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衿衿一进来，夏海就开始觉得自己房间的地板太旧，墙面太老都开始泛黄了，甚至是床单都显得那么廉价，硬生生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待出了一种局促感。

洛衿看了一眼夏海拉窗帘的动作，没做表示，只是又选了一本书翻了翻，打断了夏海的喋喋不休:“这本伊丽莎白·毕肖普的诗集装订得还真的精美，名字也很不错，《我坐在火山的最边缘》。”洛衿淡淡地笑，指着书问夏海，“你看过吗？好看吗？”

洛衿伸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什么叫从后门溜出去？又不是偷情。”

夏海搓了搓鼻子，一本正经地分析:“主要是，我这几天表现得太明显了，我觉得我爸肯定能猜到我今天让他们一整天都千万别回来，是因为我要请我喜欢的女孩子来家里玩，虽然我已经再三叮嘱他了，但是还是不得不提防他变卦。”

夏海搓了搓裤子口袋，稍显局促地笑笑说:“有电视，房间里也有电脑，我昨天还去新华书店借了一些书回来，你看你更偏好什么？”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跑去门口把家里大门反锁了一下，还拉上了窗户的窗帘。回来之后笑嘻嘻地邀功请赏:“门已经被我反锁了，就算我爸中途有什么事情回来，也进不来，到时候你要是不想见她我就陪你从后门溜出去，嘿嘿。”

“很干净对吧，啊，不过，平时也并不脏哦，虽然确实是有特意打扫过了啦。啊对了，衿衿可千万别误会呀，我刚刚虽然说我爸在油坊工作，但都是很干净很工业化的那种，不会直接接触到油的也更不可能把身上沾到油弄得脏兮兮什么的。是个非常干净而且体面的工作。”说着夏海又看见书桌旁边的墙上有一小块自己小时候乱涂上去的彩笔颜色，看起来脏脏的，又立马拉了一下窗帘把它遮住。

“……”

夏海又牵着洛衿去到她房间。是一个非常有生活气息的，小物件塞得满满的到处都是的房间，床上是小玩偶，桌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摆件。墙边有半面书架，大多都是漫画杂志还有一些初高中的时候很流行的连载小说刊物，基本诗集夹在一边显得突兀且违和。

夏海被洛衿打断，呆呆地摇了摇头，她没看过，她只知道衿衿似乎是爱看狄金森的诗集，这个毕肖普是继狄金森之后美国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女诗人之一。所以就把她的诗集借来了，想着衿衿可能会喜欢。

“很干净。”洛衿淡淡地一笑，夏海房间的书桌上很明显有一拍书是刚借来的，夏海都贴着新华书店的标签，类型也显然不会是夏海自己喜欢的类型。

洛衿开始随便翻看一下，想知道自己在夏海眼里是喜欢看什么书的。夏海却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洛衿翻开她刚刚看的那页，又往后翻了一页，“对吧，感觉不好看，翻译腔好重，而且还看不懂，并不知道她把这些词语堆砌在一起是想表达什么，”洛衿边说边放下书，朝着夏海笑得轻柔，“看得不明所以，可能我还不具备这种层次的欣赏能力。”

夏海看见洛衿把书放在桌上，心里以为自己借的书没有她看得上眼的，脑海里都已经开始幻想一会儿洛衿一边说着“太无聊了。”一边走掉回家的样子，额头上都出了一点细汗。

“额，那我们去看电视吧，或者说衿衿有没有想看的电影，我电脑上可以看。额，或者是……”夏海觉得自己的舌头突然捋不顺了，手一个劲的在裤子口袋上搓动着。

只是……洛衿一进来就注意到，这地面、这床单枕套、这桌子上面的摆放，甚至是窗台窗户开关的角落里都干净的要命，让洛衿怀疑这个房间是不是一个严重洁癖患者的房间。甚至不用去看夏海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都能猜到，她精心收拾过了。

“我说过了的吧，我不需要你一直想着如何取悦我。”洛衿放下夏海的手，走过去像是想看看窗外的样子拉开窗帘，自然，之前被夏海特地遮起来的那些‘污渍’也露了出来。“我并不希望你总是这样如履薄冰的样子。你根本不明白。你觉得你这样对我任何一个行为都提心吊胆的样子，我会觉得很开心吗？”

