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膝下添个大孙子英雄，可喜可贺，可有喜酒来喝?”

“真不愧是陷空山中花灵鼠王，柳天罡家的事总也瞒不过你。”

英雪不想打搅爷爷和故友相逢的雅兴，便别在门后窥听，她知道鼠王花灵子来自金昌王城，深夜造访，必定有非凡的消息送来。

“哎，老友二王子柳天罡，故人来访，别只顾得抽烟锅呛人嘛。”

但是她的居室里有了火光，急忙走向半开的厢房门口，偷偷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爷爷端了一盆火在房里吸旱烟，有一个奇怪的小人儿正在向爷爷讨烟锅杆，他也想吸烟。

柳天罡正为柳天貌到访之事忧心，花灵子的来访给他一种安慰花灵子在木凳上坐了下来，，盯着火塘上的烧水铁壶发呆，铁壶在冒热汽。

“客气了，二王子殿下，你我相知多年，你说过相见不必拘礼。”

闻其声不见其人，花灵子行踪诡秘。

“柳天罡非凡夫俗子，家事即九龙国国事，故人虽在远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二王子。”

竹笆隙缝间探出一个花白鼠身，花灵子从墙头跃下，站在柳天罡身旁，足有二尺高。他今天来是私访故友，穿一身素黄外衣，月白色内衬衫，显得精神抖擞。

“好个柳天罡二王子，隐世四十多年，居然向我花灵子打探消息，三天前来的那个叫花子，你总不会老眼昏花认不出他的真面目吧?”

花灵子是个陷空山无底洞中修炼千年的白花鼠精，自然能够预知一些事情，他见柳天罡形色忧虑，也就不再多言龙颜玉诞子之事，他现在身为九龙国特种兵检尉都统，是柳星阑国王和蓝素王后都想拉拢依靠的近臣，当然对王宫里的一些事实有所了解，他带来的消息很管用，柳天罡期待花灵子给他一些提点。

花灵子告诉柳天罡他是追踪柳天貌来的，作为王宫卫队长的柳天貌妆成乞丐探访安龙府曼陇村，自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不在乎沙婆婆在柳天罡家做过什么，而非常在意柳天貌队长造访曾经的九龙国二王子柳天罡要干什么，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探个明白。

他悄声问道:“柳叫花来时，除了讨要饭食问你打听过什么，有关长公主英琪的秘密你有泄露过口风吗?”

“九龙国检尉都统花灵子，进来吧，带有什么新的消息来?”柳天罡问道。

柳天罡再次点烟，调侃地笑笑:“花检尉吸旱烟，真个是要呛老鼠啦，是吧?”

花灵子猛吸一口，果然呛得咳出眼泪来，放了烟杆，抹去泪水说:

“我尊贵的二王子呀，若在四十年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你可以象拍死一只苍蝇那样拍死我，可今天你……”

“见外了，老朋友，你来看看农夫天罡，我很开心。”他故意不提自己的柳姓。

“今天你屈尊为花灵子点烟，为什么呢，都是因为你放弃了王位呐，你把王兄柳天罜、王侄柳星阑忘了个一干二净，柳氏那把九龙椅即将易主，老主人，你不能无动于衷哪。”

柳天罡正为孙女英琪的事犯愁，花灵子的“九龙椅即将易主”半句话刺痛了他的心眼，可是他又无能为力，只有为他点烟才能使自己心情稍加平静，他问道:

“还要点烟，大人?”

“算啦，花大人经不住呛，”花灵子将烟锅杆交还柳天罡，“老主人，你舍命也要保护好孙女英琪，她可是你柳氏王族唯一的继承人了，你的侄子柳星阑国王自从于金昌王城西北的山林中救回美人蓝素后，废黜杨王后，软禁莎罗王妃，厌弃岩梓薇王妃，这还不算，杀王后灭王子，下旨捉拿长公主当琵琶女焚烧，只图个与美人蓝素日日笙歌，夜夜颠鸾倒凤……”

“宫廷的淫乱糗事，柳天罡听了恶心，不想听!”

