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山间盘旋了一会儿，终于来到有一个小村子，这村子像一个巨大的撮箕放置于群山之中，按当地的说法这里四面环山，窝风背气，是个好地方。吴勇顺势看了看，背风当阳倒是事实，但也太偏避了，交通也极不方便，轿车根本就无法通行。

小组长家在村子中间，是三间上好的土木结构老房子。小组长姓肖，是一个60多岁的老党员，女儿是个教师，儿子虽说没有正式工作，听说在外面做装修，混得也不错，老伴因为肺病先行去世了，肖老闲得无事，威望较高，群众公认，便在古稀之年担当起了小组长的重任，可谓是老党员小干部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写过的一首诗《佛说》，他起身打开笔记本，默念到：凡尘如镜\看得见却是无\是非对错一个结\再难总在解\解着解着就了了。功名利禄一场梦\再美终是幻\做着做着就醒悟。生离死别一条路\再苦也要走\走着走着就到头。喜怒哀乐一首歌\再痛还得唱\唱着唱着就谢幕。心道天地外\凡尘有却无\才是最终福。

是呀，人生如戏，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他合上笔记本，自我安慰着打算入睡，然而脑海间又蹦出了《孟子》中的一句名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人不能为或者而活着，总得留下点什么吧，哪怕是定点的蛛丝马迹也行。

这一夜，吴勇的头脑经历了一场混乱的激战，大脑被思维的利剑刺得异常疼痛，情感、社会、人生，过去、当下、未来……，一股脑儿在他的头脑里抗争，都想要争夺的一席之地。

汽车的轰鸣声打破宁静的山村，渐行渐远消失在山间，山村又恢复了宁静。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院内树枝头喜鹊的叫声把吴勇从睡梦中吵醒。据说有喜鹊临门啼叫，说明这一天会有贵人登门的，吴勇心里这么想着，非但不觉得讨厌，倒有一种欣喜之意，那喜鹊倒像提前报喜的书童了，只是这偏僻落后的小山村，谁会来呢。

不错，今天又是一个晴空如洗的日子，太阳慈祥的脸笑得通红，那些青翠的树林，都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面纱。宁静，宁静依然是山村的早晨的主体。吴勇起身洗簌完毕，便朝村委会走去。他老远就看到丁琳在院内等候着了，便上前打招呼，这妞，眼睛有点浮肿，估计昨晚又是钻到小说里去了。

吴勇二人到时他叼着旱烟正在打扫院子，见面后忙放下笤帚，邀请二人进到堂屋，忙从抽屉里拿出香烟了发给吴勇，吴勇示意不会后，老人放回香烟，自个儿吸着旱烟袋。

“也许女人多是情感动物，感觉自己就是主人翁或是自己的至亲至爱，总要惹得一把莫名的伤心泪。”丁琳笑笑，接过面包，似乎还沉浸在小说的悲伤里，“并且越看越割舍不下，这不，看了大半夜。”

“恭喜你呀！这说明你心地善良，心中充满了正义关爱之心。这恰好是作为一名驻村队员所必须的。”吴勇夸奖说，“上车吧！直奔胡成万家。”吴勇嚼着面包，钻进车里。“这户整家外出，只能先找小组长了解最新情况，再做决定。”丁琳说着也上了车。

“老人家，我们是想了解一下胡成万家的情况，以便更好地确定帮扶措施。”吴勇主动说明来意，“大体情况丁琳也掌握，我新来，想全面了解一下，特别是最新的情况。”

“这个胡成万呀，在我们村可是有名的上访专业户呀。先喝杯茶，我慢慢跟你们汇报。”肖老示意二人入座火塘边的小凳子上，在火塘里添了点柴，支上铁三角，把装有水的铜茶壶放上，顺势从隔墙中镶嵌的小柜子里取出小茶罐冲洗两遍，放在火里烧着。冲洗茶罐的水直接倒入火塘的草木灰里，这是大家的普遍做法，用现在的话说是既环保安全又方便快捷。

“这人世的变化呀，真是无法预测，就拿胡成万这一家吧！原本在村里是惹人羡慕的人家，可落得今天这副光景，真应了两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肖老边翻滚茶罐边介绍，放出深深感叹。

“昨晚又变成主角了，你成了润叶还是田晓霞了！”吴勇打趣道，随手打开车门，拿出了两个面包，递一个过去。山村管的是一日两餐，早点和夜宵除非特别的日子，一般都是没有的。

“真佩服领导的敏锐，见当前而思万里。”丁琳边喝水边点头赞叹。

“那里，我只是见景生情，见物而思，没有你说的那么智慧。”吴勇实事求是评价自己。“书归正传，还是请肖老给我聊聊胡成万一家的情况吧！”吴勇扭转话题，这可不是交流会，再说在老人跟前夸夸其谈，倒有点故弄玄虚的意味。

“一个人家发展也好像一条小河，时刻小心就能正常流淌，归入大江大河，要是某个时候疏忽大意，放了决堤，最后就会误入歧途，还可能慢慢消失在荒山野岭。”肖老顺着吴勇的思路，也畅谈了自己的想法，不愧是老党员，简单明了但意义深刻。

“就说胡成万家吧，……”肖老端起小茶罐，深深喝了一口讲述了这一家人的兴衰历程和悲欢离合……

“好多珍贵的东西都还深藏于民间，虽没有登上大雅之堂，但不代表它就不珍贵，不值得传承。”吴勇有感而言，“真庆幸能有驻村的机会，能见识到城市里见不到的东西，感受不到的风土人情，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人和事。”

他深知人类由栖洞穴到有居房，由丛林狩猎到平地耕织，从种族散居到部落集居，从群雄割据到九州统一，从农村农业到城市工业，形象而言，就如一江浩浩荡荡奔腾不息的长河，在历史的长河经历的沿岸，不可避免要遗留下很多宝贵的东西，那是历史发展的见证，文明进步的印记，等待人们去寻找考证，去伪存真地传承发扬。

看着小罐几近烧红，肖老忙抓一把茶叶倒入，然后快速翻滚，一股清新的茶香伴随着哧哧的响声从茶罐中缭绕而出，飘逸房间，沁人心脾，那感觉真好。

这玩意在西南山村之前都比较流行，几乎是家家都这么做，那可是接待贵宾的一道礼仪呀。只是后来用上电器，有了热水壶，生活节奏加快，几乎很少有人在这么做了，好多人家连茶罐都没有了。肖组长家能有，那是他闲得无聊享受生活，今天能特意这般招待，可见是把吴勇二人尊为贵宾了。

都说往事如风，其实旧梦如歌，风不会再来，歌却可以重温，相同的是现实都不可能真穿越时空，回到从前。

看着炒得差不多，肖老忙从茶壶里把水倒入茶罐，噗的一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伴着浓郁的茶香。肖老像变魔术是的又从小柜子拿出三个更小的茶罐，用热水冲洗一遍，给每个人倒了一份茶水。

吴勇接过小茶罐，轻轻润了一口，淡淡的苦微微的甜蕴在浓浓的茶香中，顿时让人心旷神怡，从口舒坦到心，他吃到了家乡的味道，找到了童年的感觉，也体现到了深藏心底的浓浓乡愁。

“真好喝！”丁琳忍不住发出赞叹，“这种喝茶方法我还是第一次呢。感觉令人舒心，但又无从用语言表达到底没在那儿。”

还好，那些思维的千军万马在吴勇的脑海旷野驰骋了大半夜，最后还是在不分胜负中疲惫离去，让吴勇带着肿胀的大脑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