生给他倒了一杯茶：“你打不过不丢人？”

的确，杨无心当年和师兄弟打架，不管是谁都没打赢过。那个时候老先生气得直骂他，打又打不过，又爱讨人打，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跑去抱楚柒，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枫老头，你这看上去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你一个女娃娃在楚年那几个师兄弟丛中长大，也没见你害过羞红过脸的。”楚彦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听她控诉，风轻云淡地给搪塞了回去。

楚清漪那时还小，跟楚年他们在一块的时候就没把自己当女孩看过。这不是等楚彦一回来，就被勒令注意分寸了嘛。

那日申申去喊她起床她不愿，等见到师叔杨无心就是在第二日午时了，这位长辈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老顽童。

结果丝毫不沾边。

罚人从不手软，校场上有了他从不用家仆去打扫。入了课室，戒尺就不离手。

“你等下去给那些弟子送点丹药，昨日师叔说他炼的都分完了。枫叶今日去了各个药房，他要的药材一时难全，库房中有就直接从库房中拿罢。”

左右那些补气养血的丹药多又精。

“让枫叶去送就行了啊。”楚清漪舔舔嘴唇，“万一我去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呢？”

楚彦抬头笑：“又不是要你送去校场。”

“哦。”

楚清漪出门就去找了楚宿。

“我不想去。那杨先生性子怪异的很，上次年师兄去送东西，就被他扣下了给那些师弟做示范，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倒头就睡。”楚宿摇着头，“师姐，我这真帮不了你，不然你去找三师兄，他最疼你了，肯定会替你走着一趟的。”

楚清漪后知后觉，被阿哥摆了一道。

去三师兄楚星那，正好碰到他被年先生医门下的二师兄楚月和五师兄楚阳搀扶着回来。二人在南阳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医师，常随年先生四处出医。

“星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扶着他的二人相视，无奈一笑：“杨先生说他懒散，给他正了骨。”

“其实是杀鸡儆猴。”

楚清漪顿感无望，问她有什么事找楚星，干干一笑说路过来看看。

“那今日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玩玩就回去吧。”楚星动弹一下就是浑身酸麻，“记住，碰到杨先生能躲就躲。”

“你这过几日想出去夜猎的心还是省省吧。虽然没什么事，也够你躺几天的了。”看他被家仆扶到医馆时，可是把他们两人吓得不轻，手头上的病患都丢给了那些大夫，结果反反复复几遍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就听他在那干嚎。

最后师父老人家只说了句，正骨同动骨，下手的人是没有耐心的，不等一处缓过就再动全身，还是一次到位，不酸不疼才怪。

“这位杨先生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楚清漪去课室时，那位杨师叔上下看她一眼，皱着眉头沉吟一瞬，丢给了她一本书，让她在明早前看完，要考。

饶是楚清漪一目十行，也没见过这么厚一本书能在一天之内看完的。

“有问题？”杨无心看她欲言不说的模样，尾声上挑，那些弟子们知道是又要整人的前奏，纷纷埋着头不敢斜视。

楚清漪这点觉悟是有的，像极了小时候阿公讲学提问时的自己

“没……没有。”

等回屋中一看，这哪里是一本书，分明是五册被他缝成了一册!是在这等着她呢。

还是心经，字小且难懂。

楚彦翻了几页：“嗯，此心经平你梦魇有益。”

“我怕我看完了接连几日都梦魇。”

“无比庆幸当初是师叔招我入的门。”有老弟子似乎忘了当年他们对楚佺的怨言了。记得那时，楚清漪被楚佺磨得都直喊不要这个叔父了。

校场上那几十余人光着膀子习剑法，楚清漪见了当即扭头就走，回去了和楚彦告状，说这位无心师叔教弟子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

“老先生让你回来是育人的，把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改了，别误人子弟毁了楚佺辛辛苦苦立起来的牌坊。”枫先生这才有了素日里对楚彦的模样，“阿染也大了，别在她面前提阿柒。”

楚柒夭折时，楚彦都未出生，兄妹二人都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楚彦还好，就是楚清漪那丫头，小时候听到楚柒这个名字就哭，乖得很的小姑娘怎么哄也哄不好，等长大了些出去疯闹，又化名阿柒，怪异得很。

楚彦现下已经不允许她整日抱着糖豆了，它体型也不小了，还赖在人怀里。路上楚清漪半点也无心滞留，回小榭蒙头大睡了一天，身上的酸痛才缓了不少。好在那申申从不管她睡觉，也不需要守夜，白日里替她打扫打扫屋子，给院里的花草浇浇水，有人来了才去叫她。

楚氏新弟子有几十余人，都是资质尚可的，让年先生挑了些去主学医，其他的就都交给了杨无心。

杨无心可没有楚佺那么温柔，头天就说了，下定决心要吃苦的留下，吃不了苦中苦的离开，过了第一次，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看着那些弟子头天就快腿了一层皮的模样，连是为首徒的楚年，都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小楚宗主不必多礼了。”那人鹤发童颜，声音不染沧桑，衣着干净朴素，腰间吊着一个酒壶。

楚彦将人迎了进去，同这位师叔大致相谈乐一番，就让枫叶去请枫先生了。这位师叔话里的意思是他与枫先生是老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