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忆让孙瑾敬出了一身冷汗，他无法将流浪汉和那个西装革履的剪影联系在一起，错愕地自言自语道:“你……你不会是我们校友吧？”

流浪汉不回答，他始终伸着手，嘴里念念有词。这一次，孙瑾敬总算是听清楚了，没有再误会流浪汉是想找他乞讨十五块钱。他想起来贾栋梁告诉过他，流浪汉乞讨钱财买彩票。

在魏博雄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尽是些熟悉的面孔。大家对魏博雄的变化充满好奇，却又因为魏博雄生命的终结而无从探究。但这个流浪汉却是不一样的，孙瑾敬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人果然是生活在圈子里的，突破圈层不仅意味着平步青云，也可能是坠入泥潭。而魏博雄从云端坠入泥潭，正是这样的落差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摩天大楼的楼顶摔了出去。

孙瑾敬心头溢出一层层柔软，他蹲下来，把外卖放在地上。那流浪汉起先怯怯地盯着他，肢体紧缩着打量他。见孙瑾敬耐心地把面条端出来递给他，流浪汉笑得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住。

孙瑾敬和贾栋梁道别，独自提着打包好的面条，穿过马路往证券大楼下走去。他是有些好奇的，好奇魏博雄并不衰老且灿烂的生命是如何走向终结的，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在他的生命里路过。

在孙瑾敬的母校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叫姜何的学长玩转了股市，不仅打败了经济系的一众学霸，还顺带抱得校花美人归，成了一帮工科男心中的丰碑，连孙瑾敬都听说过他的大名。毕业典礼的时候，已经读了研究生的姜何还给孙瑾敬他们做过演讲。孙瑾敬记得，姜何是魏博雄的偶像，有一年聚会，姜何还来吃过饭……

“01、06、07、18、24、27……”流浪汉嘟嘟囔囔，忽而抬高声音大喊道:“15！”

孙瑾敬没听清，他厌恶地扯回衣服，说:“都给你买了面条了，还跟我要钱。”

孙瑾敬陷入悲悯，他难过地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十块钱，递给了流浪汉。

流浪汉答非所问，他伸手指向自己，回道:“姜何。”

孙瑾敬觉得这个名字也很熟悉，他停住了脚步，又仔细端详了一会，突然他想了起来——他确实认识一个叫姜何的人！

行走在宽阔干净的马路上，身边时不时有豪车驶过，孙瑾敬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停车场走。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往昔岁月在眼前掠过。快乐的童年、艰难的求学、拼搏的职场……他感觉到快乐在流逝，焦虑一层层压过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流浪汉还是伸着手，他的脸虽然脏，眼睛倒还明亮。孙瑾敬忽而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例如饭局、聚会等场合见过这人，于是下意识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魏博雄？”

这份雪菜肉丝面是施舍给流浪汉的。

“小心烫。”孙瑾敬半蹲着看了一会，流浪汉身上散发的臭味让他避无可避，孙瑾敬起身要走，却又被流浪汉给拉住了。

那人手型修长好看，但是指甲污脏恶心，他一只手拉住孙瑾敬，另一只手摊开，觍颜乞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