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了地？围了哪里？”宁安帝抓住了她的手，却不看他，说，“裴卿过来说话。”

越厉斜睨了一眼裴旻，双手逐渐握紧，裴旻视而不见，将越奚交给陈执抱着，自己去了宁安帝榻前跪下。

卫戍得了这消息后便再也没搭理小安子，直到后头宁安帝醒来，小安子也依旧被押在刑部牢房里，喊天喊地喊干爹，谁也不应。

和妃本就坐在宁安帝的榻边，是第一个发现他醒来的，又急又喜的喊了句陛下，屋里疲惫了一宿的人顿时来了精神，越斐赶紧叫了同样不曾离开的赵太医，赵太医过来跪在榻前，仔细检查了宁安帝的状况，确定毒是彻底解了。

尸体交给刑部的仵作去查了，毒药一直藏在口中，云阳好不容易想法从里头弄了点儿出来，便送去了太医院，想着能不能有人认识这个，也算一条线索。

声音透着嘶哑，和妃劝他：“裴相也一直守在这儿的，陛下如今最抓紧的是身体要养好，该抓的人该围的地都没有落下，要聊事，晚些又不是不可以。”

“陛下觉得怎么样？”和妃扶着他，自己充当了宁安帝的枕，“德正，拿水来。”

德正连忙倒了水来，齐妃接过去，坐在了另一侧，温柔将水喂给宁安帝。

宁安帝说：“你说给我听。”

裴旻和陈执站在后头，中间隔着的一段距离仿佛燕江那般宽阔，越奚抱着裴旻的手，肉垫不由自主地按着下头的皮肤，裴旻看了他一眼，光是一个小猫背影便能看出一股酸涩劲儿，想捂住他的眼睛，想在他耳边安慰他，却受制于现状，什么也做不得。

宁安帝喝完了水，觉得又舒服了些，便将杯子推开，也从和妃身上坐直了身体，问：“……裴卿可在？”

“回陛下，昨日风寒药里被人添了过量的炙草。”裴旻朝他叩头一拜，“动手之人在昨夜里畏罪自杀，臣无能，未能阻止，失了线索。”

“……炙草，好，好得很！”宁安帝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和妃方才说的围了地，是围了哪里？”

裴旻说：“临月宫。”

越厉和越斐这些年即便是在宁安帝面前都是夹枪带棒的挤兑对方，今日难得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天伦画卷，也不过如此。

越斐给陈执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快去，陈执心中大喜过望，连猫都没来得及交给谁，自己揣着，领命奔向冷宫那边，去放人了。

越奚：“？？？”

他来不及挣扎，也来不及说自己要留下，等陈执发现他把裴旻的猫也一齐带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牢房里了。

楚泽渝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能出去，昨夜里说的话都是给陈执听的，纯粹是想安抚他，实际上觉得自己能不待满三天都是快的了。

宣齐去给他准备午饭了，通道里一时无人，陈执进来给他开了锁，越奚等门开了，干脆扑进了楚泽渝的怀里，顺着爬上了小鱼儿的颈肩，亲昵地蹭了蹭。

“除了点意料之外的事，”陈执将越小猫拨到一边去，急切地在楚泽渝侧脸嘬了一口，“陛下醒了，我得带你去趟临月宫看看林贵人。”

越奚被扒拉得一懵，差点儿没被摔下肩去，好在楚泽渝还是记着他的，托了一把他的屁股，又干脆抱着了。

“林贵人怎么了？你怎么把乖乖也带来了？裴越山知道么？”

“林贵人……你去了就晓得了。”陈执说，“裴小爪么，越山正跟陛下谈着事，我替他看一会儿。”

“裴小爪。”楚泽渝闻言一笑，搓了把越奚肉肉的肚皮，“小爪要当真还在，一定也很喜欢乖乖，走吧，别耽误事儿了。”

那当然喜欢，越奚动了动耳朵，小鱼儿的话让他感到了一丝被人窥破秘密的羞臊，裴旻把他困在榻上时，气氛足的时候什么都喊过。

当然，他也什么都喊过就对了。

楚泽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总觉得每回当着裴小爪的面提到小爪，都会动耳朵。”

越奚身体一僵，别说耳朵，连尾巴也不敢动了。

“有么？”陈执不觉得有什么，“猫么，又好奇又爱动，活泼些多正常。”

楚泽渝本也只是刚巧看到才想起这事，何况他也觉得陈执说得是对的，裴旻养了这猫这么久，也一定喊了许多次小爪，如今他们虽然说的是越奚，但是觉得在裴小爪听来，那就是在喊它。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可能想到抱着的这只裴小爪就是越奚。

越奚还记得要给小鱼儿和陈执说开的事，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撞见了许多次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不过他转念一想，小鱼儿和陈执似乎从不介意在外人眼里亲昵，只要不是殿前失仪或别的情况，他们似乎只要想这么做，便做了。

他突然有一点点的羡慕。

林贵人摘元时被诱出来的花雨热还没有完全退下。

宁安帝的脸拉了下来，咳嗽了两声，说：“让楚泽渝去，不要拖了！”

“裴卿向来直言不讳，朕倒是不知道，竟然连你也学了别人说一半藏一半的那套。”宁安帝说，“定要朕踹你一回你才晓得往前走？！”

“臣不敢。”裴旻道，“昨夜畏罪自杀之人是临月宫的小宫女秋月，入宫半年，之前一直在浆洗坊做事，后来是贵人选到了跟前，让大宫女绣春带的。”

秋雨死了，裴旻和陈执都是心头一凛，陷入了被动。

“贵人可晓得？”宁安帝又问。

裴旻说：“贵人自昨日起便一直烧着，反复无常，喝了药也不见好，臣……也不便入内去，便还不曾去问过贵人话。”

宁安帝皱眉，反复烧着并不是不问话的理由，且裴旻又说喝了药也不见效，殿内的山岚君们立时想到了一个可能，再去琢磨裴旻的话，便品出来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又紧跟着开了两张后期调理的药，便赶着去太医院煎药房里煮药汤，一路都有专门的隐龙卫守着，绝了出岔子的可能。

宁安帝撑着从床上坐起，突遭的这场难让他看着比往日老了许多，齐妃感受更深，忍不住红了眼眶，宁安帝看了一圈儿围着的人，觉得十分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