“民妇淫乱，是私情，王后淫荡，事关家国，天罡二王子不爱听也得耐心听讲。那蓝素王后专权祸乱朝纲，柳星阑国王坐视不管，他的精血已然耗尽，性命已然不久。你王兄柳天罜和王太后雅美自知斗不过蓝素，也只好装糊涂了，你个二王子就不会心痛?”

柳天罡听了花灵子的诉说惊讶不已，却也镇定地问道:

“花检尉，你的这些话，足够斩首三次了。不过，天罡感谢你的推心置腹，王宫之事天罡虽然身居偏远乡村，但也有所耳闻，六年前讲诗堂雷鸣雏先生来到曼陇村天子宫任教习，我们偶有小聚，雷先生不愿过多谈说王城近事，他专注编修《九龙国志》，他重史实轻近事传说，孙女英琪的身世已然掩盖不住，柳天貌扮叫花探查长公主，我不小心失言了。”

花灵子下巴一扬，眨巴着眼睛，撇一下胡须，说:

“主人，你糊涂呀，那叫花子可是蓝素王后派出的密探柳天貌，专门打探九龙国长公主下落的，主人心善，与世无争，可你的善良换不来他人的善心，长公主被诬为琵琶女，蓝素王后一直认定长公主还在人间，下懿旨务必找到长公主灭了她。英琪得你庇护十六年，如今已长大成人，可是她更危险了，柳天貌虽为你柳氏堂弟，可他与你们不是一条心。哎哟，天罡老友，花检尉口渴啦。”

“唉呀，怠慢老友了，”柳天罡愧疚的笑了一笑，“喝茶，还是来盅桂花蜜酒?半月前刚采了一盆桂花蜜，新酿的蜜酒。”

花灵子摇摇手说:“只要凉开水。年纪大了，血管脆弱，不敢再喝蜜酒。”

柳天罡给花灵子倒了半碗凉开水，沉默了片刻，说:“都过去十六年了，蓝素王后还不放过她?”

“她、她、她，谁是她?”花灵子接过瓷碗捧在手里追问道。

“花检尉，别说了，都过去啦，”柳天罡摇摇头，平静地说，“当年离开金昌，我就抱定了此生不再进王城，王座易主，江山更王，王城易帜，皆是天意。”

“不不不，好好说说，我先喝口凉白开吧，”花灵子沉静下来，喝了一口凉水。

“柳天罡不做王子，只图求一个安宁，再与王族不相干。”

“主人，你一人的退让，多少人遭罪了。蓝素王后一直在折磨你侄媳莎罗王妃，蓝素王后先把她囚禁水牢，又罚作洗衣妇已经十多年了，谁能去救王妃?王妃舍命救下了长公主英琪，蓝素王后即将派王宫卫队长柳天貌前来捉拿长公主归案，王后诬长公主是恶鬼投胎的琵琶女，琵琶女要受火刑，二王子，你那可爱的孙女英琪被烈火焚烧，你心何忍?”

柳天罡自言自语般的感叹道：“花检尉，我年过花甲，无力回天。”

“柳天貌年纪不大，可与你柳天罡同辈，他是蓝素王后的心腹，为王后效命也是尽忠。敢问二王子，你真放弃柳姓了，你不认祖宗了?”

柳天罡神色严峻起来，沉思片刻，然后问道:

“那年的深夜，护卫莎罗王妃的国王卫队长是姜子龙，柳天貌只是个士兵，如今，他是王宫卫队队长，我能奈何他?”

“那年，柳天貌才二十岁出头，姜子龙为保莎罗王妃留下柳天貌作证人，柳天貌也信守了承诺，半年之后柳天貌在姜子龙的举荐下升任王宫卫队副队长。”

花灵子侃侃而谈，他有意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而柳天罡装出对于宫廷之事知之甚少的样子，他与花灵子交情深厚，但已分离四十余载心有疏远，他在试探花灵子，某种程度上他把花子当作了柳天貌一样的不速之客。

“从此，柳天貌与姜子龙走得更近了，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人心无常，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待生死相许。事故又出在情字上，或者说出在女人身上……”

“老友，你说的是陈年旧事，要讲可怜的姜久梅姑娘的悲情?”

