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荆转身舔了舔肉垫：“油比较多，呜，不介意的话。”

“介意。”路棘收回后退，起身将玻璃推下桌子，玻璃划过地面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路过一个小广场，粉色光芒中，数不尽的伴侣或携带孩子的父母仰望天幕，像是在许愿明天。

路荆的心抽动了下，晃了晃头，一些事没弄清楚前，不该去想别的。

异常现象崩溃了交通体系，五公里的路途，路荆加快了脚步，或许还能赶上廉价的残羹。

“不是我画的。”路棘指出，他掀开桌上的玻璃，后腿蹭着路荆，“能帮个忙吗？”

粉红色的天空逐渐转深，露天下的呜群散去。供电恢复，街上的路灯亮起。

隔壁宿舍彩电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电视台在介绍低纬极光出现的缘由，随后切换至另一个无聊的频道，好像是讲述爱情的电视剧。路荆无聊的翻开两本笔记本，比对星星的位置，不时咬一口食物。

“不会花钱让别呜帮你画的吧？”路荆清理完食物的残渣，咬着饭盒，将其放到门口的桶里。

画在路棘的桌面上展开，流动的极光静止在三千平方厘米的画布上，画的底部，黑压压的呜群背对作画者而立。

“看不出，呜，你还有这个爱好。”路荆撇了眼画，平静地说。

“我。”路棘顿了顿，“我想，呜，我确定伴侣了。”

--

中漠城往西两千五百公里，多拉天文观测站旧址。

门锁转动，路棘轻咬着一幅画，横着身子挪步。

“噜，谢谢老师。”天水的声音愈发轻。

一旁的通话指示灯亮起。

“您好。”天水应答。

“这边是航空局，查询到一架编号未知的运输机将在一个半小时后降落，请跟从元说一声。”

“好。”天水未说完，从元取过应答器。

“齐晨，哪家的飞机。”从元问。

“说了未知，经验上是军方的，他们申请的直升机路线的目的地是旧多拉观测站。挂了，我这里忙。又有三架编号未知的，没有起飞记录，两个小时后到。你最近没乱写什么吧。”齐晨略有些惊讶。

“知道了，你忙。”从元结束通讯，转头，“天水，先把我的镜子转过去，这个可以吧。”

从元把头靠在桌上，左侧的胡须微微上扬。

几百米外的64厘米反光镜转向即将升起的远星，镜面投映出还未消散的蓝色极光。

远星升起还需要一段时间，从元决定眯一会，该做的工作都差不多结束，再认真也不过是在未知的迷雾里多走几步，毫无意义。梦中出现了一颗蓝色的恒星，蓝得像漠星极点的漩涡，磁场束缚的离子流如开弦跃动在平面上，它们逐渐靠近，另一束的磁场吸引离子束涌向另一侧，磁矩转向，这个过程再瞬间完成，与此同时，抛射出大量物质，它们高速穿透漠星的磁场，焚烧乌天上的一切。

梦是对记忆的拼凑，极少会对研究产生影响。

--

高速旋转的旋翼吹起沙尘，缓缓降落在天文站外的空地，年老而毛色黯淡的呜走出机舱，随行的呜携带着大量的纸质文件。

一架直升机仍在高处盘旋，一架起飞返回机场。

“他睡了多久。”年长者轻声问值班的天水。

“快2个小时。”天水认真地回答。

“你叫什么。”年长者问。

“秋天水，大家都加我天水。”

“三个字的名字，很少见。天水，我就在那边的休息室里，他醒了叫我。”年长者看了一眼从元说。

--

从元惊醒，后半段的梦并不真实，但反应了他内心的恐惧。

“老师，有呜找你，在那边的休息室。不过，他说让我告诉他你醒了。”天水的声音很轻，好像害怕年长者听到。

开门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您好，从元。”从元点头道。

“漠林。我想，我们可能犯了一个错误。”漠林说。

“是你们，而且是一定。”

“你的报告跟你一样直接。我应该做进一步的自我介绍，我的第一专业是理论物理，半个世纪前的物理学，同校。”

“这是您前来的原因？”从元的语气缓和了些。

“我支持你的观点，证据不足，他们觉得你的想象力很丰富，这种现象从未发生过。”

“是未被观测到。”从元强调。

“具体细节我只是旁听，一些呜，他们到了。”

一群呜进入控制大厅，在将至的黎明，这个凋敝的站点又一次重拾繁荣。

主镜跟随着正在落下的漠星，显示器中极点的蓝色漩涡缓缓旋转。

“抛射入乌天大气层的粒子并非来自极点，你们挤占了许多资源。”沉寂的环境中，从元发声。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北方那个国家受到的影响远超我们，迟到的恐惧是会扩散的。”漠林说。

“我们想验证你的猜想，但所需的条件太苛刻，实验室里无法复现。”褚宏说。

“远星的活动刚进入活跃期，只要运气不太差，使用一些相互靠近的远控卫星，我们就能观测到磁层的异常。”从元指向一个狭小的屏幕，“排除可能出现的误差，这次远星的低温区面积超过0.9%，是历年的两倍。足以触发这个现象，你们早应注意到，并做好应对措施。”

“我们只能给予建议和描述可能的事实，夸大会出问题。”

“褚寻，你妹妹？她是有些……太过自信。”

“我们需要证据，而不是巧合。”

“证据就在极点上方，只是镜子看不见。”

“我想，你应该希望看到自己的观点出现在杂志和各个前端报刊上，而非在这个观测站中浪费时间。”

“从元。”漠林说，“不单单是你的理论，我还需要为这次恒星的异常活动提供一个解释，压力很大，出现问题，我承担所有责任。而在这个方面，你走得最靠前。”

“这是两件独立的事。”从元补充，“从距离的角度上看。”

“不，有关系，这次物质异常抛射摧毁了我们所有的卫星，另外两个国家受损更为严重。”漠林向从元靠近，“坏消息，航天部门的压力很大，短时间内的运力是有限的。”

“好消息呢？”从元问。

“用于地面的经费很充足，相关部门会全力支持你们。简而言之，我们要找到预警的办法，同时针对远星和漠星。”

“老师，呜，刚刚上级部门发来电报，指示我们将镜头转向漠星。”天水并拢前掌，轻声说。

“找个半米以上的镜。”从元在旁边卧下，冷哼，“刚通电就乱指挥。”

平均海拔一千两百米的高原让多拉这座高原之城成为最受欢迎的观星城市，这个高度，呼吸受到的影响不算大。

十年前，多拉天文站据说是因为交通问题而搬迁至另一处交通方便的区域，据说只有这样，呜才能将直径更大的镜片送往观测站。

630纳米和557纳米电磁波交织出一片粉红色的天幕，这个北纬30度的城市沉浸在绝世的光影中。

旧址的设施仍在，搬迁后，他换了一个名字，旧多拉天文观测站。不过站内的员工仍习惯性称呼其为多拉，同时它也是最受应届生欢迎的实习观测站。

路荆在第三个学期初申请过一次，不过因为优限度滞后的问题而没获得名额。

“天水，将主镜转到远星，这是具体位置。”从元指示天水取出侧包里的纸带，“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只是还缺少一点灵感。”

半个小时后，路荆从呜群中挤入校园，眼角好像瞥见路棘的背影，他没多想。一天没有进食，他强忍着捕食绿化带中觅食的飞鸟的念头，很幸运，大部分呜都在仰视弥漫的天幕，食物仍处在保温状态，几只呜在一个窗口前排队。

带着饭回到宿舍，路荆在门口闻见陌生的气味，很淡。路棘的窝冰冷，气味表示他很早前就离开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