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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特么就是怎么看怎么诡异！就好比你看到了一只屠杀为乐的黑熊在对你撒娇求暖一样。

她抱着石雕，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别说推敲斟酌了，就连艾达本人，都认为语序错乱、不知所云，全程不经大脑思考，连炮制地吐出。

“……你知道你抱着的是什么吗？”

但这些废话不是别人，正是从她自己嘴里出来的。

他抽了一下，没挣开。艾达将脑袋埋进他的手臂里，紧阖双眼，卷曲黑发垂吊在颊边，还能见到她的眼睫细微振颤，满态畏怯——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怂。”他说，“看清楚点，这是石像鬼。”

他在说什么，艾达是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脚底就是能摔的五分八裂的高度。寒风萧瑟，她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衣服脱线或是杰森松手，那真的就叫一个“转瞬即逝”啊！

杰森咳了一声，转过脑袋决定不再伤害自己的眼睛。

艾达被动放弃了石象爹，转而抱着杰森的手臂，大有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气态。

于是杰森更嫌弃了。

夜风习习，闭上眼睛也仍感眼皮浮沉着城市的光景，她悄然启开一只眼睛，眼睑松垮，迅速扫了一眼杰森，复又阖上。

喉咙涩然，花了力度才抖出一段话：“你要什么时候才、才肯放我下去。”www.)

杰森的声音蕴着笑意，她有点辨不清那是嘲笑还是其他。

杰森表情颇为嫌弃，手臂后缩就把她给拉回来了，刚一落地女人又有抱滴水兽的趋势，手腕施力压沉肩膀，强迫她坐在钟塔边缘。

“我以前很喜欢来这里。”男人的声音就在耳畔边，他将半张脸埋入围巾，语声细碎的穿透纤维，平静而低沉。

“这座城市烂到没边，我出生在这儿，也曾死于这里。”他说，“但这个地方——这个钟塔上，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它还是会在我的最爱城市榜里拔得头筹。”

艾达闻言，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比较合适，只得讷讷点头。

她的家乡和哥谭截然不同，来了这么久，她一直都是去搜查着有关于伊莉娜的讯息，从来也没敢在‘艾达’或是‘西西里’放过心思。

这是不同的世界，不用去调查结果也很明了。可俩个世界的相似度极高，也让她抱有过幻想，父母的电话熟络于心，但艾达从来没有拨过一次。

只要不去验证，就能存有未知数。

艾达舔了舔乏干的嘴唇，手指蜷拢。

“我要走了，杰森。”

字句轻淡无力，像是刚吐出就会被风吹散。

杰森扭头看她，眉毛微微隆起，他的黑发罅隙中裹挟着稀疏雪片，睫毛细不可察地颤了一瞬。眼角的笑意顷刻褪散，不到半秒，又重回脸庞。

“……哈，这话你说了三十一遍了。”

艾达不置可否。他们都知道，这句‘要走了’，并不只是离开钟塔。

“这次是去哪？”

“我不知道。”

“还会来吗？”

“我不知道。”

“……这话你特么也说过第四十二遍了。”

挺没滋味的一段话，双方都是没有迟疑的一问一答。隔着夹克，那条粗壮而有力的胳膊蓦然僵凝，她甚至能摸到绷紧的肌肉线条。

他的眼睛雾蒙蒙的，眉毛压着眼眶刻印出深邃眼窝。一片雪花飘在绒长睫毛上，杰森似是放弃了什么般，手臂赫然懈弛，喉结上下攒动。

“……你真是个混蛋。”他咬着牙说。

怒音落入耳中，她有些后悔，不该在平安夜说这个的。但比起后悔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杰森会生气？他表现出的种种，肯定是在恼火。她见过对方好几次气势汹汹的模样，不过基本最后都会沦为扬起拳头来粗暴解决。可——

艾达眨了下眼睛。

可这次不太一样，他没有挥动拳头，也没有拿枪，更没有把她踹下去。就像是一个快要爆发的火山，然后他亲自堵上了那个山口，阻截了欲要崩泄的熔岩。

“嗯……总不能赖着你家不走，你说对吧？白嫖你这么久了，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艾达转开话题，好不容易让声线听起来没那么僵硬。

她听见杰森的嗤笑声，估计又要奚落自己，削薄的嘴唇开开阖阖，陡然身下震颤，震耳欲聋的声音无限扩大，天空擦亮，燃起几圈艳色火花。

各种颜色映衬在他的身上，声音被巨大的钟鸣声盖过。

艾达先是微怔，旋即柔和了表情，掀起唇角定格住一个笑脸，“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这次她听清了。

杰森没有布置圣诞树，所以也没有礼物能堆在树下。艾达摸出揣进羽绒服里许久的礼物盒，递了过去。男人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礼物盒拆开，赤色围巾赫然躺在里面。她又适时补上一句：