洛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语气也是很平静，平静地可怕，眼底神色沉沉，幽静地如同森林里一汪百年无人踏足早已变成死水的潭水。

太爱别人，以至于忘记了要先保护自己，洛衿绝对不要夏海也这个样子。

“可是，”夏海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我根本来不及去想你这样会不会觉得开心啊，你也根本不明白，你完全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多爱你，我爱了你好多好多年了，久到我都忘记没喜欢上你的时候的每一天是怎么过去的。以至于，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让你开心更棒的事情了。”

夏海捂住脸，“我总是像个变态一样想着，如果能多讨你欢心，是不是就可以被你允许和你亲热一下……但是，”夏海觉得这时候捂住脸也无处可躲，干脆就不怕死地痴痴望着洛衿，黏着她的目光不放，双眼红红的，仿佛随时都能流下泪来“我担心你随时可能会变得讨厌我，不管在任何方面我都完全不及你一半优秀，不成熟、什么都不懂，思考问题一点都不全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让你跟我待着的每一天都尽可能舒服一点开心一点，这根本不是用轻浮的取悦两个字可以形容的，这就是我目前的毕生心愿……”

从夏海发出第一个带着哭腔的字眼的时候，洛衿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因为突然回忆起来的一星半点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而对夏海冷着脸说话，这不就是迁怒吗？

“那你知道我想什么吗？”如果有能称得上毕生心愿的事情，大概就是……

“唔。”夏海脸上出现怔住的表情，听见洛衿的语气变得柔软而不是变得冷漠，夏海瞬间后悔自己刚刚那些孩子气的话语，肯定……早晚要被衿衿嫌弃自己不够成熟。

“我想你和我相处的时候更舒服更自在一点。”

洛衿抚上夏海的脸颊，看着她憋红了却没有掉眼泪的双眼，脑子里有点尖锐的疼痛感袭来，就像是之前接触那块玉时候的感觉。但还是被她努力地忍住了，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洛衿温润地笑了笑又继续说:“你担心我嫌弃你家穷吗？嗯？我很像那种富二代大小姐吗？真傻……我都来你家做客了，你准备继续陪我看一天书？嗯？你觉得你在我心里一文不值，我稍微觉得无聊觉得脏，就会弃你而去吗？嗯？”

“你太低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所以你因为那些莫须有的可能性而紧张。”最后，洛衿像是下定义一样，用肯定的语气做了个总结，说完却继续靠近夏海，直到全身都贴着她，直到夏海已经能感受到洛衿呼吸的温热洒在她脸上，洛衿才柔和又认真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完全不需要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几天，洛衿没有期待过和夏海的亲吻。但是在这一刻，洛衿必须诚实的承认，她有点喜欢上她了，她有点心跳加速了，虽然不至于到爱的程度。

夏海的脸在洛衿的注视下飞速变得通红，虽然她大脑还没处理清楚洛衿的意思，但是心似乎已经听明白了，“我、我、我。”

因为被洛衿看着，夏海结结巴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于是低头埋到洛衿肩上。洛衿发现这人，竟然埋在自己肩上笑了起来。

？？？

白心疼了？怎么现在的孩子变脸这么快的？

夏海一边擦着自己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我只是突然发现，我们第一次吵架，竟然是在吵到底是你更在乎我还是我更喜欢你。”

夏海这么一说，洛衿突然就浑身一僵，直愣愣地杵在那里，眼睛往别处飘:“不是，我……额……”这算吵架吗？是这个意思吗？这么翻译真的没毛病吗？

“抱歉，”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吵架，但是洛衿觉得还是应该道个歉，“我太把你当小孩子了。”理所当然的就设想了她的想法，应该多尊重一点，下次起码先问清她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夏海哪里听得洛衿这样带着歉意的语气，恨不得立马遮住她的嘴不允许她说任何自己的不是，“不不不，是我的错，你在我心里当女神太久，我不该一直把你放在神坛上。”不是神……是自己女朋友。

