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然任由她拉着，主要是看她晕乎乎的，走路都走不好的样子。

当然，自己也有点晕。

这个大帅哥，笑容一向如阳光般灿烂。

“不了，刚喝过，随便逛逛就准备回去休息了。”

赵东强声音里透着疲惫，卫然略有恍惚，好像很久都没听到他的笑声了。

“回去要用热水洗脚，不然会烂。”

嘟嘟的短线声没再传出他的声音，卫然和薇拉塔走在大雨之中，最终还是没有打伞。

沿海虽热，秋雨却凉，薇拉塔的脸庞反而在酒精的刺激下带着红晕。

“喂。”

宽码的大鞋里积满了水，她却一脸兴奋，没蹦跳一下就踩出声，浑浊的液体从白皙的脚踝往外流淌。

“好好玩，好舒服。”

手机又响，特发的手机根本不怕雨水，卫然听到了那边穆琪的声音:

“哎，烦死了，早知道我就打车过来了，车被扣在了车管所，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手臂被使劲的摇晃了几下，卫然转身看到了薇拉塔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正一边拽着卫然的胳膊，一边蹦跳。

但看现在她这样一幅醉憨憨的样子。

薇拉塔欧耶一声，跳的污水直崩。

卫然摇了摇头，继续在雨幕中行走。

再活泼的人也受不了卫然的影响，薇拉塔的情绪也逐渐低沉了下去。

他来到了自己此前工作的地方，这里有大片的商业街，一些店员像往常印象里一样，在大雨中百无聊赖的看着雨水发呆。

各个高层之中白色的灯光透亮，下午正是认真工作的时候，无数人在键盘和屏幕中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此前，自己也是一个寻常的设计狗，加班是通常情况。

卫然脚步没停的随便走进了一家衣服店，男装女装都有，站在门口和薇拉塔滴答了几分钟的雨水，才浑身湿漉的恶走了进去。

“先生好，小姐好，买衣服吗？”

店员应该是新招的，这才过去了一个月，自己就不认识了。

他点了点头，接过了对方热情送来的毛巾。

“随便挑几件吧。”

这句对薇拉塔的话说过后，店员的眼神明显一亮。

但见卫然直奔打折区后，眼中又闪过鄙视。

直奔打折区是卫然养成的习惯，他将店员的眼神看的一清二楚，但只是沉默着，静静的等待。

“好耶，到时候钱都还给你。”

薇拉塔跳了一下，然后直接把卫然的鞋甩了出去。

这句话后，卫然见到了这个店员眼中的鄙视之色更浓了。

“我买打折衣服会影响她的提成，影响收入，表面上是鄙视我没钱，实质是因为工资产生了差距，如果卖什么衣服都是一样的钱，那她就不会因为顾客选打折而产生鄙视。”

“可是如果不调动差距，店员就会划水摸鱼，影响整体的业绩，同行竞争很多，竞争失败就会淘汰，所以必须划分阶级差距来竞争。”

“人人都想要公平，可如果都是自我以上公平，自我以下视而不见，何来公平？”

“这本质上还是一种悖论，既然有了上下，就根本没有公平，可又如何削除这个‘上’与‘下’？有了上下，就有了梯度，连序列都分为9到1，哪里不是充斥着阶级呢？”

卫然思绪不受控制的发散着，越想，越感觉无解。

尤其喝了酒后头昏脑涨，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直到被薇拉塔摇晃胳膊后才回过了神。

“我们再逛几家好不好？”

“不好。”

他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无情的将对方燃起的购物热情打断。

“不好就不好，凶什么吗……”

薇拉塔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而对店员笑道:

“那就这两套吧。下次再来。”

“小姐你中文说的真好，身材也很好。”

店员也很开心热情的说着:

“我们这里有浴室，还有吹风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先生洗个澡穿新衣服回去，天气凉了，容易感冒。”

“真的？”

薇拉塔一脸惊喜，在营地里挖个沙堆洗澡自己都干过，哪会在意这些，兴冲冲的跟着店员步入后面。

半晌，卫然也随便洗了一下，换上了干爽的衣服，付了了三千大洋后还得赠了一把小伞。

“那位小姐和他是情侣吗？气质真好，就是男的有点太闷了，一脸别人欠他钱的样子，但看起来也挺帅的……”

店员心里八卦的想着，看着那位年轻的金发女郎挽着他的手，走进了深沉的雨幕。

雨幕深深，灯火如豆。

别墅中，杜敏涛一身睡衣，在窗边躺椅上看着一本书。

台灯有些过亮的刺眼。

一个女子穿着浴袍，伸着懒腰走了过来，环住了他的脖子。

定睛一看，语气疑惑:

“《春秋》？你看这老古董干啥？”

杜敏涛呵呵笑了一声，合上了书籍，看着窗外的车辆逐渐增多:

“想知道，什么叫圣人？圣人为何还会厄而作春秋。”

女子摇了摇头:

“圣人出，黄河清，黄河什么时候清过？”

“要我说，相当圣人，就得至强。”

他听到这句话后，脸上浮现讥讽的笑容，转瞬即逝:

“圣人都至强了，那神人呢？西方总将神圣相合，神就是圣，神即显圣，不能窥神，如果了解到圣人，不久有机会了解了。”

“那你说，什么是圣人？”

