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阿爸会来看英雄，你要悄悄的离开，不能让阿爸知道你在守护弟弟，阿爸来照看弟弟后，你就什么也不要管了，闪电打雷你都不要出门……”

“姐姐，我离开了，谁管弟弟?”

“哦，我一直守着弟弟呢，你象鬼一样飘来，吓死英雪啦!”

“我不是鬼，可算是你姐姐，姐姐是个好人。”

英雪浑身一阵颤栗，来人把她嚇得不轻，但还是本能地收了桃核串坠揣进怀里，定神看时，眼前亭亭玉立着一个白衣女子，看似三十来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神态俊美，月白色的衣裙绫带飘飘，在英雪眼里，白衣女子简直就是个仙女。

“哦。听姐姐安排!”

“英雪，别问我是不是仙女，我来无影去无踪，你心里明白就成，酱缸下面罩着的男孩是你弟弟，也是我的弟弟，今天是你弟弟，你必须善待他。他看起来很丑，是吧?英雄不是天生就是英武潇洒的，英雄是磨练出来的，懂吧?丑弟弟将来会是个真英雄，明白吧?”

“不太懂，”英雪听得更加迷糊，凝视着白衣女子问道，“姐姐，我要怎样善待弟弟，好象丑弟弟要焖死了?我想抱回家去，阿爸承诺的时辰已过，可是阿爸还不来看英雄。”

“老天爷。今天夜里，你必须呆在阿妈身边，千万不要让阿妈出门，友弟，记住我的话！”

“野猫，还真有，野猫叼鸡，叼不动人吧?蛇妖远在大西山深处，弟弟与她们无关吧?”

“丑弟弟与沙婆婆有缘分，就必定与魔龙敖鸧有关系，英雪别多问，天机不可泄露!”

“记住了，可是我不明白，丑弟弟要死了，我要守护弟弟？”

“弟弟不会死，英雄自有神灵护佑，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

“姐姐，你知道我的名字，敢问姐姐怎样称呼？”

“所以，千万不能让弟弟焖死，你必须不离弟弟身边守护着他，竹园里有野猫，千万不能让野猫残害弟弟……丑弟弟诞生时天降金球，蓝光闪彻天宇，恐怕大西山魔龙有所感应，必须提防蛇妖!”

她听爷爷讲过白湖白龙女的故事，白湖东边有个青湖，青湖里面住着一条小青龙。

小青龙敖鸼和白龙女白秋练是表兄妹，两人真心相爱，黑龙敖鸧妒忌两人的爱情，在风海龙王面前诬陷敖鸼偷了龙宫的夜明珠，敖鸼被罚到人间囚居青湖磨炼。

白秋练思念敖鸼，到人间寻找敖鸼而误入白湖，白湖和青湖相连不相通，从此一对有情人永远不能相见。后来，青龙禁制期将至，被黑龙诱骗夺走龙珠，再次被黑龙禁制于青海深处，白秋练守护有情人敖鸼，一等就是千年。

英雪虽然是民间俗女，但也知道那是世人编造的传说，可是今天她见了白衣女子，有些相信那个伤感的传说是真实的了，她也亲眼见过爷爷与金鱼仙子在龙塘边说悄悄话，既然大金鱼能修炼成仙，白龙青龙与魔龙敖鸧的传说必定有根据，雷鸣雏先生编修《九龙国志》，记载有大青鸟诞生九龙的故事，先生说，世界东方的华夏大陆上的百姓都是龙的传人。

“白龙女姐姐也来关心丑弟弟，英雄一定是个不凡之人。”

英雪掀开酱缸看了看英雄，英雄平静地睡熟了，她此时觉得弟弟并不算丑，也不可怕，她想逗醒弟弟，但是弟弟酣睡如梦，但有轻轻的鼻息象是在呼唤:“姐姐、姐姐……”

“弟弟，姐姐不会离开你半步，誓死也不离开你，我们姐弟生死相依。”

她一直没有离开茅房半步，还时不时的掀开酱缸看一眼，英雄不哭不闹，有时嘴唇翕动几下象是在寻找可以吮吸的东西。

英雪明白弟弟是饿了，却没有让英雄可食的东西，她真切地怜惜英雄，但又不敢违背阿爸的主张，悄声说:“你饿啦，弟弟，天黑以后姐姐去给弄吃好的!”

太阳落山时分，晚饭熟了，英琪再来菜园里喊姐姐吃饭，英雪为了不让英琪找到自己，潜进荆竹林中隐蔽起来。

“大姐，你躲猫猫呀，我可没功夫找你!”

英琪没有找到姐姐，胡乱喊了几声退回家去了，英雪藏在荊竹园里半点儿没有感到腹中饥饿：“英琪去天子宫拜师学艺吃了闭门羹吧，要不她不会这么快就转回家来的，猎人小伙送了英琪竹笛，弄得她魂不守舍，妹妹动心了吧?”