而且还是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贴得很近的女朋友……

“衿衿，洛衿……”两人身子还贴得很近，也不知道夏海是不是故意的，贴着洛衿的耳朵暧昧地叫着她。感受到洛衿的双手轻轻贴到了自己背上，夏海似乎受到了莫大的肯定。

她想了五天的事情……夏海喃喃轻语:“衿衿，我亲你了哦。”不知道害羞和兴奋那种情绪占上风，洛衿的手在背后贴着她让她感觉痒痒的，心里在发颤。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洛衿的唇近在咫尺。

门外突然传来巨大的机器的声音，吓得夏海浑身一哆嗦。是夏海家里那台破旧的洗衣机。

动作停住，洛衿果然因此捂唇笑了起来。

洗衣机！！！一生之敌！！！

“我们家洗衣机太旧了，刚刚你没来的时候我把昨天没洗完的衣服丢进去了，估计是到了甩干的最后一步，它每次都要这样发出好大的声音。”

夏海挠挠头，看洛衿笑得开心，知道又没戏了。于是出去解决一下那个哐哧哐哧吵的洗衣机。

明明刚刚气氛那么好，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洗衣服？假装勤奋吗？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呜呜呜，又和上次一样，气氛全都给破坏了。

洛衿这边坐到了夏海床上，想了想，干脆放松地往后一躺。顺手拿起夏海枕头边上的小玩偶，长睫投下浅浅的阴影，无声地笑，心里说了句，“笨蛋，怂死了。”

虽说夏海没办法立马变得放松起来，但是她现在全是旖旎想法的大脑勉强挤出了一点脑细胞去理解洛衿的意思，并且越品越甜越品越雀跃，颇有一种要飞升成仙的感觉，唯一吊着她不让她飞上天庭的就是那个至今没有亲到洛衿的深切怨念。

夏海回房之后被洛衿拉着躺在一起，洛衿让她给她聊夏海喜欢的漫画，两人看一上午漫画之后中午去了夏海最喜欢的菜馆子吃饭。从出门到回家，夏海无时无刻不在四处留神张望，就希望能遇到个熟人，虽然没办法举个牌子炫耀这是自己女朋友，但是遇到个高□□.同的同学然后发现，大家都联系不上的洛衿竟然跟夏海一起吃饭，仅仅是想到这个夏海都觉得乐开花。

到了下午，洛衿换着台问夏海平时喜欢看什么，两人一起看了夏海平时爱看的一档每天下午按时播出的校园悬疑恋爱的青春偶像剧，两人在沙发上因为剧里主角很傻的行为笑得不行。

“原来衿衿也会喜欢看这些没营养的电视剧呀。”

洛衿边笑边掐了掐她作怪过来抱的手臂，“我看起来像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出家人吗？”

“出家人？哪有这么好看的出家人？那寺庙里其他的和尚还不得全部为了你还俗？”

洛衿看了看时间，揉了揉夏海的头:“四点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夏海乖巧地松开环抱着洛衿的腰的手，只是还是不甘心地看了洛衿的唇好几眼，随着洛衿讲话一开一合，牙也好白好整齐哦，夏海想着，完全没注意听洛衿在讲什么。

没事，衿衿开心就好，不急在这一时。夏海自我安慰，自己最强的大概就是忍耐了，反正连告白都能憋半年，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

送她到门口，门是之前被夏海反锁了的，洛衿拧开反锁，停了一秒，听见背后的夏海疑惑地“嗯？”了一声，脑子里瞬间就对她歪着头看自己的样子有了画面感。

洛衿轻笑了一下，又把旋钮扭回反锁的样子，回头，问道:“不吸气的话，你能屏气多少秒？”

“欸？大概……40秒？为什么问这个？”

洛衿唇角带笑，不理会这个竟然开始认真思考的傻瓜，伸手环住夏海的脖子，抬起脸，唇凑过去，轻轻地贴上她的唇瓣，闭眼之前，看见夏海因为惊讶或是惊喜而瞪大的双眼。

40秒，洛衿闭着眼，感受着，果然，这个人不知道如何呼吸。

只是唇瓣与唇瓣的相贴，对洛衿来说游刃有余，对夏海就不一样了。

洛衿的唇柔软的触觉让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接吻的技巧，什么如何制造气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夏海只感觉自己被属于洛衿的气味包裹，除了嘴唇上的柔软，仿佛其他的任何一切都感受不到了，大概如果洗衣机现在爆炸了，夏海也不会察觉到的吧……乐开了花？好像不止，感觉要开心得晕过去了，晕晕乎乎的，还听见洛衿在耳边说……

