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娇嘟囔道：“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我连杀鸡都不敢的……”

她模样有些呆呆的，实在是被慕淮这一声给惊到了。

等夜风吹干了眼角水渍，晏娇这才一如寻常，笑得眉眼弯弯。

心情平复之后，晏娇转身回到房中，慕淮仍旧坐在床榻上，只是手中多了样东西，在修长的手指间把玩。

在小阎王面前失控，也太丢脸了。

晏娇不可置信地抬头，动作飞快地递还给慕淮，被他挡了回来。

晏娇顺势走近，那把匕首刀鞘上雕刻着精致的纹样，周身还嵌了几颗宝石，众星拱月一般，朝向刀尖。

“很适合女孩子用。”慕淮如是评价。

慕淮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竟像哄小孩子似的，轻笑一声，对她道，“这比胭脂有用多了，我思来想去，这个礼物更适合你。”

那把匕首在她手中看起来也并不突兀，细白如玉的手，衬得匕首无比贵重。瞧着精美的物件，却是让人见之色变的武器。

晏娇兴致勃勃，慕淮轻声，目光里染上几分温柔，“它是你的了。”

说着用指腹拨弄了下刀侧，极其有耐心地教她如何用。

那日在宝刹寺后山，那周韦对她目光如何，他都看在眼里。他如今被人盯上，晏泌又是个病秧子，晏娇身边没一个人护卫，他不放心。

他坚持如此，晏娇只好收下，垂下眉眼，略带歉意，小声说：“若有一天你想拿回去了，可要告诉我。”

“我能看看吗？”晏娇好奇问道，她还未说接下来的话，慕淮就已经将匕首递给了她。

“阿姐今日可真好看。”晏康恭维道。

“真是个会说话的。”不管真心假意，这话听着是真欢喜，晏娇乐颠颠的，冲他笑得没心没肺。

“我那些好友平日里都听过阿姐大名，如今能见到其人，真是阿姐给他们赏脸了。”晏康继续恭维道。

“说什么大实话。”晏娇止不住又是一乐，她也觉得自己好看，对自己无比满意，“我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活在传言里的人物，自然要金贵些。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他们呢。”

“……”晏康嘴角微微抽搐，努力压下眸底嫌恶之色，不禁怀疑自己对晏娇的判断。她看起来没头没脑又张狂自大，这种人用得着崔嬷嬷特意写信来让他提防？

人都准备好了，晏康温和有礼地挑眉笑了笑，“阿姐请。”

这几日出了后山命案一事，幽山书院里人心惶惶，夫子们见此，也就给学子们放了几天假。

等真正进了书院，晏娇又明白晏泌为何嘲讽周里正要一个一个盘查之事了。

幽山书院出奇地大。

宝刹寺靠近山脚，来往通行方便，幽山书院却是依山而建，占据了山另一边的大半。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光是通往那些楼阁的石阶，瞧着就蜿蜒曲折，高不易攀。

此处如今接待了各处学子，书院内的弟子却穿着清一色的儒衫，与旁人很好区分。

晏娇这般明目张胆地跟在晏康身后，一路上也被投以不少各色各样的目光。

晏康在这儿也是个风云人物。虽只是个寻常学子，却身份不凡。生父手握重兵的领将，叔叔又是内阁肱股之臣，皇帝心腹，在整个大兴，晏氏也是鼎盛的家族了。

晏勇府中有两个男丁，只是晏泌身为白川先生内门弟子，平日里几乎不出现在外人面前，久而久之，众人只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反而更与晏康亲近。

晏康生得也是一副好模样，又会拉拢人心，是以身边总是跟着各色学子的。不仅书院里女弟子对他青眼相加，就连男弟子们也大多喜欢与他混在一处。

“世子爷！”王黎正潜伏在人群中，见四周学子目光皆往一处望去，也好整以暇地跟着觑了一眼，登时神采焕发，喜滋滋地用手肘戳了戳陈识贺胳膊，指着众人目光汇集的那处，嗡里嗡气的，“快看，美人 ！”

陈识贺剜他一眼，不过就是个女人，亏他还是东宫的人，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 ！

正想一拳捶他，无奈四周都是文雅的读书人，他要是动手，有失颜面。

陈识贺腹诽，扭头不想理这人，继而视线一瞥，目光就钉在了不远处。

少女对众人目光似乎毫不在意，阳光明媚，被花树枝叶割碎后尽成斑驳，落在她皎洁如月的侧脸。周身清妍柔和，离得远了，瞧着竟如同自带清晖。

簌簌叶落，那身影与多年前的记忆重叠，陈识贺不免恍惚。

明明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形。就连喜好和偶尔流露的娇纵之色也是一样的。

可他见到从前的晏娇，为何就失了这种难以表述的心动呢？

几人朝这边走近时，周围已响起细细议论声。

晏康甫一进来，便如早春煦风扑面，耳目一新。

晏家的人都生得好，晏娇也是明眸皓齿的好样貌，只可惜，她之前总是姹紫嫣红，花花绿绿的，怎么招摇过市怎么来，反倒俗气至极，如今的晏娇反其道而行之，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慕淮舒了眉，看她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才几不可见地勾出几分笑。

翌日晏娇正睡得迷迷糊糊，院子里的下人就来通禀，说是二公子来了。

晏娇对不争气的眼泪一顿猛擦，又深呼吸了几许，这才将心底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有了晏泌当日对她狼心狗肺之类的警告，晏娇凛了凛心神，梳洗完后仔细瞧了眼衣着打扮，还是让人将晏康传过来。

那日晏娇答应了，她若是不去，也拉不下脸。

晏娇今日卸去了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着了一袭水绿色宽袖襦裙，发髻简单地梳至两边堕下，发饰也用的简单大方的小发钗，只略施粉黛，原本明媚的五官便多了几分娇柔与清丽，整个人清婉濯濯，水如环佩月如珰。

“那是什么？”晏娇吸了吸鼻子，问道。

慕淮沉默了瞬，随手取了刀鞘，“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