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大殿内突然荡漾起一连串的波动，就在高台之前，就在钱龙和朱月尸体的身边，突然有一道道宛如波纹般的空气流动生起。众人只觉得周遭天地灵气犹如龙卷风一般骤然生起，在灵气卷动的中心处，有两道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们跨越了无限的距离，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而来，时空的涟漪沉浮起落，卷起狂风，风吹动了众人的衣袖，吹开了蒙在朱月尸体上的白布。待风停止息，一高一矮的两人出现在了那里。

“好了够了！”武业起身，不想让小紫折磨钱龙，打算直接对他施展摄魂大法。

可没想到的是，一旁的姚耐姬却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又出声阻止了小紫，对钱龙讲道：“我很欣赏你的气势，也很喜欢你的深情。虽然你愚蠢透顶，但我觉得你不应该死。”

他向来是不喜欢云华天宫的女人的，但也只会在暗地里编排，只有在潜龙大会才会对云华仙子出手。身为武神殿传人的他尚且如此，钱龙一个剑门小弟子竟敢要云华天宫的人偿命，当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

高台下，剑门大长老脸上忍不住一喜。他怎能想到这钱龙竟然疯狂到要云华天宫的人偿命，本打算忍痛放弃他，没曾想居然还有转机。

几乎就在姚耐姬话音刚落的瞬间，大长老急忙躬身呼道：“谢尊者饶命之恩！”然后暗运秘术，闪身到钱龙身边，挡在小紫身前，就要去点住钱龙的穴道。他要先制住钱龙，并想好了给他保命的一系列计划，最好能让他隐姓改名……

他们正是跨越世界而来的方山和小白。

因为他看到了钱龙的眼神，那是视死如归的眼神，是了无生趣，只剩下绝望的眼神。他沾满血迹的脸庞上并没有大长老想像中的疯狂，而是如死人骸骨般灰寂的平静。

这一刻，剑门大长老才知道，自己救不了他。

“传送阵法！”武业心中一动。

“第二丹田！”剑门大长老惊呼出声。

“小白！”小紫惊喜地来到小白身前。

谁知地上的钱龙猛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大长老的手。大长老心中又急又怒，就要出声阻止钱龙，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抢在所有人之前，方山抬头看向高台上一直闭目打坐的张千问，高声道：“张千问，你也想要我的第二丹田吗？”

青衣道士终于睁开双眼，他看向方山，又看向面目全非的朱月和披头散发的钱龙，张开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小紫一脸关切地握住小白的手，轻声询问着她的经历，但暗中却以秘术对她传音道：“小白，我会给你找个机会，你带着第二丹田离开这里！”

只要第二丹田还在云华天宫手里，云华仙子就能在之后的抢夺中占据最大的优势。

谁知小白却回她道：“我受了重伤，跑不动了。”

姚耐姬明晓张千问心中的纠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师兄。”

接着，他站起身来，摊手道：“你们看，事情的发生总是突然的，让人意想不到，不过我觉得这场面挺好的。”

他指向方山和小白：“钱龙，你们应该都认识。他刚才向我状告你们杀了他的爱人，要我为他主持公道。当然，这只不过是他空口白话，没有证据，你们两个来得正好，你们当真杀了？”

方山见这衣着怪异的红衣道士一脸轻佻，身上的势也被囚禁在体内，看不出深浅，但他却提起了强烈的戒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死势与这红衣道士的势几乎重合，他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

小紫抢在小白前头急声道：“我云华天宫的人怎么能和这两个凡种相提并论……”

姚耐姬伸手打断她道：“大庭广众的，别搞特殊嘛，再说事情都已经发展到现在了，我也想主持一回公道看看。”他指了指方山：“你有什么要说的？”还没等方山开口，又道：“我这人心中充满正义，不要妄想糊弄我奥。”

闻其所言，各大高手纷纷面露异色，姚耐姬刚才一时兴起就杀害荀夫子爷孙的魔头行径历历在目，殿内的血腥味还没消散干净，他居然还能说出自己充满正义的话来，当真是……当真……让人无话可说！

也不敢说。

众人其实都明白，姚耐姬其实是想把矛头指向方山，让人忽视小白。只是他这样作为，难不成还真的想给钱龙主持公道？

面对姚耐姬的逼问，方山察觉到势的变化，迟迟没有开口。钱龙见此忍不住喝问他道：“方山，自己做的事，难道你还想不承认？别让我看不起你，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起你！”

“少给我指桑骂槐！”小白按住小紫，走上前来，“钱龙，不得不说你的命真是大。几次九死一生的困境，你竟然都能活下来，还活得更好了。”

“你还没死，我当然要活着！”钱龙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少女的仇恨，咬牙切齿。

“呵，胆子变大了嘛，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小白讥笑了一声。

钱龙毫不示弱：“怎么，宠物就不能向主人龇牙吗？”

他狞笑着，拿出了一枚封着片片白云的透明珠子，向小白身后的小紫说道：“李天仇告诉我，这是云华天宫的云灵珠，里面封存着只有云华天宫的人才能得到的消息。”

他把云灵珠抬到小白眼前：“想知道这枚珠子哪来的吗？”

“这是我从小蓝的嘴里发现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钱龙看到了小白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狂笑出声，手掌紧握，仿佛握住的是小白的心脏，是她的性命。

