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伽尔也意识到了，耳边经常响起的声音从何而来。他明明很清楚，只是对于如今处境，他不能沉浸在其。

因为一旦沉浸，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一觉，伽尔并没有睡好，半夜醒来那刻，他就起来了。他站在二楼的阳台，观望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大厅。从那边传来的人声，他可以听到一二。

不知道为什么，夜晚的风很冷，吹着额发，弄得脸上痒痒的。即便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他也觉得衣不蔽体，被人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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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提到了身边的存在，伽尔垂眸看着脚底的影子，除了自己，没其他人的踪迹。

Gal……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听到过那些人的话呢？

那是一片温暖的火炉，滋润着从寒冰荆棘里出来的他的温度；那是柔和的阳光，无时无刻陪在身边的太阳。

伽尔一直都觉得Gal是个很厉害的存在，虽说灵魂一样，但对方却比他更加成熟，理智，看待问题非常从容，而不是自己这般被迷雾包裹，找不到路途。

Gal要他去寻找答案，可他不知从何开始。

他眷念不已，所以不愿清醒。

他不是没听过那些熟悉的声线，对于伽尔而言，在此看见那些像是声音的主人，他非常欣喜，却又带一点失望。

他知道的，这个世界的人们，不是他原来认识的好友。

他想起之前问丹尼尔的问题，关于Gal死亡的真相。因睡梦里所见的记忆片段，伽尔在想，Gal可能就是因为不愿被人强迫、但不得不接受事情的落定……所以才选择极端的解决办法。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么现在一瞧，他回不回去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反正……最后都会被知道，结果也……

那个声音说得对，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

伽尔说不出口，琥珀瞳亮着光晕，在夜晚的周边格外明亮。可就算明亮，也无法照耀身边的景色……

他低头抓紧毛茸茸的衣服，觉得非常冷，他想蜷缩在一起，因为那样会聚集温度。

身边吹起了风，熟悉的声音响起，驱散了寒冷的空气。

“渣渣。”

伽尔顿住身子，像是试探的动作缓缓转头，带着不确定和惶恐一般，被光晕充斥的琥珀瞳倒影出坐在木制围栏上的人影。

那人一手放在弯曲膝盖处，慵懒舒适地搭着另一条腿，暖色的围巾飘动着，似是活力满满。和头发颜色一同的金色瞳眸照耀了夜晚，比太阳还要温暖。

“哭什么？”

宛如戏谑的声音扑面而来，伽尔闻声连忙转过去，背对着他，慌乱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擦了擦，“我没有。”

带着沉闷和类似呜咽的软软语气，让嘉德罗斯觉得这人像个被撞破尴尬场面而羞恼的小姑娘一样。

金发王储盯着那人背影，想起了圣空星所遇的那个人，他哼了声，像是不满伽尔的状态，“果然是渣渣。”

半响，穿着小怪物衣服的少年出声，有些闷闷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你好意思提？”嘉德罗斯咬牙切齿。

他从没被人放过鸽子，不如说那人有没有胆应事，还是个问题。

上次大厅这家伙说好见面，结果不知跑哪和谁鬼混去了。他等了很久，张扬地叫雷德威胁裁判球找人，还没得到答案，那些虫子球就吓晕过去。

好几次听闻伽尔的下落，可他运气太差了，身处副本赶不过来，前段时间又和格瑞打架碎了武器，今天早上才修复好。

原本可以叫雷德把人扛过来，不过考虑到谈话内容，嘉德罗斯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曾经看见格瑞和对方要好的相处模式，嘉德罗斯内心有那么一丢丢不悦，他莫名觉得格瑞有点碍事，很是焦躁，先不说伽尔是否和那人一样，论顺序，都是他先来的!

圣空星知道的那些事情加上与那个少年相处得知的脾性，嘉德罗斯判定了答案。

伽尔和那个人，不一样。

那人虽会笑，可并没有伽尔这般明媚，像是带着隐忍，一点也不显著。但他却清楚，莫名感受到那个人能做到这点，已是最大的努力了。

伽尔不像是非常冷漠的人，即便要成为那样的存在，也不会变成那人一样。

冷漠，拒绝，试图将所有靠近自己的存在冰冻成雕，然后毫不留情地摧毁。

或许是灵魂上感知的相同气息，那人没有拒绝，嘉德罗斯也并不讨厌这个人，相反，他还是挺喜欢的。有资格站在自己身边的存在，定然不会是普通人，他应该有着绝对的实力，处事随心，不满就应该发泄。

