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安心地笑了笑，眼神软软地一瞬不瞬地看了会儿洛衿。洛衿五指微微地握紧了一下，心绪翻涌，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就在夏海开心地想要抱上去的时候，手腕忽然被洛衿握住，不知怎么的就三两下就天旋地转地被她面朝下地压在了床上，把双手都扣在了背后。这一顿动作，就好像她刚刚是要冲过去对她毛手毛脚，然后现在被就地正法了一样。

内敛而矛盾，理想主义而且还有点小清高，明明戒备心很强但其实发生事情了总爱第一时间反省自己，夏海虽然很难把这些感觉总结成语言，但是她知道的，她知道她的衿衿是这样子的，当初江冬建议完之后，其实就一直有在默默地注意洛衿的缺点，可是依然是越看越喜欢。

“衿衿，对了，我昨天，不对，严格来说是今天，发给你的消息你有看到吗？”

不知是为什么，她依然忍不住地想把洛衿奉若神明，但她也非常乐于看见洛衿身上俗人的缺点，不如说，她的缺点也是她吸引人的地方。

门忽然打开了，夏海看到洛衿，很平静很正常的样子。

“啊，我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夏海手心有点出汗，挠挠头发，“总之我的意思就是我很想和你聊聊天……毕竟我们一下子就两周没有见面，你也不来找我。”

最后几个字夏海嘟着嘴带着点怨气撒娇似地说出来。

“衿衿？”

“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能是太久没见你了，明明你就在门内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好想你。”

“……我好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洛衿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手上用了点力语气有点认真地说到:“你感受一下你的姿势，，你现在试试用力，能挣开吗？”

夏海听话地感受了一下自己手被扣在背后的那种扭曲感，试着用力结果发现确实完全挣脱不开。

洛衿声音依然清浅，语气和平时教她题目并无区别。

依然是一阵沉默，但是能从门那边的声音听出来洛衿站了起来，夏海也跟着站起身，感觉洛衿走离了门口的位置，夏海提高了音量。

可是夏海哪里舍得，那样洛衿肯定要疼，不仅是膝盖，手上也没敢用太多的力气，况且她也觉得其实她的姿势应该也不太标准。

“用点劲。”

夏海于是又加了一点点力气，一丁点。

停顿了几秒钟，洛衿突然一用力，就直接挣脱开了，不仅是挣脱开，腿上不知怎么地一搅和，就带动夏海摔得她直接仰面躺在了床上。

“哎呀，学习防身小技巧大失败。”

夏海笑一笑想自嘲一下，但是洛衿看起来好像并不想和她这样轻松地开玩笑带过，随着床的几下晃动，洛衿出现在夏海上方，不如说，是岔开腿分别跪在了夏海两侧把她圈着。

“让你用点劲，怎么做不到呢？真遇到危险怎么办？”

因为没开灯，加上洛衿的头发又垂下来，夏海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抬手摸索到她的手，能感觉到有些轻微的颤抖，这双手今天用力太多的力气。

“真的对不起……还在后怕吧？”夏海心里也仓皇起来，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以为衿衿被怎么了，那肯定不会有她现在这种冷静，勾着洛衿的手指，夏海这次是认真的内疚，“当年火车的事情之后，妈妈也是都这样，后怕，好几个月心里都安定不下来。”

“我们先吃饭吧？你声音听着都有点虚，吃饱了之后再教我好不好？我一定认真学，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衿衿再担心。”

“……”

洛衿依然不回应夏海的话，夏海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如果条件允许，她其实是想抱着洛衿拍拍她的后背，哄几句没事的没事的，不怕哈，之类的话，可惜别说抱她了，夏海现在尴尬地发现自己起身都起不来。

洛衿表情隐藏在一片模糊的黑色中看不清，但是几滴滚烫的眼泪却在夏海想要起身的时候滴到了她脸上。

温热的，真实的，眼泪。

这是夏海第一次见到洛衿哭，漆黑的房间里，寂静无声的悄然的哭。

“对不起。”夏海心如刀绞，也跟着红了眼眶，说出话的瞬间她也开始跟着一个劲地掉眼泪，比起洛衿零星几点眼泪，夏海这边反而跟决了堤一样，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吸吸鼻子，抬起手来眼眶里含着泪帮洛衿擦拭，结果反而自己的眼泪越流越多把视线都模糊了。忽然哽咽了一下，眼泪继续簌簌地往下掉，甚至已经分不清唇上感受到的苦涩地泪水是自己的还是洛衿的，她想要抑制住哭泣却一发不可收拾。

“你哭什么？”最后还是洛衿带着点破涕为笑的语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纸巾来给夏海抹眼泪。

夏海紧咬着唇想把眼泪憋住，通过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点光看到洛衿湿润明亮眼眸时，猝不及防地，夏海伸手环上洛衿脖颈让她弯下腰来。顺着下颚线找到唇，撬开她的齿关，不管不顾的尽情吻了起来，直到有点喘不过气来才发现，不知何时洛衿已经完全压在她身上了。

虽然，是被她带着被迫的。

夏海依恋地舔了舔才微微分开，之前的泪痕还没干，眼眶里又出现了一些泪光，洛衿为了她哭了，光是想到这点都让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但是，比起夏海，居然是洛衿又泪眼婆娑起来。夏海感受到她胸膛快速地起伏着，被吻过之后稍微把上半身支撑起来一点，夏海以为她要说话，结果却是默默地顺着脸颊也流下两行泪。

