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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幻觉

  • 作者:易水咸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26 03:57:17
  • 字数:10384字

谢喻:“你喜欢就好。”

大红喜烛高烧,屋内却仍旧昏暗的很,绣花锦被床上洒满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东西,床沿坐着的新娘在等了很久之后,便伸手自己摘了红盖头,走到了新郎的对面坐下。

祝少行先前闻着那味药就怀疑过,自打来了九星阁他就确定了——既然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周牧是设计密道的高手,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傅云辰的屋子里没有任何暗道密室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不解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祝少行将手中的竹叶翻来覆去看了看,似乎丝毫不觉有何不妥,道:“是么?这亓虚琴本就是它的虚像,它既可以是琴也可以是笛,或者箫埙之类,未必不能是我手中这两片竹叶,只要能吹不就行了么?”

当祝少行从怀里摸出两片叶子正要吹时,发现傅云辰和谢喻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便道:“怎么了么?”

傅云辰眯起眼看着祝少行手里的竹叶子,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难以置信地道:“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亓虚琴?”

穆嫣然似有些局促,她看着傅云辰,傅云辰却没有看他,一只手端着个药碗,并不喝,只用指腹轻轻磨蹭着碗沿,眼睛看着碗里棕黑色的汤药,思绪又似乎已经飘远。

傅云辰:“……”

谢喻瞧见傅云辰脸上动人的表情,便又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了:“阿月怎如此可爱,竟把这上古名琴化成了两片竹叶子,这若是让世人知道了还不得惊掉下巴?”

穆嫣然略微踌躇了一会,伸手轻轻覆在傅云辰的手上,唤了声:“阿辰……”

傅云辰掀起眼皮看向她,那眼神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穆嫣然忍不住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便撤回手,垂首敛目不再言声,就连呼吸也放得极缓极轻。

傅云辰低头抿了一口将那碗已经凉透的药,像是品茶一般慢慢地喝完,药是极苦的,可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几乎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祝少行:“有什么问题吗?”

穆嫣然闻言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傅云辰松了手,她便双目失神地跌坐在地,口中喃喃道:“不,不,我就是穆嫣然,我就是……”

“为了什么呢?荣华富贵?可以随意地杀人而不是被人杀?她也算待你不薄了,你杀了她也就罢了,何至于要毁别人的脸呢?”傅云辰提了提衣摆蹲下身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是用的这种小巧玲珑的匕首对么?”

冰凉的匕刃贴在穆嫣然的脸上,她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只听眼前的人轻声细语地问:“划了多少刀?一刀……”

“啊——”

穆嫣然惨叫一声,脸上细小的刀口流下血来,她摇着头一步一步往后挪动,口中哀求道:“阁主,不要,不要……”

傅云辰起身,指腹点了一下匕刃上的血迹,舔了舔,缓步走向退到墙角的穆嫣然,叹了口气道:“再过三日我就可以救阿辰了,只需三日,只需三日……”

傅云辰接连说了两个“只需三日”,而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伸手掐住穆嫣然的脖颈,如同一个发狂的疯子双目赤红地怒喝道:“只需三日!你杀谁都好,却偏偏要杀穆嫣然?!你可知我找这样一个阴灵血的女子找了多久?!”

穆嫣然后背抵在墙上,双脚缓缓离地,花颜濡湿的脸变得青紫,额上暴出了细细的青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傅云辰手突然松掉,眼中的血丝逐渐隐去,他呆了呆,而后低下头,对着双手抱着脖颈不停呛咳的穆嫣然轻声道:“我们去救阿辰好不好?”

“……”

在穆嫣然惊恐的眼神里,傅云辰拉过她的手臂,不容挣脱地在她手腕化了一刀,穆嫣然惨叫一声便要逃,口中惶道:“我不是穆嫣然,我没有阴灵血……我没有……”

却被傅云辰拽住衣襟,拖着她往门外走,“既然做了别人,那就要做到底,可不兴中途逃的呢。”

谢喻望着眼前一路拖出的血迹,摇了摇道:“没想到这传言还是有几分可信的,这家伙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阿月是算准了他就算没了阴灵血的女子,也会随便找一个来完成他心里三日后的血祭么?”