她无意识地摸一下怀中的桃核串坠，又抚一抚割去一绺发丝的耳鬓，心头一热脸颊绯红了，她明白自己没有道理责难妹妹英琪春心萌动。

雀鸟飞来在竹梢头叽叽喳喳闹成一片，英雪没有惊扰鸟儿们，天黑时分鸟儿们就会安静下来。

“簌簌、唰唰!”

她不忍心惊扰鸟儿们，但一条绿蛇从天而降落在竹梢上，鸟儿们惊慌飞走。

“绿蛇妖?”

英雪抬头望时，只见一条茶盅那般粗细的大绿蛇从一棵粗壮的荆竹上盘旋下来，在离她丈地远的地方飞落在了菜地上，扭动着长长的身子向着茅房门口爬去。

“妖怪，休想害我弟弟!”

英雪惊惶不已，跳起身来顺手抄起一段尖锐的竹杆，奔到菜地边阻拦住绿蛇，用尖锐的一端指着绿蛇的脑袋，做出敢于绿蛇拼命的架势。

绿蛇昂起头，半张开嘴吓唬英雪:“丫头，让开，别寻死!”

英雪惊愕过后镇定下来，气势汹汹地骂道：

“大绿蛇，快滚开，别来找死，我喊爷爷用烟锅杆捅你咽喉，你就一命呜呼啦!”

大绿蛇并不理会英雪，扭着身子企图绕开英雪爬向茅房，眼睛盯住的是茅房地面上罩着的大瓷缸。或许她寻找的就是英雪的丑弟弟，发出的嘶嘶声令英雪恐惧。

英雪非常勇敢，摆出了誓与绿蛇决一死战的架式：

“白姐姐真是神了，预先能够料到有绿蛇妖要来谋害英雄弟弟？”

若在别的场合，英雪见到大绿蛇会逃得远远的，但今晚她感觉大绿蛇行为诡异，它不是为了捕食飞鸟而来，从它的眼神可窥见它对茅房里酱缸下的英雄有所企图。

为了弟弟，舍命也要战斗到底，她怒斥大绿蛇：“滚开，再过来，我跟你拼命!”

大绿蛇一往直前，似乎全然不把英雪放在眼里，英雪象是在跟人说话，她的声音并不低，这回她希望阿爸、爷爷和英琪能听到她的声音赶到菜园里来，一同对付大绿蛇。可是家人们正在忙着吃晚饭，谁也没有听到英雪的话音。

她甚至还谛听到了阿爸和妹妹英琪在厢房里的窃窃私语:

“阿爸，真惠表姐捉来两只鸡，她听说姑妈坐月子了，舅妈叫她送来的，舅妈不来，真惠表姐来时慌慌张张的。”

“琪儿，你舅妈是个有心人，你要对真惠表姐说，弟弟英雄夭折了啊，”柳星瑞是在善意的欺骗女儿，其实骗英琪时自己的心痛得厉害，“不是弟弟长得丑不要他，是丑弟没命活下来，死啦，你阿妈没奶水!”

英琪知道阿爸心中痛苦，学着安慰人了:“阿爸，别伤心，你有两个女儿，把大姐英雪嫁了人，我不嫁人!”英琪言不由衷。

“不伤心才怪，阿爸是没办法。”

“阿爸，丑弟弟真死啦，当真是个来讨债的小怪物?爷爷说，有命该生，无命该亡，爷爷觉得大金鱼是什么仙子，好象爷爷不关心孙子英雄，阿爸，别伤心，明年再生一个小弟弟。”

“琪儿，你和姐姐在娘肚子里只待了十个月，丑弟弟累你娘十四个月，他本是个怪物，真惠表姐问起丑弟弟，你就说阿爸把丑弟弟送去埋在南边山林里了，啊?”

英琪还不大懂得女人十月怀胎的事，她无语……

突然，大绿蛇盘旋一下倏忽间化成一绺绿雾，绿雾向上升腾半丈高时，一个身穿绿裙的美娇娘破开绿雾走出来，圆睁睁一对红辣辣的眼睛逼视着英雪，说的话令人心寒胆颤:

“小丫头，你让开，我不会伤害你，我只要酱缸下面的小丑八怪。那是一个怪物，会给你的家人带来灾祸的，我是来帮你们的!”

英雪紧握竹枝对着美娇娘丰满的胸膛，厉声说：

“你休想，那是我弟弟，有大姐英雪在此，你休想伤害我弟弟，我弟弟长大了是个斩妖除魔的大英雄!”

美娇娘张大血红透黑的嘴巴，露出两颗锋锐长牙，她在吓唬英雪：

“小丫头，凭你也拦得住我？我吹口气，你就没命啦。告诉你，本娘子是魔龙宫中的女将军绿蒂!”