“吸气。”

吸气？夏海突然从梦幻的世界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耳朵和脸颊都红得不像样子。然后就听到耳边洛衿暧昧的轻笑，五感渐渐回归，发现洛衿环着自己的手正揉捏着自己的耳朵，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耳朵该有多红。

舔了舔自己的唇，夏海开口，发现自己声音低哑软糯得不像话:“衿衿……”

过了两秒，身边人语气含笑地说:“心脏还好吗？会爆炸吗？嗯？”

夏海感觉自己心跳和呼吸同时一窒。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妩媚这个词用在洛衿身上。

妩媚的妖精。亦或是入俗的天神。

“可能，可能真的会爆炸也说不定，”心里咚咚咚地响，衿衿是不是听见了？

洛衿环着夏海的右手从她颈后一路摸到心脏的位置，“既然这样，那就不……”，洛衿头离开夏海的肩，忽然看到夏海灼灼的注视，碰了两下夏海这异常灼热的眼神，她的心跳不知怎么的也变得快了起来。

算了，还是不这么坏心眼。

洛衿又贴近夏海的脸，吐息的温度顺着夏海的鼻翼往下:“闭眼。”

还没反应过来，洛衿的手就托着她的后脑勺往下，而后，刚刚润过一遍的唇又贴合到一起。不只是轻轻触碰唇瓣，夏海感觉到洛衿在舔舐自己，带着点试探性，又很温柔。下颚那里有什么东西捏住按压了一下，让夏海不受控制地张开嘴。鼻尖蹭过鼻尖，吐息和吐息缠绵，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某个柔润入侵进来，柔软的吻变成了温热的吻，洛衿的舌如她平时抚摸夏海头发的手一样，动作轻柔且缓慢，熨帖极了，认真又带着点仿佛动情时压抑的急切。

这种亲密触碰让夏海全身都开始发热，尤其是嘴里和心脏，烫得吓人。仿佛要死掉了，满足得几乎要掉眼泪。

洛衿长睫眨动，微微睁眼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嗔怪她的毫无反应，又似乎是在品味和欣赏夏海这样青涩的情动模样。接着调整了一下位置，侧着头，让眼镜没那么碍事，也让洛衿更方便地和夏海纠缠。

吻不断加深，直到夏海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呜咽的声音，洛衿才完全离开她。夏海看见，她用手指擦了一下唇。夏海晕晕乎乎，眼眶也变得湿漉漉的，嘴里湿意更甚，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的口水哪里是衿衿的……洛衿的吻真的很暖很柔，和她平时冷淡疏离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接着，夏海听到那让她心悸到无法呼吸的声音说。

“恋人之间渴望肌肤相亲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无需觉得自己变态。

洛衿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陈年旧事会自己回忆起来。“我明明只是想让你开心啊。”“你说，你只考虑到你自己，我也只考虑到你啊！那谁来考虑考虑我？你难道完全没想过你这么做，我要怎么办吗！”

洛衿神情僵硬了那么一秒钟，夏海的话和当初自己说过的话太像，多么可笑的巧合。

洛衿轻轻叹了口气。

夏海心里咯噔一响。

夏海听完洛衿的问题也是愣了一下，洛衿今天可是一本用来杀时间的书都没带来，如何让洛衿不感觉无聊地度过一天对夏海来说可是一个难题。她和洛衿的兴趣不在一个档次上，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接着，洛衿走过来，牵起夏海刚准备塞裤子口袋里面的手。“果然是凉凉的，你在紧张。”

洛衿说得轻柔，又抬眼看了看夏海，安慰似得哄人的语气说:“我刚刚问你什么打算，我只是随口一问，夏海，我想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无所谓的，你做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

“可是，我就是希望你开心嘛。”不对，夏海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其实更复杂，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出来。

洛衿失笑:“我又没说不愿意见他，怎么把我藏起来？”本来确实是想来见识一下，开明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我这不是怕你不开心嘛。”夏海觉得，洛衿就是在勉强自己，其实不想和长辈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