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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回九市行侠4

  • 作者:马贺布衣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1-08-04 14:50:42
  • 字数:16680字

楼家座落在香室大街之南的尚庙里,长安京城百姓几乎无人不晓。两人到得楼家大院之前,但见朱雀大门,重檐高第,千间广厦,鳞次栉比,富比王侯,好不奢华气派。

闵儿道:“楼家恃武称雄霸市,不同寻常大户人家,那些看家护卫必定个个习武机敏,大白天的不易混入进去。若是给楼公子和那施明、吴光发现,就更加危险。我们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欧阳华敏想起闵儿教过自己乔装伪扮改头换面之术,其手法甚是高明,便道:“我们找个去处装扮成仆从的模样,再择便行事。”

欧阳华敏按住内心对师父的牵挂,却因诸多与闵儿的朝夕相处,仍难尽吐情怀。他既不想将闵儿搁在心里,欺瞒嫱儿,又不知该如何向嫱儿叙说自己与闵儿从偶遇到患难与共,形影不离。思来想去,仅将与闵儿商量相助太子顺利继位,然后求其恩赐嫱儿出宫的打算说出来,虽显节外生枝,但也是就自己与闵儿的交往对嫱儿作了交待。嫱儿道:“这个主意虽好,只怕你不宜到宫内当差。因为皇宫内禁令规矩森严,束手束脚,我们相见会更加不便。”接着便问:“那个闵儿是什么样的人?”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欧阳华敏道:“是一个与你差不多年纪的楼兰女子,聪明伶俐,身世孤苦,我把她当作亲妹子看待。太子殿下也识得她,而且对她一往情深。”嫱儿忽然关切问道:“她对太子殿下也有情意么?”欧阳华敏道:“表面上是凶霸霸的,冷若冰霜,却不知她的心里究竟是何想法。”嫱儿道:“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她。太子殿下现在正苦恼着呢,我道是什么原因,原来却是因为这个闵儿。”

欧阳华敏最先关切过问嫱儿的一些近况,然后简略说知自己此番前去西域的遭遇。因不想让嫱儿忧心,没有将在西域经历的一番生死磨难如数告知她,只说已经见到了师父剑牍先生,之后两下分头查找杜青山和《太公兵法》的下落,耽搁了许多时日,因而比甘延寿和太子等人晚回两三个月。虑及在己之前,万一师父已返至长安来见嫱儿,教她尽知实情,也为能弄明师父的确切下落,言语间故似不经意地向嫱儿探听,在自己和师父与她别后的这些日子里,师父有没有来找过她。嫱儿摇头表示没有。

两人一同去向甘夫人请了安,用过早膳,稍事歇息。欧阳华敏心里记挂昨日在客来香酒楼发生之事,决定到楼家去探探情况。闵儿执意跟去,欧阳华敏劝拗不过,只好依她。两人出了甘府,向旁人打听明白楼家的住址,便直奔楼家府上而去。

失魂落魄之时,无人可诉,只有表弟小莽子童幼无知,时不时陪在一旁嘘寒问暖,陪玩耍乐,寻些开心。太子难抑满腹愁肠,便将对闵儿的诸般相思哀怨一古脑儿告诉了他。小莽子在嫱儿面前几乎就是一个传声筒,这边听完太子的心里话,那边就急不可耐转到嫱儿身前,尽将太子的烦恼只字不漏向她禀报。嫱儿虽毫不关心宫内情事,但对太子属意之专难免有些好奇,此时听到欧阳华敏说起一个叫闵儿的女子,正是太子爱慕之人,两下相合,自是不难断定太子对小莽子所说的心上人,肯定就是这个闵儿。

太子的婚期最后定在本年庚子月甲子日,欧阳华敏掐指一算,距离目前已不足半个月。想想太子的尊荣浮华身世,再想想自己和嫱儿的为难处境,两相比较,不由得感慨道:“想不到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不得自由,活得也是如此之苦。”嫱儿宽怀道:“你我相期虽苦,但终归还有个盼头。太子可就连这个盼头都没有了。”

