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堂之上，长公主这方的势力，并不比吴王和陈王弱，太子党风雨飘摇，被打落得七零八散，有远见之人早早投靠到长公主门下。

且不说是要助长公主夺位，在如今吴王势强，陈王得宠之时，选谁，是攸关生死的选择，选长公主却是保命之举，之后无论谁登位，对长公主这方势力都不会赶尽杀绝，有幸者更能有发展。

休沐过后朝堂惊闻这一噩耗,朝臣本以为西厥不过尔尔，大胜归来不过时间问题,谁曾想竟然会大败，不止众朝臣接受不了，文帝更是气的差点背过去，止不住的咳嗽，好久才缓过来。

殿内登时鸦雀无声，众臣面面相觑。

翌日

“永嘉，你认为呢？”文帝目光一撇，又看向左侧的楚凝陌问道。

这几日文帝还未决策,朝堂上多了许多折子参西北军统领林子庭,何以堂堂大晋男儿畏敌怯战,诉其拥兵自重、结党营私、怠战养匪，以挟朝廷之心昭然若揭也，此方酿成西北之祸，虽身死亦不能免罪。

而后吴王上奏,请准封徐立为西北军统帅，“儿臣素闻徐立有乐毅之才，且南征北战,久经沙场,且在西北军中乃副将参军，于战阵之道，远胜林子庭甚矣，可堪大任。”

“儿臣以为，大晋国威不可犯，不管选谁，必是能灭西厥之人，能灭西厥之人有几位？威信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无论从京中派人还是在军中选人，最重要的是能统下，军令下达畅通，陛下圣明，自有决断。”

“儿臣认为,理应从京城派遣将领过去，徐立是个将才，但却非帅才，如今西厥连下三城，气势正旺，徐立威信不足，宜派一强有威信之人统帅，儿臣认为该派经验丰富的狄老将军一举歼灭西厥。”陈王沉声道，并不赞同选徐立，而是主推自己的人。

“嗯，珩儿说得也有道理。”文帝暗暗深思。

文帝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高声道：”很好，皇儿都是大晋好儿女，朕心甚慰。选帅一事朕自有主张，关于林子庭怠战养匪一事，张庆，朕派你为督军，即刻往西北军中查明此事，据实已报。”

散朝后，太极殿内只留一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大汉。

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这人却只穿一件红色的武士服，靠的是精纯的内力。

“珩儿，你有什么看法？”文帝看向陈王时连眼神都温和了些许。

“除了徐立，还有一位孙成东，并未依附任何一方势力，最重要一点，此人非林家军，靠自己的实力擢升为副将，此人或许能为陛下用。”

严世明据实已报，在他调查的结果中，只这位孙将军靠着自身的实力从先锋开始做到了如今的左将军，是位难得的将才。

“臣这有一份孙将军的奏折，应是怕中途被人截获，故直接送至了臣府中。”严世明恭敬拱手，解释道。

世人都知道他严世明是陛下亲信，孙成东这一选择，便是说明了他只忠于皇帝。www.)

文帝眉毛抖动，身旁的大太监钱德海立马上前接过奏折递给皇帝。

奏折厚厚的一沓，粗看都有几万字，细看便与往常看到的那种模棱两可的奏报大为不同，行文精确简明，写的是井井有条，深入浅出。

孙成东用一系列战役对比，指出西北军目前的战斗力正处于恢复阶段，想要达到西厥的水平，需要至少一两年的时间，而且重点介绍了西厥以草原为基的来去自如的行动点，客观分析了此次大败之原因，与西厥兵用兵诡异之处，十分隐晦的暗示皇帝想要彻底将其剿灭是十分困难的，这也就与大臣们一致认为的要歼灭西厥国并非难事相左。

但是奏折上通篇未讲主帅林子庭如何身死一事，只一笔带过，‘林将军领兵深入敌后，遭围歼。’不偏不倚，只陈述事实，这点倒是让文帝赞同。

大殿里针落可闻，皇帝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听起来十分清晰。

过了很许久，文帝才缓缓抬起头来。

虽然西边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满眼疮痍，但看完这份奏折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之前长时间的暴躁不安，归结到底都源于他对这个国家兵权的失控，且怎么也找不到解决之道。

对于一个控制欲极强，自视极高的皇帝来说，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

他借这篇有条不紊的奏报，终于把一团乱麻的西部局势理出了一些头绪，想到这里，那种可以掌握一切的力量感终来了，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又回来了。

