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哗然。

“赵兄，别磨叽了，有什么佳作赶紧给我们长长眼啊！”吏部侍郎儿子张浩催促着。

莲儿眼波流转，妙目含笑，望着亭外亭内盛开的花，柔声道：“不如就以这满亭花草为题，各位公子意下如何呢？”

以花草作为题材，实在是有心不想让这些公子们为难，要知道写花草的诗从古至今代而有之，只要读过几年书的人都会说的头头是道。

大燕虽然文风盛行，但大多是研习前人的诗词之道，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诗词问世。反而是策论之学在仕林中颇受推崇。

“在下不才，方才神游天外，偶感灵光一闪，作了一首小诗～”赵云诚脸上兴奋之色难掩。

展兴殿下一只手隐晦的从袖口掏出一张长六寸的小纸条，姜无忧何等锐利的眼神，一眼就看见了这幕，目瞪口呆。

好家伙，一寸长，一寸强？

赵云诚踱步出长亭。

……

半柱香过去后，摇酸了头的赵云诚歪过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花灿晚霞羞红脸，

叶影重重夜作陪。

谁道春秋无绝色？

莲儿以一柱香为时间，让几位公子们作出此诗，谁能技压群雄今晚自己便单独为其献上一曲。

好狠毒的激将法啊，展兴殿下咬牙切齿。我要是有诗才，你还会站在这？

莲儿姑娘并没有奢望这个养尊处优的三皇子殿下能作出什么像样的诗词，哪成想三皇子殿下姜凌杰拂袖一挥，两步并作一步，走向了花圃中。

众人皆是一惊，难道？殿下真的文思泉涌了？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十一片，

飞入芦苇都不见。”

诗出，寂静四座。

周宴平扶额，不愧是展兴殿下。

姜无忧一脸的点点点，这诗，好熟悉。在他前世一个皇帝似乎也作过？

莲儿姑娘俏脸呆滞，似乎被这惊人的诗才雷住了。

“这……”

展兴皇子一脸的淡定，丝毫没有因为此诗而羞愧致死。

“姜听云，到你了。”众人连忙帮三皇子殿下解围，纷纷朝姜无忧看来。

在他们看来，虽然殿下这首诗已经差强人意了，但有一个跟殿下半斤八两的货色陪衬，殿下反而会轻松许多。

“城南无限桃花发，

唯我多情独自来。

日暮风吹红满地，

无人解惜为谁开。”

姜无忧背负着双手，眼中似有眷恋，似有无奈。

在场之人无不石化。

“这是你想出来的？”三皇子下巴都快掉下来，满脸不可置信。

姜无忧：(￣へ￣)

展兴等人面露惊骇：

＼(◎o◎)／！(???川(??д?)b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姜无忧买来的诗！这是在场的少爷们心中一致的想法。

莲儿眼中闪过异彩，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郡王竟能作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句。

此时的姜无忧心里默念，不，不是我写的。我只是唐诗三百首的搬运工……

“可有诗名？”莲儿轻柔询问。

我怎么会记得诗名啊！姜无忧吐槽，虽然他确实会背一些诗词，但只局限于那些脍炙人口的传世佳作啊，诗名一般很少人才关注吧……

“呃，因为是即兴创作，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取名。”姜无忧道。

莲儿浅浅一笑，“不如让我取个名字怎样？”姜无忧皱眉，虽说我不记得原先这首诗的名字了，可你一个只会弹琴的小姑娘也懂诗词？

四下嘁静，长亭被花道铺满，虽是夜晚，但在烛光的映照下，异彩生辉，娇艳欲滴的牡丹，国色天香，妩媚多情的桃花，风姿妖娆……

后来取了什么名姜无忧都没有关注，他心思全放在今天跟展兴一起来的这些公子哥们身上。

看样子，刑部，户部，吏部这三部大佬都是默许自家儿子与展兴搅和在一起，这也可能是一种信号。三皇子这边的势力初步显露，当然不可能只有明面上这些，还有一些潜水的老王八等着咬人？

