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厂建在一处河谷里，河谷落差较大，建个水坝积蓄雪山融水，安置水利机械。

高炉也没整太复杂，就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加了热风炉，加热炉，把燃料从木炭改为焦炭，用石灰石做造渣溶剂，高炉产生的煤气循环利用作为热风炉，加热炉的燃料。

后来才知道，找到矿不代表你可以拥有矿，最多给你点奖金，就像路边遇到的美女，只能饱饱眼福。

现在不一样了。

李念第一次上地理课，就对地图上的矿产资源分布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学特意考了地质勘探专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一个家里有矿的有钱人。

随着第一批战俘送到，乌拉山里响起了轰隆隆的旱天雷，火药的使用被限定在近卫军，包括看押战俘，驻守矿场，这是李念给近卫军的第一个财源。

更具体点的位置就是乌梁素海的南岸，阴山支脉乌拉山的西边，唐朝这会乌拉山叫牟那山，山里边矿产资源丰富，连大金矿都有。

不过李念今天出来不是找金矿的，他的目的是铁矿和煤矿。

说起来容易，搞起来就要亲命了，手底下全是一帮憨憨，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几个铁匠就只会抡锤子。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喜欢飞。

找到山上的战国赵长城遗址作为地标，在山里转悠了几天确定了矿脉的位置。

说啥都是对牛弹琴，搞得李念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一想自己是老板，只好忍着，还得好言安抚矮子里面挑出来的几个矬子。

一番折腾到了开春，才出了第一炉铁水，看着暗红色的铁水源源不断地顺着沟槽流淌，在场的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让我叉腰牛逼一会。

在后世乌拉山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动力飞行伞的起源地，被飞行爱好者誉为自由飞行之都，李念陪着那位不差钱喜欢刺激的女朋友来过几回。

李念一脸懵逼的看着便宜岳父姜文耀，让你管账，你丫不会仗着我睡了你闺女都贪了吧？

姜文耀拿出账本开始诉苦。

“肃清草原的缴获主要是牛羊马匹，可是也收拢了八万归降的胡人，牛羊一部分分给了他们，一部分用作奖赏和阵亡抚恤。

倒是还有一部分金银珠宝充入了府库，不过金银不能当作钱币流通。

杀虎军一千五百人，新编仆从军三千，近卫军八百，护士团三百，按照防御使的要求都是要发响的。

铁矿、煤矿的矿工虽然都是战俘，可是近万人的吃喝拉撒也是要钱粮的，别说还有两千人的护矿队要发响。

还有铁厂，铁厂涉及机密，没有使用战俘，所有劳力全部是花钱雇佣的，每个月也是一大笔开销，防御使府所有官吏俸禄还一次没发呢。

府库还能在坚持一个月，要是在不想办法，一个月后连军对的粮饷都发不出了。”

李念翻着账本，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果然没钱了，不只是钱，粮也没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宋瑶幸幸苦苦几年的积累，一个冬天让自己给造光了。

“岳父主管钱粮，可有解决办法？”

岳父！喊爹都没用。

姜文耀摇了摇头道：“不收田赋，不征徭役，恕下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卢长林开口道：“下官听说铁厂出铁了，若是防御使不弃，我卢家可以承运铁料贩往中原，换来所需钱粮物资。”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想的倒挺美，我幸幸苦苦弄出来的东西到头来给你们做了嫁衣，梦呢？

李念撇了撇嘴，看着卢长林笑道：“卢家的势力主要在幽州一代，到我天德军有两条路，一穿越太行山走杀虎口出关。

这一路上都是晋王的地盘，是太原王家的势力范围，这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王家会不咬一口？卢家会甘心把到手的利益分给别人？

不会。

第二条路就是从幽州北上，走契丹人的地盘，王家有草原上的买卖，你卢家想必也有，想来作为近邻卢家和契丹的关系应该不错，契丹想必也会借路给卢家。

只是这样一来卢家贩运的铁料有多少给了契丹，有多少入了中原。”

卢长林点了点头道：“防御使猜的没错，卢家确实打算走契丹这条路，铁料卖给谁对防御使来说有区别吗？”

李念拍着桌子，怒视着卢长林道：“区别大了，不说汉胡千年血仇，就说契丹。我们和契丹之间就隔着一个前套土默特川。

杀虎口一战，占据土默特川草原的三十姓鞑靼已经元气大伤，契丹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势必西进。占据土默特川的契丹会不觊觎我们？

契丹可是草原大部，号称百万控弦之士，连占据三晋的晋王也得仰其鼻息，这时候贩卖铁料给契丹，嫌死的不够快吗？

这一点卢司马会看不出来！说，你是何居心？”

卢长林笑了笑道：“既然防御使看的明白，就应该知道铁厂对于天德军而言就是孩童抱金过闹市，隐秘生产一些壮大自身还可，若要贩卖天下则是取死之道。

一旦消息泄露，不止是东面契丹，阴山以北的黠嘎斯，占据三晋的晋王，西边占据河西走廊的回鹘和土谷浑，南边隔着黄河的党项，定难节度使都会向饿狼一样扑过来。

即时，四面皆敌，防御使如何自处？

凭借火药吗？请恕下官无礼，火药用于破城开山裂石或有奇效，用来攻击则手段单一，只能借助投石机抛射，或着事先设伏，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火药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简单。”

李念沾着这茶水在桌上画出黄河的‘几’字弯，指着丰州（包头）道：“这里，黄河和大青山（阴山支脉）之间最窄之处不过5里，只要在这里修建雄关，很少的兵力配以火药守城就能将契丹和晋王挡在关下不得西进。