两人正作商量,适好看见两名楼家下人提着家什出来办事,当即尾随在后。跟到偏僻无人之处,欧阳华敏果断出手将两名下人擒住,点了哑穴,带到一间废弃的茅舍之内,审问明白楼家的规矩讲究,庭院布局,出入应知诸事。然后将两名下人的衣衫脱下各各加穿在身上,重又封了其二人的周身穴道,分别捆绑在茅舍的木柱上。估计没有一日功夫,两名下人决无叫喊动弹的可能。

欧阳华敏借口道:“连日劳累,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就自己一个人出外溜达去了。”闵儿温柔体贴的道:“我还以为你半夜里被黄鼠狼叨走了呢。你的衣服**,我都给你缝补好了,你将就穿着。改日到市上兑得新布,再给你做新的。”

欧阳华敏见到闵儿对自己细腻关照,既感到温暖,又有一丝丝愧疚,不由自主的道:“闵儿,有你这个妹妹真好。”闵儿半娇半嗔的道:“不要再妹妹长,妹妹短啦,让别人知道了多不好听。”

欧阳华敏和闵儿离开茅舍,到附近买得一些肤粉和胶泥,寻个无人处将容颜相貌修饰假扮了一番,俨然变成了两个楼家下人。若不是相交甚熟之人凭声判断,断难识别得出本来身份。闵儿扮得不男不女,佝偻邋遢,尤其像干重活的奴仆。之后两人返回到楼家府第的大门前,大摇大摆的跨槛而入。

数名守门家丁见到欧阳华敏和闵儿莽莽撞撞,大声喝斥。两人忍住气头,说是初到府上做事,不甚懂得规矩。那些家丁询问了一些楼家下人的须知事宜,欧阳华敏和闵儿均能勉强对答得上,守门家丁这才放两人蒙混过去。

欧阳华敏和闵儿进了楼家大院,打定先到机要书房去伺机查探。若果楼家真与匈奴人勾结阴害太子,诬陷甘延寿,多半会与相关人等有信件密函往来,从书房中应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和图谋证据。

两人缱绻眷恋至东方泛白,欧阳华敏才依依不舍辞别嫱儿,回到甘府。闵儿早早已经起来,寻不见欧阳华敏的人影,便到其房中替他收拾好被褥细软,然后一边等着,一边给他缝缀衣衫。见到欧阳华敏回来,心疼的责怪道:“欧阳哥哥,这么冷的天,你一大早就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和奴家说一声。”

楼无恙又问:“昨日差点儿把场子搅黄的那个混账小子是甘延寿的什么人?”楼中经道:“孩儿从未识得他。不过施明、吴光两位对他并不陌生,之前见到他跟随甘延寿秘密前往西域查找郅支单于的宝藏,还在途中目睹他力挽狂澜救护太子,知道他的武功甚是了得。可惜那时施明、吴光不得其便,没法探明他的姓名来历。”

楼无恙接续问道:“他认得出施明、吴光来么?”楼中经道:“好像认不出来,所以才被施明用计诬陷他阴结匈奴人,唆使场上众客同仇共愤对付他,把他吓跑。”楼无恙慢慢缓了一口气,颌首寻思,随而道:“从朝中得到的消息,此次甘延寿一行死里逃生,只有四人活着回来,五十名羽林勇士尽皆殉难。甘延寿的一个少年师侄跟随同去,在与匈奴人搏斗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甘延寿还想为他奏报表功,未得朝廷准许。照昨日的情形来看,我怀疑那黄毛小子多半便是甘延寿的失踪师侄,名叫欧阳华敏。”

听到这里,欧阳华敏不由得大为吃惊,想不到这些市井恶霸对朝廷的机密要事竟然了如指掌,还能够翻查出自己的家底来,可见楼家与朝廷机要重臣的关系确非一般。但是楼家为何要干冒大逆不道之罪,参与谋害堂堂太子殿下,仍然不得其解。

此时听到脚步声响,有人从远处向书房走来。欧阳华敏和闵儿迅即闪身到房檐下面的灌木花丛之中,装作家仆正在修葺整理花径。一会儿来人走近,欧阳华敏和闵儿斜眼睨去,认得一个是吴光,一个却是从未谋面的干瘦老者。

