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群臣开始慌乱，天上的云气汇集，如同旋转的墨汁。

“啊！！！”一阵惨叫从后宫队伍中传来。

在祭天之后，天子便马不停蹄赶赴静山。

一如之前，章显成一人捧着黄琮踏上山顶。

《祀典》云：“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琮是一种方柱形的玉器，中有圆孔，能够接通天地。而黄色则是大地正色。

而这些变化，他都丝毫没有察觉，因为如今的快感是前所未有的。

章显成整齐衣冠，以酒酹地，恭敬念出祝词：“有雍嗣天子臣某，敢昭告于后土帝君：启运大同，惟雍受命……四纪于兹，八方来暨。丕贶殊尤，元符章示。储庆发祥，清净可致，时和年丰，群生咸遂。……躬陟乔岳，对越上天，率礼祗肃，备物古蠲，以仁守仁，以孝奉先。祈福逮下，侑神昭德，惠绥吾身，懋建皇极，天命无疆，灵休允迪。万叶其昌，永葆纯锡。”

祝词念完，章显成再次感受到沛然之气从地下涌动而出，穿过他的涌泉穴，布满了全身。

“娘娘，你你是……”一个婢女瞧着眼前面露青光的覃贵妃，忽地便被一把擒住，扯到了嘴边，咬破了颈动脉，溅得周围呆若木鸡的妃子侍女一脸血，这才让她们惊醒过来。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他却是没听到，山下的百官群僚、百姓黎民如今已开始慌乱喧哗。天上的云气如龙虎际会，却全然不是正大光明的颜色，而逐渐变得漆黑，像是涂了桐油的棺木色。

他只觉得他越来越痴迷这个感觉，任凭这个气息不断冲刷五脏六腑。而他的头发逐渐变长，很快便超过了身体的长度，连带着指甲和牙齿似乎都没了生长的限制，不断变长。他的皮肤变得如同石头一般，他的眼睛逐渐变青。

护卫将领赶忙上前，却在经过百官队伍时突然变被一大臣掣住，直往他的脖子凑。那大臣已是花甲之年，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却和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撕扯得不分上下。

“女儿——，谁…谁谁来帮帮我女儿。”户部尚书覃岚看着远处疯魔的覃贵妃，颤颤巍巍地拜托着周围人，然而他伸出手，看着上面青黑的指甲，周围人惊恐的眼神，以及他们鲜美的脖子，他忘了一切，只是想好好地填饱饥渴的肚子。

现场彻底地乱成一团，许多人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但若是仔细想想，这些人似乎都非富即贵。

“对……就是这个感觉。”他闭上眼睛，仿佛投入到母亲的怀抱一般，又仿佛沉入到清凉的湖水之中。

汤姆虽然遗憾不能吃那间顶级酒楼的菜，但也是无计可施，心道：若是它全盛之时，这等阵仗不过小菜一碟。算了，好猫不提当年勇。

正要走，远处便来了两支队伍，一从东来，一从西至。

不一会儿，两支队伍便来到眼前。

孙启一看大喜，原来是王家与青玉台两方的人马，便上前匆匆行礼寒暄。

他向一鬓发星星的中年男子问道：“王老前辈，你们怎么来了？”

王鲁平道：“徐庄主通知了我们两家，本来王家是不方便参与别国之事，但看看如今这阵势，已经不是一国一地的问题了。”

他望着远方的云气。

“孙小友是来接应我们的吧，没想到连徐庄主他们过去了，仍然闹到如此地步。”

孙启摇头道：“徐庄主并未能赶来，估计是因为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如今那边根本是无人在管的局面。”

王鲁平道：“既是如此，就不细说了，罗成道长，我们且过去安定局面！”

说完，便与一老道士率队而去。

孙启对着汤姆说：“喵喵（你的酒楼估计有着落了）。”

说完，也跟了上去。

静山之上，章显成身上的龙衮已是变得斑斓破裂，他睁开了双眼，露出青色的眼眸。

他伸出双眼，看到可怖的紫青指甲，也不觉得惊恐，因为他如今想要的东西就是——食物！

他睁着双眼，嗅着空气中的血气，就在山下，便抬起赤脚，一动便到了十丈之外。每一步都留下黑色的足印，仿佛是烧焦了一般。

但突然，他回过了头，看着祭坛边的一个人。

“国……国师。”他张开嘴，嘶吼一般吐露出这个词。

常玄静静看着眼前的天子，轻笑道：“恭贺陛下，封禅大成。如今陛下可谓是寿与天齐，得偿所愿了。”

章显成像是吼叫，又像是狂笑道：“朕的好…国师，你后悔了吗？让朕得到如此伟力，朕如今可以轻易地破坏巨石，可以撕碎你们这些目空一切的神通者。”

常玄缓缓走了过去，一边说道：“能看到陛下如此开心，贫道也如愿了，可惜我是没这般福分了，因为我可不想做一个天地都嫌弃的——僵尸。”

章显成怒吼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僵尸不为天地所钟，虽然是可以长留世间，但所遇的各种劫难怕是连传说中的散仙都及不上。何况……”他顿了顿，“只不过是个嗜血的野兽罢了。”

章显成听到这儿，再也无法忍耐，飞奔着扑向眼前的男子。

“陛下以为，贫道耗费这么多年布置，是吃白饭的吗？”常玄轻笑了一声，念出了一段咒语。

章显成的脚步顿时一滞，他的五脏之间，皮肤之下，忽然蠕动了起来。

比起那天秦府的情形，这个何止于十倍的严重。

他和汤姆说道：“喵喵（这个我们解决不了了，回去吧）……”

百姓全都如鸟兽散，朝四方逃去。一时间，人挤人，人咬人，哭喊声大作。

而国师，如今已不见踪影。

静山与龙山是京城西边的两座高山，龙山高，静山长。龙山因与天相近，用以祭天。静山则因与地脉相连，用来祭地。

十里亭中。

孙启看着远处那清晰的黑色旋涡，心下已是布满愁云。

“这个阵势，和末日有什么区别？”

祭坛布置得花团锦簇，各式水路奇珍，四方瓜果，应有尽有。

辰时三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