不过那个人并没有这样做，他很镇定冷静，给嘉德罗斯的感觉宛如深海的灯光，尚存一丝光亮和温度。

那是什么？

嘉德罗斯看不懂。

圣空星得知信息以及嘉德罗斯出色的脑子摆在那，他确信这个大赛的伽尔，不是以前圣空星遇到的那个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两个给他感觉一样的人，为什么如此不同呢？

宇宙是神秘的，各种流言秽语兜兜转转，总会落到人们耳里。在圣空星时，他和圣空星王偶尔会因研究院的实验进度，谈到其他东西。比如神如今所在的地方，肯定不是这个凹凸世界。

神不属于这个地方，他来自更高维度，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他的掌中玩物。

因这点，嘉德罗斯非常讨厌那个什么神。被别人操控的人生是最让人厌恶的。

圣空星的研究院根据传下来的知识和技术，科技非常发达，作为其中最完美的存在，就是嘉德罗斯这个人造神。

没人知道造就嘉德罗斯这个存在的神血从哪来，一位年迈的教授所言，他说是很多年前从神殿遗迹里发现的，至于那个遗迹如何，没人知道。

或许已经消失在历史洪流中了吧。

圣空星用很多年时间研究神，猜测出除神所在的地方，还存在其他不知名的世界。

平行世界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引起不少人兴趣，奈何资料太少，没有证据，这个项目也逐渐消失在研究院。

这些话是嘉德罗斯还在培养皿里时，就已经被灌输在他的大脑中了。平时没想到这方面，只不过是因为没必要。

毫无证据的东西没有资料的支撑，全是空口无凭的无聊产物。

可是，如今的嘉德罗斯不这样想了。

伽尔的出现给他提供了一条明媚的道路，无论是平行世界还是特异点和魔物，他觉得在这个人身上，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此刻，好不容易找到人，而这个人却在哭，看着他明明哭了却还是嘴硬否认，嘉德罗斯突然觉得，这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很傻。

可是比起记忆中的那个人，嘉德罗斯倒是发现伽尔很真实，一个和他很像，却又有点不同。

同为和神有关系的两人，并不需要言语解释，就能明白处境和阵地。

嘉德罗斯从围栏上跳下，踩着木质地板朝少年迈去。由于身高问题，嘉德罗斯只能仰视，虽然他很不爽，但奈何身份和与实力摆在那，只好勉强让步。

因为他无法讨厌这个人。

“喂，渣渣。”嘉德罗斯见他背对着自己，头顶一个井号，“你这渣渣，转过来啊!”

“不要。”伽尔捂着脸蹲下来。他知道如今自己的神态，非常逊。男生都是好面子的，特别是有好感的人面前，极具注意状态。

嘉德罗斯啧了一声，伸手就拽住伽尔那睡衣的小怪物尾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就是特别不爽，“别这么废物行不行？”

莫名能听出嘉德罗斯懊恼的情绪，伽尔又想起以前大厅这货突然关心人的画面。

……

真的好惊悚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金发王储力气还是很大的，随便动动手，大赛就会坏掉很多东西。但伽尔的衣服尚好，他就知道这家伙用了元力维持质量。知道没啥用嘉德罗斯就随手松开，然后极具不情愿地走到伽尔身前，双手叉腰，挑着眉。

“少露出那种弱者的表情，丢人!”

“你管我!”

嘿哟，还敢顶嘴了？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和我这样说话？？

……

不，这人好像还真有点胆子。

嘉德罗斯沉默起来，另一边的伽尔过了好久才抬头，看着嘉德罗斯身后的围栏，“有什么事，想问就问吧。”

嘉德罗斯闻声，有些差异。原本他以为伽尔是个犟脾气，打死都不开口的人，结果此刻却像是泄气一般，主动出言，他挺吃惊的。

嘉德罗斯轻笑，“怎么，终于不瞒了？”

少年双手抱着膝盖，然后就这样坐在木质地板上，嘴里不服气地嚷嚷：“敌人太强，搞不过。加上我也懒得藏，如此回答你应该高兴才是。”

嘉德罗斯乐了，笑了几声，“算你知趣。那么我问你，你是他么？”

伽尔愣了愣，顿住的动作被嘉德罗斯看在眼里，王储听到他回答，非常轻淡，但似乎又带着点怀念，“是也不是。”