黠嘎斯想要南下就要翻越阴山，同理，只要修建关隘锁死阴山山口，黠嘎斯就只能望山兴叹，至于南面的党项和定难节度，需要渡过黄河，只要紧守几处渡口即可。

西面回鹘和土谷浑在争夺河西走廊，又有沙漠戈壁相阻，只要不傻就不会劳师远征，否则可能会连家都没了。”

卢长林摇了摇头道：“纸上谈兵，防御使可知秦、汉修筑阴山长城征调了多少劳力，耗费了多少时间，防御使不征发劳役，打算拿什么修这长城关隘，钱粮又从何而来？”

“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卢司马可知有一种东西叫水泥，参以河沙碎石子用水和一和调配成混凝土像泥巴一样，干了之后则坚若磐石。

只要不暴露铁厂，我们面临的威胁就只有契丹，就是契丹也需要先拿下土默特川，我们最少有一年的时间修筑关隘。

我算了一下，只需征调一万劳力，辅以机械可以在一年之内修筑完成。”

姜文耀点了点头道：“一万劳力，归降的胡人里边倒是能凑的出来，可是胡人也得管饭，还是那个问题，钱粮何来？

还有那个水泥，一听就知道不是寻常物，劳力又得雇佣。”

李念摇了摇头道：“水泥制作用战俘即可，至于钱粮我们不是有羊毛吗？”

“羊毛！”

卢长林看着李念狐疑道：“防御使是想做毛衣的买卖？”

李念摇了摇头道：“不是毛衣，是羊毛织布。”

“羊毛可以织布！”

看着卢长林故作惊讶的表情，李念笑道：“羊毛能捻成线自然也就能织布，别说你们卢家没试过？”

卢长林也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开口道：“试过，没成。想要织布，线必须要更细才行，可是防御使教的法子处理过的羊毛无法纺成更细的线，会断。”

李念得意一笑，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中国老传统，留一手。

交给卢长林的法子很粗糙，是小时候见外婆用过的，属于乡下土法子，就是简单洗掉羊毛的油脂，然后直接手搓捻成线。

这样做出来的毛线粗的很，其实只适合做麻袋，织毛衣勉勉强强，织布？麻袋片算的话也是可以的。

关与羊毛织布，李念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只知道得梳毛，有了方向，姜寻带着护士团的女兵们研究了一个冬天，已经出成果了。

这个时代娟与钱等同，也就是说布可以当钱花，羊毛织布那就相当于印钞机。

钱的问题解决了，还有粮的问题，时逢乱世，右地处塞外，有钱都买不到粮。

购买百姓家里的存粮，何牧民手中的牛羊撑过今年问题不大，问题是明念，单靠三万户唐人现有的百万亩耕地，产粮只能勉强供应现有的近二十万人口。

可是一旦有个天灾战乱，那就的饿肚子所以必须用有限的人口扩大耕种面积，提高粮食产量。

高筑城，广积粮，这就是李念接下来的发展方针。

“二叔在想什么？”

卢长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位防御使，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年轻人愣了一下，开口道：“看二叔的样子，我卢家承运贩卖铁料的事情，没谈成？”

卢长林点了点头道：“李念是个明白人，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意图，还当场点明，我卢家承运贩卖铁料的事情被拒绝了。”

年轻人笑了笑道：“侄儿得到消息，这铁厂的铁炉一日出铁万斤，铁质优良可媲美百锻钢，无需反复锻打便可直接打造盔甲兵器。

他既然看的明白，应当清楚自己的处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等利器不是一个天德军可以拥有的。”

“李念有破局之法......”

“这不可能！修建长城关隘非一日之功，所需人力物力巨大，不是区区一个天德军可以做到的。”

卢长林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别忘了他疑似诸子百家传人，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要问公输，修筑城墙关隘他们才是祖宗。

北以阴山为墙，南以黄河为界，东有雄关，西有沙漠固山河之险。

这里会成为远离战乱的塞外乐土，必定吸引大量河东，关中之流民，以后套之富饶，只需十年生息，加之火药、铁厂兵甲之利，帝王基业成矣。”

“这基业是李念的基业，不是我世家的基业。

二叔别忘了，李念施行的政策，免田赋徭役，田地禁止买卖，唐人不得为奴，不得行宗族之法......还妄图施行什么全民教育，每一条都是在断我世家根基。”

“这不正是我辈读书人毕生所求天下大同之盛世吗？”

年轻人一声冷笑：“二叔还是醒醒吧，天下是世人的天下，李念所行皆自绝与世人，注定是昙花一现。

况且，我们这一脉已经下注契丹，二叔现在要做的就是拿到火药的配方和羊毛织布的技术，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在契丹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卢长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大哥真的要这么做吗？契丹可是胡人。”

“胡人！胡汉之分很重要吗？

李唐皇室有胡人血统，晋王李克用也是胡人。

韩昌黎（韩愈）有言：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已经即皇帝位，袭汉制。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这才是我们的游戏场。”

“钱呢？”

不说来的时候搬空了杀虎口，还有天德军的府库，肃清草原的缴获，怎么就没钱了呢？

一个冬天光顾着忙铁厂的事，三月不知肉味，李念早已归心似箭。

高炉出铁，把剩下的一摊子事交给会算账的吕叔，李念马不停蹄的回了城。

看苍茫大地，群山巍峨，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还没来得及和两个婆娘亲热亲热，就被便宜岳父堵了门。

姜文耀装作没看到李念幽怨的小眼神，直接切入正题，没钱了。

没钱了！

用始皇帝的话说，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受降城这个地方北边是阴山，南边是黄河，属于河套平原三套中的后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