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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擎祸

  • 作者:戚苏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1 01:24:33
  • 字数:8052字

只有说话时微微颤动的长睫是深色的,眼下那颗痣就常在颤动间被隐起来,再在下一次抬眸时显现。

他是可怜人。

“幻术?”他坐在青席上,手指不由得攥紧了衣袍。

时静坐在他对面,点了点头:“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万万没想到缘由居然在自己。

他那么白,阳光透过花窗洒在他皮肤上,时静只觉自己似乎能看见他皮肤下的涓涓血流。

又垂了头:“也许真是噩梦所累吧。”

怀玉知道,自己大概当真是被梦魇住了。

“只需平心静气。”时静望着他,踌躇了许久,也不过只能吐出一句,“切勿多思。”

可是幻术此事,他一点也没有头绪。

时静端坐在青席上,面前的人有些黯然的垂着头。

怀玉闻言闭目,平息片刻,才真正觉得自己静了下来。

再睁眼时,眼中便没了那种躁意。

“醒了?”时静见他眸色清明,知道他缓了过来,问他。

无边的虚幻见缝插针地在夜间将他笼罩,使得白昼也变得不那么明朗。

怀玉垂着眼眸,不曾瞧见时静的神色,他摇了摇头:“没了。”

时静言语柔和:“梦境虚无,做过了便忘了,不必记着。”

怀玉却突然抬头问他:“你胸口旧伤,可是挽秋霜旧主所致?”

时静不防他忽有此问,愣了一下才反问他:“你为何这样问?”

怀玉抿唇:“我夜间,夜间见你胸口旧伤,那不是挽秋霜所刺吗?”

这还有哪里不明白,困扰了这人许久的噩梦,自然就是这么来的了。

时静倒是一下子放下心来,淡然道:“不过是处旧伤,你还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怀玉才不听他胡扯:“若你当真因为挽秋霜和它旧主躺了三百年,我便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它了。”

时静勾唇笑道:“哦?此话怎讲?”

怀玉对这人心知肚明还非要废话连篇的做派弄的心急:“你既带我回家,又对我甚好,连重明和阿夭也如此说。这怎么算也是大大的恩义,我怎么能收下你仇人的神兵灵器?”

时静此时却严肃起来,他一面正色:“不是仇敌。”

怀玉敛眉垂目,撇撇嘴,小声反驳:“不是仇敌,那还能是至亲不成?”

云停君却颔首称是。

“啊?”怀玉不敢相信,不由得重复道,“当真是,至亲?”

时静表情认真至极:“至爱。”

怀玉干干地张了半天嘴,最后又闭上。

他现在着实开始心疼起时静来,不是别的,当真是觉得这位神君可怜死了。

居然叫至亲至爱之人拿刀子活生生当胸捅了个对穿,九死一生的活着回来,居然还要将人家拿来捅他的灵器仔仔细细收藏起来。

这可真是,真是好不痴心!

只是神兵尚在,人又哪里去了?

他此时忽的想起暗格子里那一沓子手书来,总不会是那位仙子吧?

时静坐在对面,只见得怀玉脸色千变万化的,好一阵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自己拧着眉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开口打断道:“你在想什么?”

怀玉忙摆手:“没,没想什么!”过会儿又道,“你,至亲至爱的灵器,可以拿来予我用?”

时静道:“匕首罢了,有何不可?”

怀玉又是半天接不上一句,又怕不经意间戳他痛处。只得木然点头:“这好歹也是一品神兵…罢了,你说可,那就可吧。”

时静呷了口茶:“还梦见什么了?”

怀玉摇头:“没了。”

时静像是松了口气,轻声安抚:“不过是个梦,忘了吧,忘了就好。”

怀玉很识趣儿,并没有问一问那位居然有本事重伤战神的豪雄是男是女,姓甚名谁,又与那写手书的仙子有无干系,或者,是否就是那仙子本人。

那手书字句满是伤感,若挽秋霜旧主真是她,贸然提起,时静定然要伤心的。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是瞧不得时静伤心的。

不管是在梦中,还是现世。

那可怖的梦里,时静浑身浴血,略微皱一皱眉,他便觉得心都要碎了。

阿夭被吓怕了,见着怀玉和重明下意识缩了缩。

但毕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在,瑟缩那么一会儿,也就不再怕什么,照旧该怎么耍怎么耍,被掐脖子什么的,早就丢到脑后去了。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倒是怀玉自做了那个梦以后心里一直放不下,好一阵子不敢碰挽秋霜,生怕又记起来致使心神激荡,无意间对谁用了幻术。

他自己不知如何控制,唯恐一不小心伤及旁人。

连白日里跟着云停君习武时,都是从地上随意捡了树枝子。

闹的时静五百年来好容易拿起来的岁寒剑又重新放下,换成了一根细长的树枝。

碧云天松乔如盖,四季常春。

怀玉早起同时静拿树枝打过,下午就窝在廊下看话本,或是晒着太阳小睡。

偶尔兴致上来,还能与时静手谈一局。

他是初学,虽则学得快,但哪里够得上老黑龙心思深沉,想耍赖皮又很不好意思,只能眼睁睁瞧着满盘叫人吃了大半的子,总觉着自己若非本就是白发,也能叫这棋盘愁白了头。

纯钧偶尔会来,瞧见他依旧满面的不自在,但比最初还是好了很多。

好在噩梦倒是没有再做了。

他心境平和,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幻术不幻术的隐忧。

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过得快,怀玉在碧云天里好吃好睡,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腰身都胖了一圈儿。

时静与他不同,大概总有事做,那日所见的传信灵蝶常穿过结界飞进来,落在神君指尖上,成了散着灵光的密函。

这日晨间一切如旧,到了午时,怀玉却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慌。

他伏在青席上捂住心口,那里怦怦直跳,心跳加速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总觉得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时静从外面进来,他脚步有些急,转入内室,就瞧见了青席上趴着的怀玉。

他蹲下身扶住怀玉的肩膀,将人半扶起来,直直的望进人眼睛里去。

见人不像有事,这才道:“我须得出去一趟,不论何事,你都不要离开碧云天,可记着了?”