祝少行低低应了声,道:“他准备了十几年,又怎会轻易舍弃呢?哪怕只是完成一个仪式而已。”

这俩位身旁一直站着一个人,只不过却被他俩当成了空气一般,那人深吸一了口气,几近咬牙切齿道:“这是我的梦。”

祝少行似乎才发现身边有个人,转过头颇为惊讶地道:“哦,不好意思,搞错了,再来。”

傅云辰:“……”

我忍你很久了。

“对不起,阿辰……哥哥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男孩睁大了恐惧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猫崽,那微微起伏的身体呜咽着,在树叶沙沙的寒夜里显得凄凉又哀伤。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他摔死了弟弟最心爱的那只猫。

他太紧张了,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总是担心会有人伤害他的弟弟。

所以那只猫跳上床来的时候,他半寐半醒之间,条件反射地将它一把抓住摔在了墙上,留下了一道腥红刺目的血迹。

男孩掀开被子跳下床,抱起了小猫崽,可猫已经不会叫了,身体的温度也逐渐散去,哪怕男孩将他紧紧焐在怀里,也焐不热了。

他就静静地垂眸站在男孩身后,看着他跪在海棠树下挖了一个小坑,看着他将已经僵硬的猫放进了土坑里,看着他将手中夹杂着青草的湿泥碾成细沫,洒在了猫崽的身上。

一阵微风吹起,几片海棠花瓣飘落,落在了男孩雪白的肩头,颜色是那样鲜艳又夺目,他似乎粘在地上的脚往前迈了一小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却怎么也拂不掉那片血色的花瓣。

谢喻长长叹了口气,感叹道:“人哪,有时候不愿意面对让自己痛苦的真相,便有意或者无意地篡改了头脑中的记忆,而且相信那才是真实。”

祝少行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小男孩,说道:“他只愿意看到他自己想看到的,只相信他自己相信的,又或者是不停地催眠自己去相信——杀死那只猫的是自己,而且他还会杀更多的猫,甚至是人,来一遍一遍巩固自己头脑中被篡改的记忆,一边又一遍地催眠自己,哪怕将那个曾怜悯众生的小孩亲手埋葬,最终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谢喻呆了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模样看着有几分出神,突然觉得脚后跟似乎踩空了,整个人往后仰了仰,这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万丈悬崖!

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谢喻惊魂甫定之下,便跟猴子上树似的攀上了祝少行这颗大树,紧紧抱着他道:“太高了,我好怕……”

“……”

陡峭的崖壁上,攀着一个男孩,锋利的匕首深深插进山石的缝隙里,男孩被汗水浸湿的手紧紧握着匕柄,手背上细细的青筋浮起。

他紧咬着牙,眼睛聚焦地盯着他头顶上方的一株芎萝草,一种可以止痛的药草,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它。

悬崖顶上趴着一个形容消瘦的男孩,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人,那人每攀爬一步,他的心都揪得咚咚作响。

“哥,别摘了――”他大声地朝下面喊着,“我不疼了――真的,不骗你――”

挂在峭壁上的男孩抬起头,额汗流下灌进了他的眼睛里,他难受地眨了眨,对着上面模糊的人影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别担心――”

他重新将目光锁定在那株草上,松开了一只握着匕首的汗涔涔的手,然后用力地向上探抓,却似乎总差那么一点点,也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的手只需要再伸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拿到了。

崖上的男孩又往前挪了挪,几乎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半空,下面是万丈深渊,他不敢看,只盯着那株草,盯着那只用力探抓的手。

细长的草株梗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划过了那不停靠近的指尖,男孩露出了笑容,奋力探手一抓。

“摘到了!”他笑着举起手中的草,对着崖上半吊着身子的小男孩晃了晃。

可他却发现小男孩身下的山石开始松动,几块碎块石滚落了下来。

“阿辰!当心!”

他瞪圆了双眼,漆黑的眸子隐隐泛紫,而那只滑不可握的手再也握不住匕首,他掉了下去。

随着他一起掉下去的还有崖上的男孩。

“哥――”

傅云辰掉落的瞬间,有只手拽住了他,他吊在嶙峋的峭壁上,透过朦胧的泪水,看着那个身影逐渐变成一个点,消失在了浓厚的云崖雾霭里。

那只手的主人蹲下身来,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男孩,他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手覆在男孩瘦弱的双肩上,拇指指腹在凸起的肩骨上轻轻抚摸。

男孩太瘦了,那骨头似乎都有些硌手。

祝少行转过头看着谢喻——因为那只手的主人长着一张和谢喻一模一样的脸,那个人便是刘元清本尊了。

谢喻则抬头望天,用手遮了遮脸道:“呀,这日头有点烈哩,怕是要晒黑了,一会儿回去得贴个美白面膜才行啊。”