“圣诞快乐，杰森。”

视线触及他脖子上圈着的红围巾，她有些尴尬。杰森也意识到了这点，几下摘掉，围巾重回艾达的脖子上，她困在热气中，杰森残余的一部分体温还未完全消散——好暖和。

杰森取出围巾裹上，艾达目不转睛，有些唏嘘。她心想，这年头，老爸开豪车，大哥开雪佛兰，他这个老二怎么连条围巾都没有。

杰森忽感一股热辣不掩的视线，拧过脖子正对上那副绿眼中的怜悯，他莫名焦躁，生硬地问：“……干嘛？”

“没，辛苦了，”

在外面喝了会西北风赶在变成雪雕之前，杰森终于带着艾达一块儿回安全屋了。

就像她之前说的，找寻身份这件事，她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这件事只有她本人能做到。

睡前还和杰森喝了一顿酒，他一副要冰箱里的存货全干光的架势，着实把艾达吓得不轻，硬着头皮和他干了两瓶她就撑不住回房间了。

打开推特，和隔了很远的网友Spidyfan大概说了下圣诞快乐之类的话，她就彻底失去意识。

床头柜上嗡嗡振响，诺基亚的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发件人：001-212-371-3379（陌生号码）

*对不起我从别人那搞来了你的联系方式，我知道我不该再联系你了，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可以请你来一趟吗，求你了，请回复我好吗，拜托。——阿曼达*

等艾达看到短信时已经是下午了，她端着诺基亚看了好一会，嘴角绷了一瞬，而后又舒展开，着手开始打字：

*你在哪？*

既然是诺基亚收到的短信，那肯定是伊莉娜的故友发来的。夏洛克的话似还在耳边，声声告诫着她。

艾达起身收拾东西。

她没有耽搁太久，本身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在短信日期之后三天，一系列的事情都办妥。

拖着行李箱下楼就看到了熟悉的夹克背影，收到短信的当天艾达就联系了迪克通知了意向，他也敲定了要来送她的主意。

迪克抱着她，下巴蹭在她的脑袋上，缓声道：“你走了我肯定会感到无聊的。”

艾达也象征性地搂着他的腰，“你呢？之后什么打算？”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来送完你就回布鲁德海文了。”他说，

“等你事情处理完了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艾达说。

说话时俩人已经分开站定了。

“如果要回来的话——可以来海文找我，你知道的，就在哥谭隔壁，半小时就能到。”

迪克总是这样，有他在的地方永远也不会感觉到枯燥乏味，温柔而风趣，或许他本人没有发觉，但对于艾达而言，他就好比寒冬里的一户旅馆，为她遮挡过一时风雪。

现在，她该前进了。

喉咙里包含着诸多情绪，却只是掀起唇角，轻轻地笑了笑，答：

“嗯，会的。”

迪克又拥了上来，但这次要短暂些，他很快就分开，撩起夹克从里头取出一物递了过来。艾达反射性接过。

“圣诞快乐。”

迪克的嗓音和她的视线成为同调，近乎是看到证件照时的一瞬间，形成了全新的效果。

她的声音几经辗转，终于抖出来：“……你、你确定吗？”蝙蝠侠会杀了他吧！

“我很确定，小绵羊，我想这个礼物会让你之后会少点麻烦一些。”

这回是艾达抱上去了，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会给迪克添多大的麻烦，但对她来说肯定是益处多过弊处的。

她情不自禁，迪克也回搂着她。

“小绵羊，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等下，为什么是小绵羊？”

“上次你蹲着的时候，我还以为趴了只黑绵羊。很可爱不是吗？”

…………可以，很格雷森式的回答。

再次挥别迪克，艾达跨进新买的二手车，朝三门大桥驶去，掠过数块广告牌，融入漫漫车流。

大概开了五个小时，天色已晚，视野内出现一张提示牌：

——WelcometoNewYork

好吧，就当是平安夜即兴节目吧。

手臂没有松开，要知道旁边可是个火|药桶，没准兴致来了就把她一脚踹下去和地面来个拥抱，保险起见，还是别撒手吧。

“不着急，小娜，这样的景色不看可惜了。”

艾达怔忡一秒，竭力压下胸口的躁动，才迟迟翕动眼睫掀开眼皮。

艾达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在极度恐惧下，废话能够那么多。

先是平视，视线掠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闯入天际，投进云霄。韦恩大厦的楼顶高耸至云翳，其他的楼与之比起偏为逊色。

接着就是灯火通明的居民楼区，眯着眼睛依稀能见窗户里的模糊黑点。公路上零零散散的划过几辆行车。

他说的对，这样的景色，不看可惜了。

“不知道，但我不在乎。这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让我免遭你的无情摧残——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没有良——”

双脚再度腾空，她被杰森提溜起来，被迫止语，离开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