那老者和吴光到了书房门口,向着房内轻轻咳嗽一声。里面楼中经听后,向其二人招呼道:“楼九爷,吴光,诸事预备妥当了么?”那楼九爷恭恭敬敬的道:“客堂上已尽依照老爷和公子的交待置办无漏。”吴光也道:“万家的大人物万子夏亲自率领各市行头前来,我等不敢怠慢,已经将万大侠一行迎至客堂等候。”

书房内传出轻微的诧愕之声,俄而楼无恙与楼中经一同走出房门口,迎着冷风紧一紧衣袍,领着那楼九爷和吴光快步向客堂而去。欧阳华敏和闵儿远远跟在其四人后面,转过几处屋舍和回廊,进到一间偌大的客堂之内。为免太过唐突泄露马脚,欧阳华敏和闵儿不敢再跟近前去,躲避到屏风后面观望。

只见客堂上整整齐齐站着三四十人,甄二奶被用方榻抬来,停放在众人面前,贾老二守在她身边,怒颜悲容积满脸庞。其他来人当中,有些似在客来香酒家楼上见过面,但除了钱五爷、华元等几个当时闹得凶的,余下的欧阳华敏和闵儿可说一个也不认识。客堂左右两边虽为客人摆放有许多席案,几上时令果品点心一应俱全,但空无一人入座。那施明正在一旁差遣下人端茶倒水,忙着照应。

来人中为首的一名老者与楼无恙差不多年纪,身材略矮,容貌要比楼无恙俊朗一些。他见到楼无恙,便拱手抱拳施礼道:“楼师兄,日久不见,别来可好?”楼无恙也即回礼道:“承蒙子夏老弟关照,诸事还算顺当。”

那为首老者正是城西柳市的行头万子夏。但听他开宗明义道:“无事不张鼓。今日为弟与众位道上兄弟前来,想必楼师兄已明其因,乃是为昨日楼公子重伤贾家甄氏一事。”

楼无恙闻言,立向前来众人躬身稽拜到地,歉然道:“老夫教子无方,烦劳万师弟、张大侠、赵大侠、樊大侠、李大侠、马大侠,还有各家诸位兄弟多多包涵,老夫在此先替孩儿中经向贾家赔个不是。”话毕,转向楼中经丢了个眼色,楼中经不得已厚着脸皮上前向贾家夫妇跪拜认错。

楼无恙正要恭请众客入座。贾老二虎目圆睁,霍地上前一步,愤怒质问楼家道:“楼大公子阴施暗算,故意伤人,以为简简单单道个歉、认个错就能打发了事么?”楼无恙沉住气,退让一步道:“贾大侠暂且息怒,楼家当然不会轻饶犬子。老夫已经遵照家法,亲自对其执行责罚。经儿,你将鞭笞之痕露给各位大侠过目。”

楼中经依言脱下衫袍,解开里衣将肩背转向堂上众客。但见其裸露之处红肿成片,两肩连同后心皆笞痕累累,淤青尚在。因入冬天寒,楼中经好像冷得瑟瑟发抖,只把肩背在众客面前兜晃了一圈,便重将衣袍穿起。

贾老二冷笑道:“如此装模作样,分明有诈。若不当众责罚,谁知道鞭笞之痕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就只涂了些狗皮膏药在肩背上,做个样子出来糊弄大家,当我等是傻子一般。”楼无恙听得心里来气,但知道今日在众多行头老大面前,贾家定然不肯将受辱之事善罢甘休,遂仍旧忍让道:“贾大侠对老夫的责罚若是仍不满意,老夫甘愿恭听贾大侠指教。”贾老二毫不客气道:“依贾某之见,须得由本人亲自执鞭笞罚一百。”

对照往常规矩,贾老二恶疑并要亲施重罚实在过分,然而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楼无恙一来顾全面子,二来心疼爱儿,以贾老二的武功身手,不要说一百鞭,恐怕十几鞭下去,就非得要了楼中经的性命不可。因而以商量的口吻道:“贾大侠的武功家数,众所周知。犬子方受狠挞之罚,诚已承受不了更多鞭笞。不如这样,我楼家向贾家赔偿钱额十万贯,顶替鞭笞之数。”