“衿，”夏海刚说一个字，就被洛衿用手挡住了嘴。

“你还……喜欢我吗？”洛衿问道。

当，当然啊！

夏海第一瞬间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然后才想起明明就是自己两周前猪油蒙了心说要做回朋友。

她爱她，没有片刻改变过。

而且即使她真的接受不了她，夏海也完全理解，她准备爱她一辈子，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只是这些话快要吐出继而又被夏海咽回肚子里，这些话说出来就好像是道德绑架一样似的，她舍不得她的衿衿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就在夏海措辞的这两秒钟的沉默里，洛衿却把这个沉默当成了她的回答。

洛衿俯下身去身子抵着她，把头埋在她身前，手抓着夏海的肩上的衣服，用泣血一般发着颤的哭腔说:“可是……我爱你。抑制不住地……无可救药地……为时已晚地。”

夏海一瞬间被惊地泪腺都停止工作了，甚至感觉心跳都停跳了几秒，“我，”又是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洛衿挡住了嘴。

“但是，如果我真的去爱你，如果我满心满意都是你。我不会像以前那么好。”

“没事啊！”

夏海的嘴这次不是被挡着了，而是被直接狠狠捂住。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钻牛角尖得很。”

“唔唔唔！”夏海只能发出被捂着嘴的唔唔声，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很激动，她欣喜若狂。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悲观，阴暗，矛盾而且纠结。”

“唔——！”

洛衿不再把自己藏在她身前，而是稍微抬起头，不顾自己之前流泪后现在面目狼狈的样子，含着泪的双眸平静地凝望着夏海。

“你知不知道，那将不同于我们之前玩的过家家游戏……如果我真的去爱你，我们会有数不尽的矛盾，会吵架，会互相折磨互相消耗直到最后两个人都疲惫不堪。”

夏海稍微冷静了一点下来，但依然是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洛衿，仿佛想用眼神说话一样。

“是，磨合。说来说去不过是磨合和沟通两个词，但这两个词如果容易做到，哪里来的那么多人一直呼吁这两个词呢？互相包容……真的很难，人说到底都是自私的动物。”

夏海使劲摇摇头。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用力环抱着洛衿。抱了一下之后想起来什么，开始去摸手机。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去相爱，然后最后分开，那种伤害不仅仅是失去一段感情那么简单。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很认真，你全心投入，所以最后那种伤害是来自最亲近的人对一整个完整的你的否定，你能懂吗？你袒露全部的你然后全心付出最后却破裂，你会觉得是你自己不好，你会想为什么事情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你会从所有的细节里努力寻找你自己的不是，严重的话，你会在看向未来的时候也一眼看去全是受伤的可能性，失去憧憬失去活力，最后越来越讨厌那样的自己。”

洛衿越说越是对自己涌上一股厌恶，“我真的不懂，我这种人，像我这样的人，你到底是能喜欢我什么……”

洛衿目光又低垂着看向旁边，夏海手机屏幕的光的照亮下，她哭过之后红着的眼角把她的疲倦暴露得很明显。

“……你眼里的我是我吗？你真的觉得你知道我吗？别人或许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我是觉得处处都是南墙，所以我根本就是站在原地只知道哀怨叹气什么都不敢做。我这种人……你为什么要。”

夏海摇摇头，手在手机上点着什么。

“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但是，明明你可以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洛衿忽然笑了一下，“但是还好，想必最近你知道了我其实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孤魂野鬼，今天也看到了我歇斯底里的疯癫样子。你很聪明的，慢慢收回你的感情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我不该和你说这些话，告诉你我爱你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会这样……只是因为，我是个想的很好但是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的人罢了，不要学我。”

夏海从这个角度看洛衿，心跳陡然加速，眼神晦涩了起来。

“要善用你的膝盖和体重。”洛衿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海的异样，依然在认真地示意她要如何才能压得身下的人起不来。

“肘关节人是最硬的地方，除了指甲和牙齿。而人最容易受伤和疼痛的地方，有这几个。”说着，用手按了按夏海的小腹两侧，肋骨，后背脊骨，“还有脸颊凹陷的地方和脚踝。必要的时候用牙齿咬，用手戳也可以。”

洛衿声音里能听出来一点疲倦的感觉，夏海心里酸涩，她并非至今还完全猜不到洛衿今天是误会了什么。

夏海盘着腿，用手撑着头，看着眼前的门有点出神。

“对不起衿衿，让你担心了。”

洛衿听见她这句话，手上力气忽然松了，但是并未对此做出回应，而是反过来让夏海抓住她的手腕，“有样学样，扣住我试试，这样，人的手肘就会不容易使上力气来。”

夏海犹豫地看了她几眼之后便听话地学着洛衿刚刚的样子把她的手也扭着背在身后压在床上。

“我觉得好幸运，嘿嘿。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可以这样坐在你门外和你说话却不被你赶走的？”

“我真的好希望我们可以这样安安静静地聊聊天，其实。虽然现在只是我单方面啰嗦而已……”夏海摸摸鼻子，“毕竟我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秘密了嘛，我是说，既然我连你是恩人姐姐也已经知道了。唔，不对，衿衿也可能还有别的秘密，哎呀反正有秘密也很正常的我不绝对不会要求你对我没有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