祝少行翻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四周暗了下来,昏暗的地牢里没了暖阳,只有如同死水般的潮湿阴冷。

谢喻背着手四处观摩着,似乎对牢房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这莫家朱雀堂的牢房他显然不太喜欢,关着的“东西”都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从牢笼里伸出没剪指甲的脏爪子要抓他。

牢笼中的那些人喉中嘶吼着,发出的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野兽一般,黑长的指甲在谢喻胸口毫厘之处张牙舞爪着,似乎要将其撕成碎片,却偏偏只差那么一点,就是碰不到。

谢喻便站在那令人抓狂的距离处幸灾乐祸地道:“咦,抓不到,是不是很不开心?”

祝少行眼角瞧见,轻轻摇了摇头,“无聊。”

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极粗的铁链自琵琶骨穿过,他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脸上是两道可怖的血痕。

谢喻看到那唯一一个不抓他、只安安静静坐着的人,便生出了几分好奇,可还没等他走近,便被那人血喇喇的一张脸给吓到了,“啧”了声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祝少行:“人。”

谢喻“啊”一声,似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祝少行:“……”

祝少行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的人,沉吟片刻道:“想必这人便是九星阁牢里的仲前辈口中说的——巫邪谷那位医术精湛的神医了。”

“你是说杨折之?”谢喻面露惊讶之色,伸手蹭着下巴凑近瞧了瞧,“可据说是个美男子啊?还有什么……‘南郡万巷空’的美名,你确定……是这个人?”

祝少行低低地“嗯”了声。

“你就是杨折之?”

角落里的人听到声音微微偏过头,他是个瞎子,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问道:“你是谁?”

傅云辰伸手蹭了蹭鼻子,缓步走近,不紧不慢地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来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杨折之沉吟片刻,而后问:“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傅云辰蹲下身来,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我想你帮我配一种药,一种可以让人活在梦里的药。”

杨折之闻言微微皱眉,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只有三成把握,如若剂量出了问题,你会死。”

傅云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颗暗色的药丸,送到他的唇边,“没关系,我信你。”

说着伸手捏住杨折之身上的铁索,那掌心似有熔岩烈火一般,竟将那腕粗的铁链融成了铁水。

“忍着点。”他说着便猛一用力,抽出了那卡在肩窝骨血里的铁链,杨折之皱眉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洇出了冷汗。

傅云辰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肩上,掌心泛着淡紫色的微光,细细的暖流打进去,将那碗口大的血洞止住了血。

“能走么?”傅云辰拉过杨折之的一条胳膊搭在肩上,将他扶了起来。

只不过杨折之的腿几乎已经废了,常年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脚腕上的铁扣与骨血长在了一起,经脉已经断裂阻塞了。

“能,”杨折之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了,他借着傅云辰的力一步一步走着,“有个人还需亲自去了结才行。”

傅云辰淡淡笑了笑:“好。”

俩人从冲天的火焰里走出,身后是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如同修罗地狱,大火足足烧了三日才休。

穆嫣然那双水光粼粼的杏核眼蓦然睁大,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摇头却被钳住动弹不得,声音颤抖地道:“不,我没有……”

傅云辰轻轻笑了笑,在她耳边道:“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杀了穆嫣然,然后代替她嫁给我这个疯子?”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傅云辰微微发颤的手捏碎了药碗,药碗的碎片扎进他的手心里,他却握紧了那块碎瓷片,血水便顺着指缝滴落。

穆嫣然显然是被吓到了,她搁在膝上的双手抓紧自己的裙衫,然后缓缓起身走到傅云辰的面前蹲下,声音几乎是颤抖的:“阿辰,你……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傅云辰每日喝的药里,主要成分就是一些止疼的药材,但仔细闻,却有一味特殊的药——鼠迭草,一种极强的致幻物。

傅云辰伸出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捏住穆嫣然尖细的下巴,将哪张惊恐万状的脸抬起,凑近道:“谁允许你叫我阿辰了?”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却让穆嫣然后背不由得冷汗涔涔。

傅云辰指尖的力加重了些,似乎要将穆嫣然的下巴捏碎一般,轻声道:“你觉得我是一个疯子对么?”

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人只是傅云辰的幻觉。

双方各取所需,交易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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