在莲儿为这位听云郡王弹奏完毕后，有些挫败的感觉，不是说姜无忧不懂音律，而是自己拿手的《春雪》被姜无忧淡淡回了句：技巧尚可，情感不足。简而言之就是无法代入古琴弹奏的意境当中去，这对前世听惯了各种纯音乐类型的姜无忧来说，古琴声色悠扬，如果只是听旋律确实空灵悦耳，但现在已是冰雪消融之后，花开遍野的时节了。

“我虽生在楚州，但对西域一直比较向往，你们那里盛产珐琅，还有呃……”姜无忧刚想脱口而出，你们那的女子也挺有一番风情的，可是这样实在是有些孟浪之言于是住了口。

莲儿抿嘴轻笑，有些戏谑。

“方才我初来乍到，莲儿姑娘为何刁难与我？”姜无忧不解。

珠帘下，莲儿眼神躲闪，有些不自然。一想到这听云郡王在回廊撞到自己竟不加理会匆匆离去，如果自己说你撞到我还对我弃之敝履。姜无忧估计会尴尬吧？

可莲儿一想到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整蛊听云郡王那自己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于是支支吾吾着说不出半个字。

姜无忧没有为难莲儿，一阵交谈后辞别了春风庭。

……

沧州地界，已是深夜。

在距离京师几千里外的沧州境内以北，一片荒凉的平原上，影影绰绰中，一阵肃杀之气溢出。

一共五万重骑整齐地排列成一个战阵，夜色寂寥，寒风冽冽不绝于耳。

一面鲜艳的红色旗帜在夜色中也显得刺眼，大大的“萧”字旗帜猎猎作响。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浓眉大眼的中年统领，此人正是高黎军神萧牧野麾下四大悍将之一的呼延铁铭。

呼延铁铭位列东洲天下十大名将之一，素有铁血手腕的魄力，一旦被他选中定位目标，则将面临最恐怖的重骑兵冲锋。

这支重骑自三日前已经在这里安营扎寨了，背后是连绵不绝的天山山脉，经过一旬之久的奔袭后，终于越过天山以南的隘口。

本来在此地驻扎的大燕斥候团与骑兵营却不见踪影。若是高黎从此长驱直入，沧州可谓囊中之物。

事实上高黎也确实突破了最重要的防线，就在一旬前，三千高黎轻骑便尘嚣土上浩浩荡荡的冲入防卫圈。只是那时诡异的是，夜里值班的守卫并没有发出任何预警和异常的声响。

沧州祁北城，乃是距离天山最近的一座城池，这座城池不属于庆延郡管辖，直属沧州总督府。常年有军事演习在祁北城内举办。

如今，庆延郡已经失守，大批高黎军队涌进城中。只是这次并没有大肆屠戮城中百姓，而是安抚民心，然后一通洗脑，痛斥昏君文昭帝的无作为，高黎大势已成，北方草原王庭以几年光景迅速统一整个北境，此乃天意如此。

这招恰是萧牧野用的攻心计，只要百姓们的民生基础得到保障，他们可不管谁当皇帝，再者文昭帝这些年来确实强征民税，以养军队。

北方的寒冷，使得百姓们的农作物连年收成可怜，仅靠一些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活维持家用。年轻的壮丁被当地官府直接充军，导致家里的希望压在了老弱病残上。

萧牧野作为兵道大家，深诣得民心者得天下，自他展露锋芒开始，整个高黎无一是其对手，老一辈可汗对他赞不绝口，言其高黎有此帅才，大燕犹如探囊取物。

这一夜，有许多人无眠。

郢州，从京师驶来的一队马车中，其中一辆镶嵌珐琅的豪华马车里，静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此人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轩，此次领命作为主审官，以巡抚的身份调查沧州总督失职一事。

沿途已派出暗子先行赶往沧州城打探，他们则调查有没有流民逃往南方的迹象。

“这件事，有些棘手啊。”巡抚大人魏轩叹气，沿途所见皆是喜平安乐，并没有半点有敌袭的风声。可这显然有些不对劲，送信到沧州城却没有得到回信，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对此魏巡抚做出两个猜测：

