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格局终究太小，许如玫尚且明白要好好教导女儿，卢氏却无甚心思，只敢打这些占便宜的主意。

“老夫人说的是。”卢氏喏喏道，“露儿这孩子不及大小姐聪慧，只怕林夫人也瞧不上。”

慕淮垂眸，缓慢地与她的手相扣。

抿了抿唇，眼底便有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和的笑意。

“唔，慕淮……”大概是睡得糊涂，晏娇抓了他一只手，喃了几句什么，又闭了眼，只是极其安心地，那只手一直握着他，并未松开。

晏娇的姨母林氏，才学在朝中朝外都出了名的，朝堂上那么多学士，也不见得就能把她这个涉猎极广的女子比下去。卢氏是红了眼，想把自己女儿也往宋府塞，好借此沾沾光。

月末就是宋知玉十五岁的生辰，在宋老夫人张罗下，晏家几个姑娘都收到了林氏发来的请帖。

晏老夫人将姐妹几个都叫到院子里来，道：“宋家的小娘子，也就阿玉那孩子还没出阁了，宋家那老太太有意把这个生辰办得热闹，宋府和咱们家也许久未一起庆贺过了，阿玉又是打小和你们一起玩到大的，也不必拘礼，想去的都去。”

晏凝霜突然被点到，猛地抬起头，却听到又是和晏娇比，当下升起一团无名之火，怨怼地瞪了晏娇一眼。

她话还未说完，晏老夫人面色就冷了下来，卢氏自知多言，讪讪地闭了嘴。

晏老夫人讽道：“你当阿乔那儿是学堂，要把咱们府上几个姑娘都往哪儿塞？阿乔那个性子，若是被她听见，该嘲笑我晏家上不得台面了。”晏老夫人如何会不不知道卢氏的心思？

正在老夫人身边自顾自吃果子的晏娇：“……”

瞪她作甚？这话又不是她说的 ！

晏老夫人对卢氏置之不理，又对几个姑娘道：“这天气也是越发热了，过几日我让人到锦云坊一趟，让王掌柜带上她们坊内今年最新式的花样子，你们姐妹几个都好好挑一挑，做几身新衣裳。”

卢氏坐于下首，恭恭敬敬地附和：“正是。别说大小姐还跟着林夫人学功课，若是姐妹几个往后都能一起到宋府去……”

晏娇问：“既然叫雨丝绸，想必很凉快吧。这些天娇娇可要热坏了。”

晏老夫人在她额上轻戳：“就你是个不省心的。我听门房说，你可是天天都问他们要冰块，府里储的冰都要给你一个人用了，还敢说热？”

晏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彩芸和几个小丫鬟已经打帘而进，将几匹缎子都搬进了屋。

布料一进来，晏凝露就跑了上去，瞪大眼睛道：“原来雨丝绸就是这个，看起来真是华贵的，我在别家姑娘身上都没见过。”

晏凝霜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似乎在嘲，晏老夫人还在，她这副模样，真是瞧着丢人现眼。

晏凝露自然不知旁人怎么看她，双眼放光，忍不住走近，目光在几匹缎子上流连，手上动作也没个停，止不住地抚摸，一并挑挑拣拣。

卢氏脸都青了，喝道：“露儿 ！”

晏凝露如从梦中惊醒，不乐意地收回手。

雨丝绸是今年江南织造出的新面料，只是端放在那儿，都能瞧见布匹上如暗夜流光的淡纹，只在白日里，都如月华一般清灵。晏老夫人这几匹缎子也有好几种颜色，流光四溢，晏凝霜素来自诩矜持，都忍不住一再朝那边张望。

晏娇自觉挡住了她视线，很是贴心地往后挪几许，不碍她的眼。

这动作在晏凝霜看来却是无声的嘲笑，晏凝霜神色冷了冷，意有所指地问她。

“三妹妹可是先动手了，姐姐怎的不赶紧去挑一匹？”

晏娇云淡风轻地道：“这是祖母的东西，既然祖母要分给我们，左右都是有的，何必心急。”

晏凝霜被她一哽，自觉有些丢脸，不过立马便敛了神情，温声而笑：“也是，姐姐的母亲大夫人便是江南人，姐姐如今又不缺银子，什么布匹拿不到，姐姐犯不着与我们争抢的。”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晏娇捻了块饼子送进嘴里，再也不和她搭话了。

晏凝霜自觉没趣，与晏凝露一起挑拣起了绸缎。

晏老夫人这几匹雨丝绸，都是上好的新式料子，做工精细，绣样也精美绝伦。只是晏娇来这之前什么没见过？晏凝霜以为她是假装清高，其实她是见怪不怪，索性不在意了。

更何况布料她也不懂。

古代的衣裳都好看，拿她如今穿着的来说，轻得整件衣裳勾在小指上都没什么重量，她已经觉得很新奇，很知足了。

过了片刻，晏凝露忽然惊呼：“二姐姐，这匹天青色的我很喜欢，你舍了让给我好不好。”

晏老发夫人道：“是江南蕴和坊今年织造出的新缎子，用的也是最新式的花样，今年他们给宫里上贡的也是这些。”

继而看了晏娇一眼：“祖母偶然得的，你们若是喜欢，不如就分给你们姐妹。”

晏凝霜从座上跳起：“真的？！”卢氏默不作声给她使了个眼色，晏凝霜面色耷拉，又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晏凝霜婉笑道：“谁说锦云做的便是最好的了，霜儿记得上回来给祖母请安，可瞧见了祖母那身衣裳，那布料柔软轻透，见之忘俗，祖母瞧着都年轻了几十岁 霜儿一见便忘不了，祖母这儿可是藏着好东西呢，就是不让我们姐妹开眼。”

慕淮拨开发丝的手一顿，瞬时错愕，怔然地与她对视。

这番话说得款款动人，又满是女儿家的娇嗔，晏老夫人摸了摸身侧晏娇的软发，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眼尖的，惦记这么久，偏生到如今才说出来。”

又喊了彩芸来，道：“让几个丫头到我房里，把上个月江南送的几匹雨丝绸取来。”

晏凝霜缓缓而笑：“雨丝绸这名字听着就脱俗，孙女都未听过这绸缎的。”

是她先伸出的手啊。

既然如此，他不会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