贾老二坚执不给顶替,话里藏刀道:“你楼家赔偿这点钱额,还不到昨日伸手往各家地头攫取的一个零头。本来当中就该有我贾家的份额,如今却拿来顶罪开脱,打发我等,你楼家敲的向来都是如意算筹。”此话无异于暗示各家行头都应向楼家索要份数,各家行头听了均是愤愤不平,面露愠色。

楼无恙再也把持不住,脸上阴晴难定,低沉着嗓门道:“昨日经儿无知胡闹,偷偷借老夫的名头聚集九市商贾增收地头费,确是不该。老夫对此事也是痛加斥责,已令管家将经儿等人昨日所收的钱额如数拿来,分成八个等分,现下当面悉数退还给各家。”他故意提高最后一句的声调,让在场众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还用上“退还”一词,以示决无多占各家钱财之意。

来人中不乏见钱眼开之辈,对楼无恙此举甚表赞同。贾老二目视此情,估忖拒绝楼家之议再挑事端刻意寻仇,必至触犯众怒,不得已压下气头,权且苟同众意。楼无恙随即吩咐管家楼九爷从客堂侧室取来早已预备好的八个一般大小、重量相当的灰麻布袋,派发到各家手上。各家行头无一假以辞色,立命随从照收不误。

贾老二掂量一下到手的钱袋,悻悻的道:“昨日不同以往,乃是划分各等商贾,限定增收的钱额,少说也得有二三百万钱。若是都拿来均分了,岂止这点小小数目?你们楼家独吞大头,却拿些小鱼小虾来瞒骗收卖人心,当我们各家是娘胎里爬出来的傻瓜么?”

楼无恙端的是忍无可忍了,作色道:“贾无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楼家即使有错在先,如今也已遵从规矩处分,合与不合自然有在场各家兄弟公断。你不要学那猴子摘桃,顺着枝头往上爬,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贾老二更是气愤,大声吵嚷道:“万大侠,各家兄弟,你们给评个理。楼家是不是仗势欺人,是不是贪得无厌,是不是想要一手遮天、独吞九市!今日拿我贾家试刀,明日指不定就会把刀子架在哪家兄弟的脖子上,此等恶毒心肠,天理难容!”一直躺着不做声的甄二奶此时也接过话去,虚弱的道:“各家行头兄弟若得点牙祭就袖手旁观,让楼家的奸谋得逞,我甄氏死不瞑目!”

听到此处,那万大侠万子夏不得不开言道:“楼师兄,贾大侠夫妇性直爽快,虽有轻言冒犯之嫌,却也不无道理。长安京城列入官册专营的共有九市,其他小市暂且不算。九市中楼家已占其二,且是最大的东西两市,我等七家各自只占得一市,按理说楼家已经得了最大的好处。若是各安其分,秩序井然,彼此秋毫无犯,我等各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不来与你争这个理了。可楼家昨日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无法不顾虑担忧。楼师兄若不给各家兄弟一个妥当在理、让人信服的说法,各家兄弟的确难以心安。”

楼无恙道:“为兄有言在先,昨日之事乃是孩儿中经自作主张,楼家决无非分之念,更无觊觎各家兄弟地盘之心。”万子夏道:“今晨各市已将楼家向九市增收地头费之举传扬开来,纷纷议论各市行将换主,对我等各家的号令已有龃龉微词,照此之势滋蔓下去,教我等各家日后哪里还有饭吃?楼师兄若是诚心诚意替各家着想,就当传达布告,澄清事实,表明决无染指各家地头之意,并对楼公子加重处罚,令其亲往各市向各家行头赔礼道歉。”

楼无恙装得一脸为难的道:“那般大费周张,实怕没有必要。讹言惑众,日久其必自清。且据我所知,昨日之会,除东、西两市外,其他各市前来参加的商贾豪杰不足各市的十分之一,区区少数,岂能影响得了大局。再者,来的都是些自由自愿之人,决非我楼家采取了什么手段,威逼胁迫其等。”