“意料之中。”他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了。

“从圣空星的信息库来看，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你，而你来自另一个地方。”，嘉德罗斯双手抱臂，“没想到那些虫子研究，还是有点用处的。”

尽管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伽尔却能清楚的感知到，嘉德罗斯此刻心情很好。

“你以前见过他？”伽尔瞳孔顿了顿。如果没见过，嘉德罗斯这个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你觉得呢？能在圣空星来去自如的家伙，这世上几乎没有。”这是变相承认Gal实力很强？

“他当时如何？”

嘉德罗斯听他声音很微弱，完全没了先前的硬气，金色瞳孔暗了暗，“谁知道。”

那人隐藏很深，当年嘉德罗斯用各种手段，都读不出Gal的想法。

“……”

“呆了没多久，就跑了。”说到这里，王储很不悦，哼了一声。

“多久的事？”

嘉德罗斯摸着下巴，像是在回味，“距今差不多有四年了。”那时候嘉德罗斯才五岁，离开宴会就在花园里碰到了那个人。

根据世界时间流动的情况来看，那年的Gal可能是和魔物对战受了伤，才在圣空星落脚的。Gal脾性他很清楚，无关紧要的伤不需要修整，可既然停留，那就说明当时的情况很不乐观。

低头瞧见伽尔蹙眉，嘉德罗斯蹲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弹指，因力度没控制好，伽尔疼得直冒泪光。

“嘶……你干嘛啊!？”他捂着发红的额头，生气地瞪着嘉德罗斯。

“渣渣，你果然见过他了。”

和他瞳色相似，却要亮丽不少的金色眼睛，如今正和伽尔对视。少年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你……”

“呵，你身上的气场，骗不了我。”嘉德罗斯已经确认了，伽尔是特异点的事实。不仅从观察得知的结果，还有对方自带、有着神气息的灵魂。有着神血脉的嘉德罗斯很轻易就能察觉出伽尔的身份，只不过之前不太确信罢了。

闻声，伽尔眯了眯琥珀瞳，嗓音沉闷不少，“所以，你和雷狮一样，都清楚了？”

雷狮？

那个虫子早就知道了？？

这怎么能忍!？

少年没有停话，“既然你知道了，那就不需要我再解释。挨个挨个的，真当我复读机么……”，伽尔摇着头，叹了口气。

“……”

明明是你自己搞出的幺蛾子如今还怪到我们头上？？？

被人知道秘密，伽尔也不慌乱，只是有种安心在心尖回荡。嘉德罗斯的出现，让原本伤感的气氛回温，不再冰冷。

他和这个金发王储闲聊着，即使话题不怎么大众有趣，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伽尔因多了个人开心，嘉德罗斯因实力相称的对手吐露事实而满足，谁也不欠谁。

坐在围栏处的嘉德罗斯抱臂，“所以这就是你留在大赛的原因？”

“嗯。若是找回碎片，我怎么可能呆在这里？”伽尔靠在离嘉德罗斯不远处的围栏上，想到记忆的事情，他又顿了顿，“不过……”

“嗯？不过什么？”说了一半有不开腔，真的很吊人胃口。嘉德罗斯挑了挑眉。

少年摇了摇头，笑道，“没啥。”

“渣渣，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嘉德罗斯和雷狮为什么老爱戳他痛处？

见他有苦难言，嘉德罗斯回头弯了弯唇，“看来是有了。”

“哼，反正对你们来说，我早就一览无遗了!”

看着某人气呼呼的表情，散去之前的凄寂，嘉德罗斯眯眸轻笑。

顺眼多了。

他的那些朋友们，是否和画面里的人一样，知晓他的真实？

说不定，大家也和那些人一样，恨着他……

他的好友们并不在这。

即便记不清样貌和名字，伽尔也很明白，那些友人和这里的参赛者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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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记忆里看见了神近耀的ID，在诸多场面听到了他人称呼凯莉，教室里也闻声雷狮的名字。

既然存在Gal和他这类例子，是不是证明，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有着和这里雷狮他们相同灵魂的人呢？

可是，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伽尔却害怕了，甚至带着惊恐和慌乱。

少年抬起小怪物爪子，并没有打理额间遮掩视线的发丝，而是指着大厅，宛如想要抚上一抚的动作在举起的那刻停住了。

他抿了抿嘴，夜间星月的光因树林沙响的枝叶不断变动，零碎的影子落在他身上，汇在一起，昏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