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才傻……”

她不明白。

在八角小亭内，奶团子借着一盏小灯正修炼，察觉到帝星出现，她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头好奇问，

“你去哪儿了，这么久？先前问你你都不说。”

后院点了灯，看起来朦朦胧胧。

脸颊上的红晕又深了几许，她别开脸不看帝星，结结巴巴道，

绒黄烛光揉碎了帝星生人勿进的锋芒，融化了他眉眼间的邪肆，这般温柔的帝星，奶团子还是第一次见。

她看得出神，只觉心里好似涌入热意，让她的心跳渐渐加快。

帝星还是平日那个帝星，自己好像不是平时的自己了。

他戳戳奶团子软乎乎的小肚子嘲笑道，

“小蠢货这是怎么了？修炼修傻了？”

帝星并未察觉奶团子的不对劲，带着她往外走，准备去乐都夜市替奶团子买点小玩意儿。

这日后，不论奶团子怎么打量帝星，她这种奇妙又别扭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间如指间沙，玄阳的除夕夜一晃而至。

帝星一脸莫名看着脸颊泛红发起呆的奶团子，弯腰将她抱起。

奶团子举着红包朝蹲在凳子边的上官夜魄晃了晃，

“小狗儿来，师父给你的红包。”

小狗儿笑嘻嘻凑过来，双手接过小红包，吉利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帝星收好自己的红包，瞥了眼奶团子腰间小兔荷包里露出的十余封红包，嗤笑道，

“怎么准备这么多红包？难道小蠢货还有好些个晚辈不成？”

奶团子白了帝星一眼，她掖了掖小荷包，朝帝星伸出奶爪问，

“旺财，我的红包呢？你没准备么？”

帝星嫌弃拍落奶爪，修长的手指捏住她软嫩的脸颊不放，

“我又不是凡人，准备什么红包？小蠢货去梦里讨吧！”

奶团子微微皱眉，原本雀跃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她以为帝星会准备。

原来她不是特别的。

心里不高兴，但奶团子没有说，只沉默地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捂得温热的《万鬼册》。

翻开《万鬼册》，奶团子召唤出妣鬼，淡淡关切了下它的伤势后，这才从小兔荷包里翻出一个红包递过去。

帝星一挑眉，略略意外奶团子的举动。

荷包里的红包竟然是给鬼准备的？

难道每一个都有？

果然，就见奶团子让妣鬼回去，又召出墨鬼，寒暄几句后翻出红包递过去。

好在《万鬼册》里的鬼还不多，不多会奶团子小荷包里的红包就见了底。

帝星见小兔荷包里只剩最后一个红包，不知怎的，他心里泛起酸，嘴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嘲讽，

“鬼过什么凡人的节日？小蠢货你吃饱了撑着吧！”

奶团子阖上《万鬼册》，翻身爬下高凳，也不忘糯声取笑帝星，

“你不是鬼么，怎么也有了凡人的喜怒嗔痴？”

帝星倏地愣住了。

两千年前，那个女人也曾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可惜，她已经……

站在帝星身旁的奶团子仰头盯着他布满怀念的脸，不由捏紧奶爪里的小红包。

不知怎的，奶团子就是觉得，帝星现在在想念某个女人。

撇撇嘴，她随手将红包扔向帝星，扭头跑出家宴厅。

帝星弯腰捡起小红包，再起身时奶团子已消失不见，帝星捏着温热的小红包，忍不住抿嘴露出一丝微笑。

玄阳的除夕夜与蓝星一样，需要守岁。

帝星信步走出家宴厅，与上官夜魄一起在后院寻到独自生闷气的奶团子。

让两人头疼的是，不论他们怎么哄，奶团子脸上半点不见笑意。

当新年夜第一声烟花在夜空绽放后，帝星哭笑不得道，

“小蠢货，你怎么不学别人家的小孩多撒撒娇？”

说完，他伸手从暗红衣襟里拿出一封红包，蹲下来用宠溺的目光看着气成一只球的小蠢货，

“喏，拿着吧。”

“新年快乐。”

奶团子不情不愿接过红包，不满地小声嘟囔，

“早点拿出来不就好了？”

见奶团子转忧为喜，帝星二人都松了口气。

这时，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声音隐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两人一团爬上房顶，欣赏起满城烟花。

接连炸响的烟花声中，奶团子缩在帝星怀里，第一次有了想快点变回大人的想法。

曲国的新年热热闹闹过了三天。

第三天，奶团子等人正聚在一起吃午饭，门童匆匆跑进来禀告，

“老爷、夫人，庄大人来访！”

上官夫妇一听是德高望重的庄大人，连忙放下碗筷相携跑出去！

不多会，满脸含笑的上官夫妇就搀扶着一位身着儒服、头发发白、精神饱满的干瘦老头走回来。

老头一见到捧着碗的奶团子就咧嘴一笑，脸上皱纹挤作一团，像一朵开烂了的菊花。

他捋着山羊胡须乐呵呵夸赞，

“这小娃娃长得好啊，一看就天赋异禀，文曲星降世！”

上官夫人听后眉开眼笑，好似奶团子是自己亲生似的，附和夸赞奶团子的话不停往外蹦！

饭厅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便簇拥着庄大人来到会客厅。

上官夫人恭敬替庄大人斟了杯茶，坐在主位上的上官大人笑呵呵打趣，

“庄大人今日造访，可是有求于人啊？”

一旁两人一团在上官夫人的解释下才知道，这位庄大人是德贤书院院长，也是她与上官大人的恩师。

德贤书院可不是随便一个小私塾，那是曲国上下无数才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只要进了德贤书院，就等于半条腿跨进官场，前途坦荡！

庄大人听上官夫妇把他夸上天，禁不住老脸一红，连连摆手慢吞吞说惭愧惭愧。

半晌，庄大人脸上的笑容淡去，因常年执笔而有些扭曲变形的手指无意识抠弄膝盖，他嗫嚅片刻，清明的目光落在奶团子身上，

“老朽的确有事相求。”

“老朽想求小友帮帮德贤书院。”

一旁奶团子端坐在高凳上，圆溜溜的眼睛微微弯曲，像两弯被咬了一口的月牙。

白嫩的奶爪伸进荷包里掏了掏，半晌掏出个红包来。

家宴厅里，奶团子与帝星和上官一家和和气气吃了顿年夜饭，上官大人与上官夫人作为长辈，不但给了上官夜魄红包，连奶团子与帝星的份也有。

他们格外喜爱萌萌可爱的奶团子，红包自然是双倍，奶团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收到红包，满脸讶异奶萌奶萌的同上官夫妇道谢。

待帝星重新回到上官家的后院时，已经是晚上。

另一个惊讶的人，则是帝星。

活了数万年，这不是帝星第一次过凡间的节日，但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的红包。

捧着红包翻来覆去打量了好一会，直到上官夫妇因上了年纪熬不了夜、先行去睡觉，帝星心里这股奇妙又温暖的感觉仍未散去。

走进小亭，帝星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捏奶团子软嫩的脸蛋，低沉磁性的嗓音含着笑，

“去教训不听话的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