贾老二即刻抢过话头,驳斥道:“若不是遇到两个不相识的仗义少年出手相助,连我夫妇二人都差点儿没命,还说不是逼迫么?贾家的脸皮也忒厚了。”施明闻言,又想上前诬陷中伤欧阳华敏和闵儿两人,故伎重演。楼无恙干咳一声止住他,继续道:“两家生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贾家也应设身处地想想自己有何不妥之处。”

贾老二骤然暴怒,拽指骂道:“你们楼家老少皆是一丘之貉,无良之辈,血口喷人的本事可真不小。昨日那两个少年本是一番好意调解争端,却被你们楼家的爪牙冤枉成匈奴人的奸细,真是岂有此理。今日我贾某若不得鞭笞楼家混账公子一百下,决不甘休!”显然他已知悉昨日其夫妇二人离场后欧阳华敏所受到的非难。

楼无恙抓住话柄,阴恻恻地质问道:“你怎知那两个少年是什么来头?敢为其二人开脱,指责我们楼家,难不成你清楚其二人的底细?”贾老二愤不择言道:“何须清楚其二人的底细!他们小小年纪,决无能耐去为匈奴人卖命。”楼无恙冷冰冰答道:“那可未必!指不定他们就是匈奴人的奸细,连同你们贾家也脱不了干系。”

贾老二更是恼火,正要出言唾骂楼无恙,万子夏在一旁听着,不软不硬的插话圆场道:“两位仁兄不必把话头扯远,结下更多梁子,眼下且就事论事。楼师兄若是无吞并九市之心,让中经侄儿加受一点儿挞罚又有何妨!难道贾大侠还能当着各家兄弟之面,要了中经侄儿的命么?年轻人受些磨练,正好多长点儿记性。”各家行头大侠皆有附和之意。

楼无恙思来想去,心知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能与各家行头公然闹翻,只好忍痛割爱,对楼中经也不睁眼看一下,即喝令道:“中经我儿,马上接受加罚,好好在各家大侠面前给我们楼家争口气!”楼中经一听,两股战战,已欲先倒,连连颤声向各家行头求饶,可哪里有人搭理他!

楼无恙一见他的孬样,好像真的动起了肝火,恨铁不成钢似的,伸手一把将楼中经扯到众人之前,推倒在地,咬牙切齿的怒斥道:“不中用的东西!要是被打死了会给楼家丢脸么?老九,快去拿十根皮鞭来!”楼九爷显得万般无奈,转身走出客堂而去。

楼无恙沉吟道:“以常理而论,万家确不至翻脸。但过去归过去,眼前归眼前,十几年来彼此辖下的地头磕磕碰碰、打打杀杀,加上万家万子夏如今又是皇上宠臣石显大人面前的大红人,因势求利,一切就很难说了。”楼中经道:“石大人不是与傅大人、左伊稚訾王等也常有往来么?对我们楼家一直也不赖,到时未必就会专一只向着万家。”楼无恙道:“朝廷中人但求左右逢缘,骑墙皇家诸戚,向来首鼠两端,心里面到底向着谁实难有个准头。且看万家都派些什么人来再行定夺。”接着问道:“谁在筹备张罗接待各家行头之事?”

楼中经道:“是管家九爷和施明、吴光两位。”楼无恙吩咐道:“不要将昨日所收的钱两尽数分摊干净,记得抽出三分之二来,留一半归你们办事支用,多率几个强手前去参加匈奴人的英雄大会。另一半明日你专程送到石大人的府上去。”楼中经微微点头应承。

两人刚到书房的重檐之下,便听得房内似有人声,赶忙轻手轻脚的靠到窗台边上侧耳静听。里面一人道:“爹爹,此事怪不得孩儿,贾家夫妇横加阻搅,出言挑衅在先,孩儿岂能对他们俯首帖耳,听之任之。”正是楼公子楼中经的声音。

一个苍老却中气雄浑的声音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想借着我的名头向九市商贾增收些钱两,试探各家行头的反应,也无不可。但是做得太过火,挑动各家行头联手起来对付我们楼家,就不够稳妥了。等会儿你亲自向贾家赔礼道歉,一定要装得诚意十足,让各家行头深信不疑。”