“笑话了，女将军?雷先生说天窑山魔龙洞中有绿蛇妖，赶快滚回你的老窝去！”

护卫弟弟的精神力量支撑着英雪，她半步也不退缩，而是把竹枝握得更紧了，她明白自己不是绿蛇妖的对手，但即使舍掉性命也要坚持下去。

“唉唷，小丫头，真不怕死呀?”

“快滚，否则我扒了你的绿蛇皮，送给雷先生绷二胡!”

美娇娘的唇腔里面又红又黑，只有两颗长牙象雪一般白，闪闪发亮：

“小丫头，你还算聪明，猜得出我的身份。既然知道我是四娘子绿蒂，识相的就让开，丑八怪不能活在人世间，他是个妖孽，我要尽早除掉那个小祸害！”

“来吧，绿蛇妖，吃我的竹杆一枪!”英雪毫不气馁，心中念想到了白衣女子，呐喊道，“白姐姐，你在哪里，英雄弟弟有难，请你回来帮帮我，我斗不过绿蛇妖。”

“小丫头英雪，你才十七岁，就不想活啦，我成全你!”

绿蒂拉长了脸，原本白嫩的脸膛变成了墨绿色，嘬嘴朝着英雪喷出一股绿雾，英雪被绿雾迷惑了，握着竹枝动弹不得，绿蒂伸出两手就要抓捕英雪的脖颈。

“绿蒂四娘住手，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还算是修练了八百年的绿蛇妖?”

一团白雾飘然而至，落在蛇妖绿蒂对面化成白衣女子，以身护住了英雪。

绿蒂瞪眼咬牙，气呼呼地说:“小龙女白秋练，又是你，要跟我作对到底?”

白秋练把英雪推向一边，正面与绿蛇妖对峙:

“绿四娘，我来保护小英雄，你想带走弟弟，先过了我过关，你为蛇妖我为神龙，斗到底也只是你吃亏!”

绿蒂毫不示弱，谋划着对白秋练进行攻击：“白秋练，神龙算什么，你只不过是个憋屈幽居在白湖里一个怨妇而已！”

“绿四娘，这里是凡人居所，我们不要惊扰了村民，请随我到曼陇村西边的松树林里决一死战，你若胜了我，再来取英雄弟弟的性命也不迟，敢吗?”

绿蛇妖毫不示弱:“白龙女，怨妇真是不知海阔天宽了吧?”

白秋练意在引开绿蛇妖，以恶语激将绿蒂：“绿蒂，你若败了，从此钻草丛拱猪屎去，敢与白秋练决一胜负，跟我来，你自称女将军，别上阵拉稀啊?”

“小白龙，自不量力，战吧，小丑孩的命迟早是四娘子的，”绿蛇妖即时幻化成一团绿雾飞升而起，朝着西边飞去，“咱们一言为定，以胜负定得失，小丑娃娃总是逃不出绿四娘的手心，灭了小白龙再回来收拾小屁孩也不迟!”

“英雪，别怕，”白秋练叮嘱一声，立刻化作一团白雾紧追绿蛇妖向西边飞去，“不要惊吓了你病体虚弱的龙颜玉阿妈!”

英雪听得分明，心中充满感激：“哎，人世间，妖怪和神仙真是有的呀，可恶者为妖孽，善良的成神成仙吧?”

“真是神奇了，因为我家降生一个丑弟弟，先是来了个沙婆婆变成了青羽巨鸟，白衣姐姐又是一团白雾，妹妹英琪得罪了沙婆婆，婆婆还赠给她一个金竹筒，据说金竹筒能倒出四个小人来，可否是真的？丑弟弟是老天爷送来的，可千万不要把妖魔鬼怪给招了来。唉呀，神仙保佑，保佑我的英雄弟弟平安无事!”

英雪相信白衣女子真的是仙女，她有个大胆的猜想，白衣女子来去如风，莫不是东北面距离曼陇村七十多里地的白湖里的白龙女现身？

“不要问，以后你自会明白，记住，我俩相见是个秘密，我要你发誓，不向别人吐露半个字，你若违背誓言，你遭难时，就没有人救你啦!”

“姐姐，我发誓，吐露半字真言，天打雷劈，英雪舍了性命也要守望弟弟!”

“英雪姑娘，收起你的桃核信物，小猎人走远啦，今夜你舍命也要保护英雄弟弟！”

“好，我走啦，记住你的誓言，你的学名柳英雪，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

“……”

白衣女子摇身化作一团白雾，从茅房门洞里飞升而去，英雪望着白雾飘向着东北方，白雾过处刮起一阵风，荆竹林的竹梢头被风扯向东北面，片刻后，风住，竹梢头也停止了摇摆。

“哦，姐姐，你是仙女吗，你从哪里来，我听不大懂你的话，你是来搭救英雄弟弟的?”

白衣女子伫立不动，两眼盯着英雪，话语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