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不看他，只是低头，“认罪。”

“应龙！你祖宗的！你给我说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罪三，为一己私欲不惜向族人下毒，罪该万死。”

“其罪四，欺上罔下，居心叵测，心术不正，欲将取而代之，其罪当诛！”

“其罪二，协助人族试炼妖邪毒物，甚至设计使其走火入魔而亡。残杀手足，罪该万死。”

“你认罪？”

“你早就知道如此，却还要演这场戏。”

应龙垂下手，颓丧的跪在地上，“是我输了。”

蠃鱼不相信，他并肩战斗了几十年的伙伴是个出卖族人的卑鄙之人。他试图在应龙的脸上找到一丝被逼迫的神色，但是却失望了。

他了解毕络，不会做没有依据和把握的事情，甚至刚才他看到毕络将刀架在应龙脖子上时，他有一瞬间动摇了，毕络也许是错的。

可是刚才直到看见应龙认罪，他才不敢相信地问出声。

应龙的脸上只有无尽的寂然。

“你个王八蛋你应龙！好好做你的右护法不好吗你去出卖族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被夺舍了？！”

蠃鱼冲过去，嘴上朝着应龙怒骂，双手一起晃着应龙的肩膀，试图将真正的应龙叫回来。

“应龙？你什么意思？”蠃鱼不可置信地站在他身旁，刚才自从毕络说出那句话后他便一直在旁边看着。

应龙愣住，“你……你怎么知道……”

“应龙！”蠃鱼踉跄地起身，险些站不住脚，“你竟然……你竟然还想用这种逆天而行的阴邪法子！”

江携站在毕络背后，突然向前走了一步，神色和应龙一样平静，不过应龙却能从她的神色中读出莫名的情感，“因为，这些话，我的父亲大人同样也跟别人说过，对吧？”

她在问谁？

应龙后脊发凉，慢慢向后看去。

蠃鱼身后的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向着里移动，应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一个真实的人。

这是江昊？

应龙心底缓缓出现了疑问。

他竟然变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记得从前与江昊密谋时，他从来都是傲气凌神的样子，如今和眼前这个枯槁的人形根本对不上。

江昊身穿黑色的斗笠披风，整张脸都被遮住，听到江携的话，慢慢走出来。江昊笑了一声，声音粗粝。

应龙和蠃鱼听得到他的声音含着兴奋。

“到底是我小瞧你了，我亲爱的女儿。”

江昊踱步出来，显得悠闲自在，只不过掩藏在黑色斗笠下的眸子却闪着嗜血的光芒。

红色的光。

江携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昊，背在身后的手逐渐凝成灵团。

江昊同样也看到了江携的手，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问道，“女儿，既然女婿也在这里，那你不介意我说些事情吧。”

江昊不等毕络说话，道，“刚才你们杀死那个怪物，我都看着。但我亲爱的女儿，你可知知道他是谁？”

闻言，江携的脑海中浮现刚才的那一幕。

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型，同时也串联起了“它”奇怪的行为，以及说的那句——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江昊“嗬嗬”一声，“那就是你的好情郎啊女儿，他被我练成了一个听话的邪物，不过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听话，你看，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这样，魂飞魄散，死于非命。”

江携不说话，身后毕络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江携的手腕一松，接收到了毕络的意思：别冲动，静观其变。

“魂飞魄散也比在你手下做一条没有自我思想的狗强，你自诩正派，身上肩负着惩奸除恶、润泽一方百姓的的大任，却如此罔顾生灵，甚至剥夺人命供你驱使。”

“你懂什么？！”

江昊猛地向身后的巨石攻击，瞬间而已，乱石迸溅，竟然顷刻间变成了细沫。

“我越强，就能站的越高，我站的越高，高到无人能反驳我，无人能够与我抗衡，我就能后拥有无与伦比的话语权，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鄙夷我、唾弃我，甚至威胁我。到时候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神你个王八蛋！

江携真的觉得江昊已经走火入魔了。

江昊在世人面前是温文尔雅的天璇派掌门，位高权重，妻女双全，年轻时有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中年时有优秀的女儿，他有别人八辈子都得不来的东西。

但是江昊不这样想，他是平民出身，内心本就自私敏感，他从最底层向上爬，中间受尽了折磨和讽刺，生命唯一一次的反抗最终以爱人命丧黄泉为终，他却不得不去恳求他的杀妻仇人——江若若的外公，请求给他的女儿一条活路。

前宗主表面上答应他，但是以江携的性命为要挟让他娶自己的女儿，同时又要求江昊将江携送出天璇派，江昊为了江携的安危不得不照做。

这本不至于让江昊沦落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直到他后来在前宗主一次醉酒后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你胡说八道！我明明已经快成功了，只需要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用魔族祭天，实现江昊飞升成神的愿望，他就能够帮助你和魔族重见天日？”

没用的……

“没用的……”应龙神色平静，和他平日里的大方的不拘一格完全不同，他这时的神色平静到吓人。

“其罪一，勾结人族残害族人，罪该万死。”

“魔族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靠自己根本行不通！只有和人类妖族合作才能回去，回到中州那片土地，繁华的地方……”

“根本行不通！上一代魔君是这样，这一代魔君也是这样……信什么攻出蛮荒的大方略，却一点成效也没有，魔族依旧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着苦日子，一年到头看不到太阳，看不到水源，看不到希望，哈哈哈！根本不行！只有合作！只有合作才能解救魔族！”

毕络冷笑，“和人类妖族合作相当于与虎谋皮，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何行的通。”

一句句话，一句句“罪该万死、其罪当诛，”像是往应龙的心上一遍遍钉入钉子，他的脸上血色尽失。

从一开始的愤怒与不服，到后来的逐渐平息，沉默，最后到了现在的破罐子破摔，自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