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得，偶尔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戚嫣从侯府出来时，没有旁人看见，她上了马车，低调地从人少的街道往王宫方向走。

戚嫣半眯着眼，抬头，看向面前清冷肃穆的小青，愣了下。

“哦，再不走，要赶上宵禁了。”

待两人将晚膳用完，还喝了点小酒，小青看了眼快要彻底黑下来的天际，只能做那个破坏有情人花前月下的那个“恶人”。

还真是个心直口快又简单的姑娘。

“你这，吃完就溜，怎地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跟我讲的？”

他单手撑着脸，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目送她的马车走远，萧禹还暗中派人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戚嫣咳了一声，“忘了，那，再会？”

她面容冷艳中带了些许的憨直，叫萧禹连连摇头失笑。

“爷，韩生出府了。”

这时，付余生急急忙忙从后头赶来，在他身侧站定，低声说着，“那女人，提前发动了，怕是要生了。”

“人你弄到手里了吗？”

笑容极为迷人。

付余生不解，萧禹便但笑不语。

百里府派去的人都死了，百里家能不知道么？

最晚，明日一早就该知道了。

而韩生的女人孩子都落在他们手里，百里勇必不会留有后患，要么，就是他的媳妇孩子死，要么便是他死——永绝后患。

不管为了什么，韩生都得来这趟。

至少，他明白，还能放手一搏，寻求一条生路的机会。

萧禹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悠长地吐出一口气——

“百里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里家气数将尽，而他一定会给百里勇兄妹二人，最沉重的一击。

杀人者，人必杀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戚嫣回到永宁殿时，楚乐瑶才洗漱，披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听见通传声，便摆手，示意双欢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

双欢一停，退至身后一侧。

“你倒是会卡着时辰。”

瞧了眼外头的天色，楚乐瑶笑意涌上面庞，轻快道。

闻声，戚嫣咳了一下，抬手抵着唇，故作一本正经的，“我这不是为了替你打探消息么？妹夫在外，看你忧心忡忡，做姐姐的，牺牲点时辰不算什么。”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摆了摆手。

一本正经的幽默，最是逗人。

楚乐瑶忍俊不禁，抬手抵着唇就开始笑。

“你每次心虚时，话格外多些。”

语调轻柔，眼神里满是戏谑。

姐妹俩打趣彼此起来，是毫不留情的。

戚嫣面上一红，疾步走到她身后，伸手便掐了下楚乐瑶的胳膊。

“我让你笑话我，你这臭丫头，就这么和姐姐说话的？”

“我错了，好表姐，好戚嫣，莫掐了。”

楚乐瑶见好就收，软乎乎地讨着饶，叫戚嫣哪里忍心真的下手掐她？

两人闹了一小会，便消停了。

戚嫣看着楚乐瑶粉扑扑的脸，便将袖中的字条递给她。

“喏，你要的消息。”

她在楚乐瑶一侧的秀墩上坐下，单手撑着脸颊，语气带了些无奈。

“你说说，你从前多快活自由，如今却只能在这一个金笼子里，等待外头的人给你传递消息……”

要是以往，楚乐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家中父母与长辈宠爱，兄长姊妹纵容，好不肆意快活。

“你这话，我可不敢接。”

楚乐瑶眉梢一扬，声音里带着几分平静柔和，“宁筠很纵着我，但如你所言，嫁人便是这般，我可以选择肆意快活，但我是我之后，也是北国联姻的公主，一举一动代表着北国。也代表着爹爹娘亲，我不肆意妄为，不是我不敢我不能。

而是我不想。再者，自由本就是相对的，哪有绝对的与生俱来的自由？你快别替我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过得好不好，你难道还不知道？”

“那倒是，小脸白里透红的，气色好得很。就是最近啊，对你那相公思念成疾，都瘦了。”

咳了声，楚乐瑶无奈地白了戚嫣一眼。

“你不打趣我，就不高兴是吧？”

“那没有，行了，快看吧，我知道你等不及想知道他的消息了。”

戚嫣起身，喊了声双欢，然后出去，准备沐浴更衣。

留下楚乐瑶在室内，独自打开字条，浏览上面宁筠的亲笔信。

简单的几个字，报了平安。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这心底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下来一些。

只是，也不知前方到底如何了，他只报了平安，却并未说更多的。

如果她能跟着去便好了。

她自幼在海边长大，比他熟悉水性，且她还有保命的御兽决……

想到御兽决，楚乐瑶低头从里衣中拿出银哨。

握住。

“谁？”