“我不知道珠子里是什么消息，你知道吗？”钱龙向小白发问，居高临下。

“有可能里面什么都没有，那我就成笑话了，你知道这在说什么。但我要赌一把！我就要把自己的命赌在这颗珠子上！”

他把云灵珠递给小紫：“你不是想知道云华仙子的下落吗？这颗珠子可是小蓝用自己的命留下的，你觉得她会留下什么？”

小紫冷艳的俏脸上浮现迟疑的神色，因为她想起了钱龙曾经说过的话“小白……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小蓝”。这根本就是笑话，是钱龙的疯言疯语，可他的眼神让小紫迟疑了，没有接下云灵珠。

可她的这一作为让各大高手全都心中一突，难不成钱龙所言非假？众人的目光转向小白，就连高台上的四人也不例外。

如果她真的杀了自己的姐姐，那就不用钱龙寻仇，云华天宫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小白却出乎寻常的平静，她的平静和淡定与钱龙的仇恨和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她。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她这哪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是啊，这钱龙莫不是已经疯了。”

“肯定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拿着石头当作珍珠，他手里的珠子说不定只是个首饰罢了。”

……

可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小白从容地对钱龙说道：“原来你是想证明我杀了小蓝，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确实杀了小蓝，那又怎么样？”

小紫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巨响，难以置信地望向小白：“小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小白却再次说道：“我说过假话吗？”她对小紫的震惊理也不理，又指着地上的朱月对钱龙说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吧，我还杀了她的哥哥。”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也没有想过隐瞒，你们这些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吗？”

“你！”听着小白冷漠如刀的话语，小紫只觉得眼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完全成了陌生人。“给我！”她一把抢过钱龙手里的云灵珠，本源轻气探入其中，接收到了小蓝临死之前留下的讯息。

灵珠中的讯息令她如遭雷劈，僵立在原地。

“你，真的是你，小白你……”小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白，浑身发麻，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理应失去一切，即将遭受口诛天罚的小白就在此时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小紫的喉咙，手腕转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断了小紫的脖子！

小白的偷袭又快又急，小紫根本来不及反应，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震惊，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她手里的云灵珠滑落，滚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方山呆住了，钱龙呆住了，所有人都因小白突然的杀戮而呆立当场。

没有人能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可荒诞怪异的现实正在上演。

钱龙指着小白：“你，你，你这个疯子！你才是疯子！你才是魔头！”

小白却好像做了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亲手杀了一同长大的姐姐，她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杀了一个不再有趣的宠物，又像是随手折断了一朵花。面对少女淡漠的眼神，钱龙只觉得如坠冰窖，通体生寒。

这一刻，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少女。

高台上，姚耐姬和武业对视一眼，发现彼此同是一脸懵。

姚耐姬忍不住开口：“同门相残……”

可还未等他说完，就见小白头也不转地对他说道：“少用你们昆仑山的规矩说事，我云华天宫行事自有准则。”

姚耐姬的话被噎在了嘴里，再次转头看向武业：“云华天宫的规矩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哪知道！”武业摊手。

小白轻抬脚步，走向钱龙，边走边说道：“杀人需要理由吗？

他人的生命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

其实不理解的是我才对，你们与小紫素不相识，一无感情二无血缘之亲，我杀了她，你们做这么多表情干什么？没见过死人吗？没见过人杀人吗？

你说我是魔，可魔是以圣人准则来定义的存在。”

小白指向围观的各大门派，“他们想要生存，想要建立抬高自身价值的社会，所以把圣人准则作为约定礼法，以此维护自己的统治。

而我，在圣人道理之上！”

“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吧，你没记住吗？

那你现在就给我用你的脑子好好记住，你们不过是宠物，不要用你狭隘的宠物的世界观来揣测主人的世界。一群连自我都认知不清的蠢货，空有思想，你们也配与我同等相立！？”

霎时间，杀意爆裂，尽凝于小白指上，曲指成爪，如死神之刃掠向钱龙额头。

“住手！”台上武业喝止住两人，怎能让钱龙毁了第二丹田。

方山以感知扫过四周，待明了当今处境，心中不免一沉，知道自己当真是倒霉透顶。但他眼前众多“势”交错纠缠，使他第一时间寻找到了“生势”的存在。

“发生了什么？”“是第二丹田！”“是方山！”“那个方山！”“怎么回事？”“他怎么出现的？”……

原本安静的大殿顿时一片喧哗，惊呼声与议论声纷纷响起，众人交头接耳，有人更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看个究竟，都为突然的状况惊奇不已。

“确实找死。”武业点头。

直到一声充满了仇恨与杀意的怒吼声打破了一切，经过短暂的失神，看清两人的钱龙目眦欲裂，血涌上头，不顾一切地冲向两人，双掌掀起狂风，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向两人拍去。

刚刚适应空间转换的方山突觉危机临头，立刻运起小白版无定重音，五道音环缠绕于臂，迎上前去。

拳掌相交，众人只感觉一股沉闷到令人吐血的声浪传来，狂躁的真气就像是两个全力奔跑的马车相撞在了一起，当真是天雷勾动地火。空气以两人为中心爆裂开来，仅凭余波便能掀飞一旁的桌子。

“所以你现在闭上嘴，离开这里，把你的爱人好好安葬吧。”

武业正欲开口，姚耐姬却对他说道：“放轻松，第二丹田总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