女子根本没想过如此艰深的问题，想了一会，听不懂便疑问道。

“开思想之天地，定人性，传思化道，他们的上帝告诉要将爱洒满人间，我们的圣人以仁义奠定人性。”

“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无己。”

女子嗤笑一声:

“敏涛，你这可是封建思想啊，喊了几千年的仁义道德，藏在下面的还不是吃人的腌臜事？”

“自由，才是现在的主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摇头轻笑:

“古人又不傻，书是好书，但他们拿着教如何做人的道理去治国，为的就是像万世不竭，当然封建了。”

一句话里涉及的知识太多，女子揉了揉脑袋，不想再思考下去，亲昵的搂着他，看着外面逐渐开始流动的车水马龙:

“哎呀，考虑那么多干嘛，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看，世界多亮眼，他们多好。”

是呀，他们很好……杜敏涛微笑没有变化，静静的陪她欣赏窗外的景色。

良久，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觉得，他们像什么？”

“谁们？他们？”

女子指了指窗外，那应该是此刻才逐渐下班的人，形成的交通堵塞，沉吟了一会:

“什么都不像，像他们自己。”

不像蚂蚁吗……杜敏涛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但也从没指望别人能理解自己，揉了揉她的手掌，如叹如诉，却模糊到对方都没听清:

“像蚂蚁，也像……光。”

眼中扫过桌上的一角报纸，眼中冷冽一闪而过。

报纸是今天刚出炉的，在如今日渐衰弱的纸质报纸，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仍然在最显眼的第一面印着几个大字:

“江南布衣童装……”

“光！

光。

光……

我要变成光，我要变成奥特曼！

呜呜呜，我写完作业了。”

一瓶白酒本不算多少，但两人都不是什么酒量好的人，即使换了衣服，也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的走着。

卫然心情抑郁，漫无目的，薇拉塔就追着他，也不嫌累。

当然，以她序列6的体质，想累也不容易。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家小区附近，天色已黑，听到了这样一声童稚的嫩音。

越渐越小，最后一句倒是气势十足，要是到后面的哭声也那么有底气就好了。

薇拉塔听得一阵花枝乱颤，一下子就指准了一个亮着黄灯的窗户:

“我小时候也扮演过公主，但被我爸爸打的可惨了。”

女孩子不至于吧……卫然撇了一眼她，见她很自觉的开始了解释:

“嗯，不知道你了不了解科米亚这个国家，现在皇室是科米亚家族，而我们希尔家族是公爵位，所以我是绝对不能称自己是公主的，不然爸爸他就容易遭到弹劾……”

“哈哈，就像你们这从前，郡主不能自称公主一样。”

这个比喻倒是形象……卫然没想到薇拉塔身份竟然这么高，随意的说了一句:

“你对我们的文化倒是了解挺清楚的。”

“那当然，我没有骗你，我从不说谎，我一开始就是准备找一个中国丈夫的，因为我非常喜欢吃这边的菜。”

她矜持的笑了笑，言语却很直白:

“怎么样，你考虑考虑我，我们今天就像在约会，不是吗？我很可爱的。”

卫然无视了她双手捧着脸颊的动作:

“我有喜欢的人了，只相处了一天，就说喜欢别人？

况且，你只不过想拉着我陪你做你的事而已，何必说的那么好听呢？”

薇拉塔被拆穿也不心虚，依旧直白:

“哪又怎么样？你有实力，强大，还是个好人，只是太穷了。”

“而我有很多钱，和我结婚后就再也不会为钱财烦恼，我们可以追求理想，追求自己想做的事，这世上总是有太多的不公，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资源不够丰富，如果我们能将秘地开发，那将会产出比如今多十倍，百倍，无数倍的资源，每个人都能获得想要的东西，世界就会永远美好。”

讲道理，薇拉塔的观点是卫然从来没想到过的。

但说这个想法，确实足够崇高，足够让自己作为序列者，人类中特殊的那一部分为之奋斗终生。

可卫然并不觉得会这么简单。

想法总有局限性。

古人或许从没想到过，物质繁荣到，有一天连普通人都能天天吃到肉。

但还不是有着诸多问题？

新的时代，总是伴随着新的问题产生。

没有回答，薇拉塔眼中闪过失落，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也明白，有的事确实不能急。

只是心底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好奇。

这样一个冷漠如冰的人，竟然也有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是谁，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人？

至于卫然还可能喜欢男人的选项则被她下意识的排除了。

早上看自己时脸都红了，自己可没忘呢！

事情急不急主要是看人麻烦不麻烦。

如果是满怀目的，心思不纯的薇拉塔，当然是麻烦。

“今天这么大的雨，就别让我离开了，回到家里又要做事，见这个人那个人的，让我多待两天好不好……”

卫然没有任何表示，对着那边的穆琪继续回复:

“喂？你在哪呢，喝酒不？”

“抱歉了，早知道就不喊你过来了，今天雨太大了，你先回去休息一阵吧，事情不急。”

“那好，有事你直说，只要我能帮到的，肯定会帮你。”

薇拉塔声音控制的很好，加上落雨声不停，穆琪也没听到什么，回了一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卫然拒绝了一下，主要是，还是不想队友突然见到薇拉塔，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能穿行。

“行啊，都学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喝酒了，行吧，我也自己喝去，晚上回家小怡肯定又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