欧阳华敏在房中呆到夜阑人静,甘府上下灯灭人息,方才匆匆换了一袭紧身黑衣,悄悄逾墙而出,在夜光中辨明方位,径往未央宫去找嫱儿。他们二人已逾半年不见,想思之情如蜜似火可想而知,彼此碰头之后,一起来到柏梁台上,仿佛不知冬夜之寒,相依相偎,彻夜互诉衷肠。

欧阳华敏和闵儿透过窗户缝隙向里张望,见到说话之人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身躯魁梧,面容矍铄,正交手坐在书案之后的靠屏方榻上,楼中经则垂首站立在书案之前,恭聆训示。听其二人言语,当可推知那老者正是楼中经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楼大侠楼无恙。

楼中经听了父亲的教导,十分不情愿的道:“有傅大人和左伊稚訾王暗地里给咱们楼家撑腰,我不怕他们蛇鼠一窝串通一气。”楼无恙道:“傅大人的处心谋划极其冒险,不知是否能够成功,左伊稚訾不宜公开出面。两者都在用人之际,他们必定不愿看到楼家与九市行头们闹得反目成仇,水火不容。倒是想望我们楼家将众位同行联结成一体,以应不时之急需。”楼中经道:“那便得让九市行头悉数尊从楼家的号令才行。像贾家这样胆敢违逆之人,若不清除,势必如鲠在喉,难听驱使。”楼无恙道:“要想除掉贾家,排除障碍,也不能急在一时。况且最能威胁到楼家地位的应该是万家,此次若是给万家抓住把柄,趁机将各位行头收服,我们楼家反倒要受其掣肘。”

楼中经道:“昨日柳市的人依仗万家的庇护,实确是最为顶撞,孩儿与施明、吴光两人暗地商议,已经尽量忍让他们,给足万家面子。今日各家行头推举万家为首,要上门来替贾家讨要公道,估计不是万家真心情愿之举。毕竟万家万大侠与父亲大人您有同门之谊,好歹也得尊称您一声师兄,岂敢乱了名分。”

欧阳华敏不解其详,嫱儿遂将太子回到长安京城之后的一番择偶风波娓娓道来。原来王皇后得知太子去西域途中的经历之后,断定有人勾结匈奴想要暗害太子,强求面见皇上,痛陈哀苦,恳请皇上将太子的舅舅王凤调任太子东宫的护卫之长。皇上虽然不待见王皇后母子二人,却也不愿宫闱生事,勉强答应照办。王皇后还不放心,害怕王家势单力孤,提出要给太子选妃婚配,而且早已相好时下权位最重,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许嘉的女儿许娥。皇上认为太子确实已到婚配年龄,王皇后的要求不算过分,加之皇上伤悼母亲早亡,自己多得许家疼爱,感念其舔牍之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勿论青红皂白就糊里糊涂颁下御旨来,责令太常属官马上为两家卜日成婚。

这一下可苦了太子殿下。那许娥虽然出身将门三公,知书识礼,可大司马许嘉是皇上的舅舅,许娥也就是皇上的表妹,如此一来成了表外甥要娶表姑姑。不仅伦常纲纪不甚相合,那许娥还年长太子近十岁,自小锦衣玉食,脾气乖戾,恃宠而娇,心高气傲,无人敢娶,她也对谁都看得上眼。要让太子娶这样的一个女子为妃,他当然一百个不愿意。可是父母君命难违,无奈之下惟有整日里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王皇后察觉太子有心事,百般询问,太子不得已,只好告知母后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王皇后问他相中的是谁家之女,姓甚名谁。太子因不清楚闵儿的家世,自是不愿也答不上来。王皇后理所当然的臆断是太子年少轻狂,遇上风尘女子,心猿意马,不识大体,便日夜晓之以诸般利害,苦口婆心责备教导,太子反倒越加忤逆难从。王皇后规劝不通,竟以死相逼,太子这才不再敢强拒此桩婚事。然而逆来顺受,心里着实是委屈怨忿,苦不堪言,日日借酒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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