“是呀，姜子龙的大女儿姜久莲，豆寇年华，窈窕淑女，被柳天貌看中欲纳为妾，姜久莲名花有主，姜子龙又岂能从愿，柳天貌忿激之下便把当年姜子龙斩杀王宫卫士，金龙救走王妃女儿之事向蓝素王后合盘起奏，姜子龙下了天牢，柳天貌升任卫队长……”

柳天罡扬手打断花灵子的话茬，自问道:

“今日登门的叫花子就是柳天貌，十六年的小心谨慎，与世无争，难道还是要毁在我一瞬间的疏忽大意?”

花灵子摇摇小脑袋：“十六年来，蓝素王后一直派心腹内卫侦探英琪长公主的下落，瞒到今日，算是主人心计周全了。问题可能出在老王柳天罜一日酒后失言，他非常挂念王弟柳天罡，有生之年还想见见王弟，想见见孙女英琪……”

“王兄真有这个心意，四十年我们弟兄情份已绝了吧？”

“你们是同胞兄弟，打断骨连着筋的。可老王想念孙女英琪道出了一条要命的线索，主人当年离开王宫隐居安龙府昌邑城，后娶安龙府民女沙竹为妻隐身曼陇村，柳天貌查到主人的下落并不难，可是英琪、英雪两姐妹刚好都是十六岁年纪，有如说主人失言，不如说是王宫密探的狗鼻子伸得大长了，蓝素王后的密探无处不在。”

柳天罡忧心忡忡，却也并不惊慌，暗暗思谋着怎样保护孙女英琪，但他更想听听花灵子带来的最新消息，试探性地问道:

“花检尉，你我分离四十个春秋，聚少离多，你今天就象从天而降，难道就仅仅是看看老友，吸口呛人的烟锅，讲些陈年旧事?”

“二王子，花统帅从天而降，就只是来看看老友，讲些老掉牙的故事?”

“遵命，花大人。”

柳天罡使铁火钳夹起炭火耐心的为花灵子点着烟，红红的火炭接触烟锅，花灵子小手一抖，火炭掉了，他歪着脑袋瞪着柳天罡:“认真点，老友，不要藐视花检尉大人。”

柳天罡使劲摇头否定泄露了英琪的秘密：“老友，你贵为检尉都统，是王家特种兵统帅，又是个百事通呀，快说说，柳天貌扮叫花子想搞什么鬼名堂？”

“当然是探究英琪长公主的下落，那蓝素王后一直认为被莎罗王妃抛进大沧澜江的婴儿没有被江水淹死，十六年来一直派心腹明查暗访，柳天貌暗访曼陇村必定有事发生。”

英雪不知不觉中打了个盹，猛然惊醒时自己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看看英雄睡得安稳，自己也想回房休息，还者去堂屋里给阿妈帮点小忙，懵懵懂懂的走出厢房时，才明白自己迷糊的时间不过半刻的功夫。

“唉，我离开王城金昌时柳天貌还在娘腿肚子里转筋呢，听说他娘曾是王城渣筋巷里的下女，然而时过境迁，他发达了，现在是蓝素王后身边的大红人，来者不善哪。”

柳天罡心急如焚，可花灵子却慢腾腾的晃着身子不说话，他想吸一袋旱烟。

“点烟，二王子！”花灵子跟旱烟锅一般高，握着烟杆难于把持分寸。

柳天罡年少时在王城金昌与鼠王花灵子相处睦谊，交情甚笃，那时节他是九龙国二王子，花灵子却是九龙国王宫的特种兵检尉，相当于特种兵队长。

“请吧，花长官，天罡一介村夫，不知故友驾到，还望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