孙成东只是将西部的情况结概括下来，没有直接提出任何建议，这些都是需要皇帝来做决策的地方。

见皇帝看完奏折，严世明赶紧问道：“陛下觉得如何？”

文帝点点头说不错。

严世明知道对于刻薄的皇帝来说，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已经十分难得了，看来孙成东这门生他可以放心收下了。

“拟旨，封孙成东暂代西北军统帅，歼灭西厥。另派人送封朕的密诏，让他协助张庆督查林子庭一事，查明其间诡秘。”

严世明恭敬的跪了下来，捧着木简沉声道：“臣，领命。”而后拱手退出了太极殿。

一旁的钱德海提醒着皇帝该用膳了。

面对着满桌子的御膳，文帝几乎没有吃两口，便放下碗筷道：”服丹吧。”

边上侍立的钱德海赶紧捧上檀香木丹药盒，打开高举着跪在皇帝面前。

文帝伸出修长的手，拿一颗鸽蛋大小的通红丹药就着水吞服下去，顿时一股暖流全身游遍全身。

他精神一振容光焕发起来，不由赞道：“天师的丹药果然是最好的。”

钱德海有些犹豫，看皇帝此刻心情大好，便出声提醒道：“陛下，丹药虽好，可天师说过七日方可饮一颗。”

皇帝闻言，爽朗笑道：“朕明白，偶尔打破下原则也无甚不好吗，哈哈哈！”

见此，钱德海也不好说什么。他也看到了自打皇上服用了天师的丹药后，不仅体弱身虚之状没有了，精气神处处都强健了起来，连太医都说皇上现在是身强体壮，仿若年轻了许多。

文帝始终记得那日天师进宫，说的那句，“老道观陛下大有通悟灵犀，只是蒙昧未开也，正是与道门有机缘之人，老道潜心研制二十年，不得人不传。”

在文帝看来，天下间，有几人能通悟灵犀，除去隐世修行之人，那便是自己这个真龙天子方能得天师赠药。

未央宫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宫女将偏殿内的灯烛点燃，长公主坐在雕花木椅上，有些黯然失神，她今日在朝上听到那些奏折便知，林家可能要没落了。

除了几个与大将军府来往密切的朝臣替林子庭喊冤，更多的则是静默不语，若干年前的夏将军就是前车之鉴，有本参他通敌卖国，楚凝陌清晰记得天下都认为夏将军是被冤枉的，然而刚愎自用地皇帝，不仅杀了他，还灭了他满门。

那人头落地的场景回映在她的眼前，朝臣心中都明了，要么坚持原则陪着林子庭去死，要么放弃原则独自偷生。

她已经可以预见到，那些聚拢在大将军身边地人，会带着害怕散尽。

残酷的事实教育了楚凝陌，她一直明白，想要登上高位便只能不折手段。

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眉心，她淡淡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接近戊时了。”青梅伸手将长公主手边的冷茶端走倒掉。

转回头又给她重新倒了一杯，问道：“主子，要再看一会儿折子，还是现在准备用膳？”

“用膳吧。”

“主子。”青梅抬头间忍不住皱眉：“奴婢听闻林少将军战死沙场了“

楚凝陌端着茶盏，斜倚在椅背上，听到青梅的疑问也没隐瞒，淡淡嗯了一声，神情却有些晦暗不明。

青梅吃了一惊，是真的？

”禀陛下，京中武将多已站队，西北军内形势复杂，派武将去的话，恐怕短期内将令有所不受，臣认为可在西北军中选出统帅。”

“吴王说的徐立？”

这位正是有着一串炫目头衔的皇帝头号亲信，羽林卫大统领严世明。

文帝阴郁的脸上浮起薄怒，他怎会不知自己的儿子们都看上了西北军的军权，如此明目张胆的安插人手，当真以为他老了吗？

73

“世明，你怎么看？”文帝问道。

“回陛下，臣以为，林子庭这一死，倒也不是坏事，林家遭此打击，便等于被陛下拿捏在手，只是几位王爷，不知陛下有何指示？”严世明偷偷抬眼瞄向高踞御案后的皇帝，但见他面色阴不定。

“朕还没老到需要他们来操心军权的时候，你不能动，朕的京城还需你来守着。”文帝气得一手拍在了御案上。

文帝叹了口气。

然泱泱大国岂会无勇将，一时间,在京的武将欲建功，纷纷请战,顿时朝堂之上一片群情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