小青从暗中一出，持剑便朝外追去。

阿羽立时从屏风一侧走出来，来到楚乐瑶身侧护着。

“有人？”

楚乐瑶忙将哨子放回里衣中藏好。

莫非……

是冲着御兽决来的？

她心下有些忐忑，宁筠不在，或许，百里家的死士，会出动……

想着，她不禁眸子定了定，如果她引蛇出洞的话，没准能将百里家的死士抓获一批。

“刚有一道黑影闪过。”阿羽沉声回着，眉头一拧，“一股肃杀之气，不是简单的高手。”

一般来说，这样气息的，都是杀手级别的。

手上沾染鲜血多了，气息便也会带着一股杀意。

这么快的身手，和她们这些暗卫，所差无几了。

看来，宫里也不安全。

哪怕小姐和姑爷安排好了，固若金汤之下，也会有苍蝇飞进来一两只。

“无妨，我在宫中，未曾出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北国公主死在了夜国的永宁殿中，那对夜国来说，便是发动战争的引子。

百里家是武将出身，百里勇也好，百里凝霜也罢，都不敢这般行事。

所以她才并不担心她的人身安危。

“小姐，还是要多加小心。”

阿羽却不以为然，她身为暗卫职责便是守护小姐，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不必，我正好，想看看这永宁殿里，到底有几只老鼠。”

笑了一声，楚乐瑶拢了拢脑后的长发，唇角轻轻扬起。

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坐以待毙吧。

那可不像是她的行事作风。

是夜，树影晃动，明明无风……

几息后，有黑影落下，在鸣凤宫外。

长影穿过围墙，落入院中，几下后，又来到殿外。

单膝跪下，低声道，“娘娘。”

“进。”

里头灯火未灭，门开了，有一名谨慎小心的宫女拉开门一侧，让黑影入内。

黑影卸刀而入，恭恭敬敬地跪在背对着他而立在烛台前的女人身后。

“禀告娘娘，小人有所收获。”

“哦？讲。”

百里凝霜手中剪子轻轻一“咔嚓”，便将燃烧得露出来的烛芯剪掉一截。

这些事本不用她做，但长夜漫漫无趣，她想找点事打发时间，便不假于人手。

看着这被她剪得一般无二的烛台，她才满意地露出几分笑容。

不按照她心意长的东西，杂乱无章的东西，就该被这般好好地修剪，直到成为她想要的模样。

“北国公主，身上有只银色的哨子，小人匆匆一瞥，看哨子上的花纹，确系娘娘所寻的东西。”

黑衣人声音沙哑低沉，低着头，一字一句地回着。

闻言，百里凝霜唇角勾了又勾。

最后，愉悦地笑出了声音。

“好，做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夜筠一走，本宫看她一弱女子，如何在吃人的王宫，怀着这样的宝贝不出差错的。

务必将哨子夺来，再看看秘籍是否在她寝殿之中。”

她要的，可不是一只没有用的哨子，而是真正掌握传闻中可御百兽的秘籍。

“是。”

黑衣人拱手，然后快速退后，离去。

悄无声息地来，无声无息地走。

“当初夙语宁可将这绝世秘籍冒死带走，也不肯交出来，本宫已经错过一次，一等，便是过去了二十年。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这秘籍落入他人之手。”

尤其是，对方是徐若宁的儿子。

就是毁掉，也不能叫那孽种得偿所愿。

百里凝霜眼眸中冷色更甚，里面杀意起起伏伏。

孽种便是孽种，早就该死在外头的东西，如今却认祖归宗，还回来和她的儿子争夺王位。

那就要看他夜筠，这次有没有这个运气活着回来了。

“也是，韩生这般看重那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有几分真情的。”

“呵，真情？”萧禹拍了下付余生的肩膀，摇头，“不，他是知道，不来，他也是死路一条。”

见付余生满头大汗地过来，萧禹侧过身，只关心这点。

付余生缓缓点头，衣袖上还沾了点血迹。

“姑娘，时辰不早了。”

“被百里府派去的人发现了，好在将他当场击杀。不过，韩生会照您说的，乖乖过来吗？”

“他必须来。”

萧禹唇角一勾，眼底的柔情，这一瞬被干正事的正经冷硬取代。

她忽然想起来这茬，立即清醒了，起身，便要举步往外走。

萧禹挑眉，将酒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