一，沧州总督刘潇云叛逃大燕，与高黎暗中勾结，致使秦启大军没有得到后续粮草供应，陷入僵局；

二，沧州总督失踪，或者另有所人将其杀害，隐瞒情报。

两种可能都是非常严峻，同行的还有大理少卿，刑部右侍郎，均为感到事情的棘手性。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众人无奈。

……

沧州城，乃沧州的核心城池，往年与北方诸多小国来往频繁，本是一片富饶，欣欣向荣的地方。可随着高黎挥刀一举统一北方后，沧州城的地位受到冲击，在大燕数州排名也开始下跌，开始有些入不敷出了。

好在沧州物产丰富，矿脉足以支持打造兵器予以军用，但粮食却一年比一年开销巨大，使得其他州的布政使司联合弹劾，卖惨叫苦。

沧州的经济本就不乐观，再加上高黎连年征战不休，百姓们的日子清苦难言。但沧州总督却言之凿凿，沧州不容有失，一旦失去三道防线，高黎便可长驱直入关内兵临京师。

文昭帝只好每年调遣宁州，青州粮草优先供给沧州，这才让沧州不至于存了后患。

此时此刻的沧州城，正面临着巨大危机。城外，十多万高黎铁军兵临城下。

为首之人是萧牧野麾下另一名猛将赫连傲天，此人素有兵贵神速的行军打仗风格，其下率有七万轻骑，从高黎御南城到这仅仅只用了一旬时间，在这期间配合二十万军队轻取几郡之地，有萧牧野在桑州牵制秦启老将军，这场闪电战并没有损耗多少兵力。

城墙上，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沧州提督，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日晌午时分，有探子来报高黎大军还在七百里之外，没想到一天半的时间赫连傲天就神速一般地狂奔而来。

“这下该如何是好，总督失踪不明，城中已是乱作一团，而守卫军虽也有十余万之多，可粮草不足以支撑抵御高黎的后方增援啊！”提督脸上沁出冷汗。

他不是没有试过传信给燕京，但总是莫名其妙的被拦截，这下沧州城算是陷入困境之中。

等高黎一旦搬来攻城器械，那时即使京城方面已经驰援过来已是破城之后了……

赫连傲天挥手示意整顿军队，然后在距此二十里外的一处小山坳上扎营。

只要等来呼延铁铭的重骑，那时再配合攻城器械将一举拿下沧州城，就能蚕食整个沧州境，这一天许多高黎人都等了太久了。

“大燕气数将尽，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军帐中，一个面容有几分相似中原人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

“拓跋王爷料事如神，大燕朝廷貌合神离，一些人早对文昭帝不满，王爷许以一些好处就让他们倒戈相向了。”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摇头浅笑。

坐在太师椅的中年男人面前，摊着一份画着大燕与高黎南北山河的地形图。

“姜晟这枚棋子，要动一动了。”拓跋摩耶指着京师的方向，微微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赵云诚心里笑了，在来此之前他就买通了莲儿姑娘身边的丫鬟，得知莲儿姑娘喜欢花花草草，如此正中下怀，不枉自己花了几十两银子从京师有名的才子云熙子手中买下这首尚未传开的诗……

姜无忧看向展兴殿下的手，“姜凌杰，你该不会是藏拙吧？”

一草一木一红颜。”

虽然有点拗口，但前两句的意境已经有了。

几人之中，拥有真才实学的并不多，周宴平算是一个满腹经纶的才子，但偏偏诗才平平无奇。

很明显的，赵云诚用这首诗暗喻，莲儿姑娘就是那朵娇羞的花，而叶影则意味着他们这一群人作绿叶陪衬这这朵娇艳的花，最后一句一草一木一红颜，则隐喻着草喜欢花，木同慕。

姜无忧面无表情，大燕的诗就这水平？虽然浅显易懂了些。但你这整首诗韵律都不整齐啊喂。

展兴殿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看着手上一长串的词，而且与花草也不着边啊。

刑部尚书儿子杨谦犯难，来此之前他并不是没有准备，特地从京师一些诗才大家手中买了几首应付的诗，但几首诗却都没有与这花草搭边。

户部侍郎儿子赵云诚摇头晃脑，一副深思沉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