怀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却见时静起身回首,侧身伸出一臂,掌心灵光乍现,那多少年没人动过的揽月弓顷刻间便出现在云停君手中。

他腰间配了岁寒,剑侧的腰带上垂着白玉温润的兰若佩。

怀玉站起身来,急急问他:“你要去哪?”

只听得时静道:“红莲峰。”

守阵人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大的异动。

那团黑气冲破灵锁,封了这么些年,也不知怎的还有如此强盛的法力。

竟将拘灵阵开了老大一个口子,就要横冲直撞地闯出来。

黑气落于阵前,化出一个巨目獠牙的凶兽来。

它兽齿垂涎,扬起利爪,身形巨大却行动敏捷,刹那间飞身向守阵人袭来。

异兽擎祸!

守阵人扬剑格挡,意欲取其要害,却被一爪当胸袭来。

他弯身一躲,可那凶兽块头虽大,速度可不慢,好歹只得避开要害,一爪穿透他的肩胛,血花顿生,满地赤红。

他心知若迟迟无人相救,自己恐将要命绝于此了,但万万不能令它离开红莲峰,否则必将为祸世间。

当年那些死伤所得来的平静,将尽数化为乌有。

那一爪痛彻心扉,守阵人无暇顾及。他不敢迟疑,勉力相抗,却被制住咽喉。

他被仰面按在沙地里,利爪慢慢收紧,力气之大,直按出一个人形的坑来,他在土坑中只觉呼吸不畅,颈侧大概是被刺破了,鼻腔里满是血腥气。

擎祸俯首下来,口涎欲要滴在守阵人脸上,它喷出一口腐臭的浊气,熏的他头晕眼花。

远处利箭破空而来,一如白虹贯日,伴随着撕裂般的风声呼啸,冷冽寒光裹挟飞沙走石而至。

守阵人咽喉之上兽爪撤开,只听得一声尖利痛呼,猝不及防的,洒了他一脸腥热。

地面上扬起尘雾,散去,锐箭带着淬血的皓白尾羽,钉在那凶兽的一条前腿上。

擎祸吃痛后退,骨肉已然被穿透了,滴滴答答的血落在地面上。

揽月穿林!

守阵人抹了把脸,面前落下一人。

云停君右手岁寒剑锋凌厉,在日光晴暖中泛着瑟瑟寒意。

“无情。”云停君背对着他,沉声道,“可有大碍?”

无情躺在地上,肩胛处不住地往外冒血,半边身子都已经动弹不得。

他勉力的撑起自己的半边身子,往后挪了挪,口中艰难回应道:“无事。”

擎祸前腿痛极,胸腔之中发出阵阵怒吼,如天边惊雷轰鸣。

它似虎似犬,獠牙猿面,胸前覆着坚硬的蛇鳞,鳞片之间生有异眼。

时静飞身而上,分剑做百,剑锋环绕四周,自天边肃然而下,其中一锋直指擎祸左眼而去。

擎祸左眼中剑,长啸一声,地面飞沙顿起。

无情躺在石边,只觉得地动山摇,如生巨震,他浑身发起抖来,也不知是自己在抖,还是被地面的震颤牵连。

这凶兽既是冲破重栏便不会后退,千百年间皆是如此。

这是魔君宸桀五百年前用一半灵力喂养长大的异兽,吞吃生魂无数,浑身上下鬼气森然,越见血越亢奋。

擎祸朝时静猛冲过来,体型过于悬殊,时静头顶几乎全被它阴影遮蔽住。

然云停君身法极快,他足尖轻点,移形换影间落在远处,抬手召挽月,箭无虚发。

时静口中叫人平心静气,自己的心却难以克制的狂跳起来。

他在桌案下紧握双拳,一双手隐在宽大的广袖里,尽力平息着自己的语调,问:“还有么?”

怀玉平气过了一遍,灵台清楚了许多:“醒了。”

时静推了盏温凉的茶在他面前,纯钧等人早已出去,不在室内,唯他二人:“你可愿告知我,昨晚究竟是何梦境?”

怀玉虽则不太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也能瞧出来不是好事。

其实何须一问,他心里也知晓。

早在夜间怀玉怔忡间问他是否活着,他便能猜出一二,可当真亲耳听见,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怀玉双手拢住茶盏,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才轻声道:“我梦见,我杀了你。”

怀玉垂眸看着青席上的竖条纹路,捋了捋混乱的思绪,这才开口慢慢道出:“我们方才聊起昨晚的噩梦,重明见我有些恍惚,就问我昨夜间梦见了什么。“他顿了顿,“我,试图忆起,却记不清晰,想得头痛,耳朵也听不清楚,最后就这样了。”

他越说越慌乱,抬头对时静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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