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侠客小说网 > 情感 > 坠火

第124章 南柯一梦 MMCCLXXVIIa

  • 作者:饮星酌月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25 20:18:29
  • 字数:10928字

“距离凯旋列队还有两个小时,”前税务官提醒她道,“抓紧最后的时间找你们那对小情侣说说话吧年轻人,一会儿可就没空咯!”

温知夏顺着他的声音望去,见小溪边尾巴一甩一甩地站着两匹马,都正在悠闲地饮着清澈的溪水。而被金黄色梧桐树和马匹遮挡的,是一双贴在一起的人影。

温知夏站在官员小院里,只简单扫了一眼,就挥了挥手,事宜传递消息的信使知道了。

这一切都完美的契合了她最初信誓旦旦的预言,像是一块块精密设计地多米诺骨牌,井然有序、不急不躁地向前推进着。

与这封嘉奖令一起到达的,还有一封温知夏的职务调令,知会她可以提前结束任期,在安顿好边境乡镇的居民后便可以随同第五军团返回罗马述职。

“没——没什么,”温知夏见引起了他的注意,立刻敛了过于浮夸的控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仰头深吸了一口这阔别已久的“污浊”空气,“只是离开几个月,却觉得阔别经年啊!”

破天荒的,温知夏竟然对自己的罗马贵族公民身份有了一丝庆幸,也难得的理解了为什么数量庞大的奴隶、角斗士、苟且偷生的黑户,以及新归属地的群众都对罗马公民的身份趋之若鹜。

只有拿到了正当的身份,才能享有这些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利。

我还是算了,温知夏心里打着小算盘,等入了罗马城大佬们估计又会碍于监控谨慎行事,这回儿大概正抓紧最后的机会腻歪着,还是别去打扰了。

“哎呦——我这尾椎骨啊,再颠个一会儿——不!一秒!就该碎成渣渣了!”温知夏痛苦的哭诉着,“这尾椎骨碎了我是不是就半身不遂了呀!”

“什么是尾椎骨——什么又是半身、半身不遂?”搀扶她的中年人已经在一路上被她洗脑成了一个大龄迷弟,眼下再次变身成了活体《十万个为什么》,对温知夏口中不断涌现的新鲜词汇好奇不已。

但如果这就以为大佬们一路上都在老老实实的按照行军计划赶路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

最初刚刚离开边境的时候,温知夏还是一个拥有专属坐骑地潇洒旷达女子,可以和普布利乌斯、秦究和游惑一起位列先锋,策马驰骋丘陵草原。

可是没过多久,普布利乌斯就以整只大队没有人断后不太安全为由,带了一小队人马自愿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而温知夏也心甘情愿地放弃了骑马、扛着嗷嗷直叫的奶茶,宁肯跟洗澡后里外都搓掉一层厚泥儿的前税务官共乘马车,也坚决不再与秦、游二人为伍了。

公元前十一月的中旬的罗马城防线外,温知夏揉着已经快被颠得四分五裂的屁股,内心诅咒着负责罗马共和国基建的官员贪污腐败不得好死,被前税务官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从马车上麻溜的滚了下来。

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还不止于此。

有一天宿营的晚上,因为条件有限,大家都围坐在同一团篝火旁边吃着简单的食物,谈天说地、不亦乐乎。然而就在话题逐渐跑偏、越发不堪的时候,才有人震惊的发现秦、游两位主角早已不知去向。有不怕死的人自告奋勇地前去寻找,居然发现了在离营地一公里外齐膝的野草中塌陷了好大一块下去。那人结巴着,不知所措的轻呼出了声,草丛中的两个人这才抬起了头,而身处下方的游惑趁着夜色的掩映,迅捷地将秦某人伸进自己衣摆的手摘了出去。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月。两位长官之间关系不寻常的绯闻很快就传遍了队伍里。大约全世界的人民都有一颗热衷八卦躁动不停的心,靠着一两个人灵敏的嗅觉,这件事迅速在内部升级发酵。某天的午休时间,温知夏偶然间听到了有好事者编起了两位大佬的同人故事。她躲在帐篷的后面寥寥听了几句,竟觉得颇为有趣精彩,与现实中坐在茶楼里摇着扇子、拍着惊堂木的说书人也一般无二了。

或许是两位大佬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公开承认过这段关系,流言蜚语也就只在队伍核心范围内开枝散叶。深谙内情的温知夏和普布利乌斯也三缄其口、低调行事,拒绝在大佬们决定正式出柜前透露任何关键信息。

凯旋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穿过了罗马的大街小巷,汇入了本就人潮如水的罗马市中心广场。温知夏瞅准了时机,在众人被鲜花和喝彩声包围的时候果断地向外突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她的手里攥着一张已经被手汗濡湿的纸条,是刚入城不久的时候身边卫兵塞给她的。

纸条上是恺撒潦草的笔迹,邀请她在凯旋仪式结束后抽空来家里一叙。

就在她匆忙整理着自己被人群挤得歪斜不堪的官制外袍时,肩膀突然被一直从天而降的手狠狠的敲了一下——

温知夏被吓了一大跳汗毛根根倒竖,脑海中闪电般的跑过所有可能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偷袭她的人选,以及就凭此人手掌的力道自己与之硬扛的胜算。

她怔愣不过须臾之间,“偷袭”之人的声音便从她头顶上浇了下来:“温小姐这么着急,这是要上哪去啊?”

这声音如此熟悉,却又是如此的招人烦。

“我去,米洛,我怎么刚一回来就能碰上你啊?”温知夏开口就喷,顺便悄无声息地将夹在指尖的纸条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间,“拜托你下次能不能用小点力,你这是最近抓违法乱纪的抓多了吧!”

“啧啧啧,我看你已经被特伦缇娜洗脑了,”米洛装得惋惜极了,好像自己历尽艰辛种好的小白菜还是难逃被猪拱了的命运,“哎我说你是不是都忘了我是治安官了?这种震动罗马的大事件能没有我执勤?跑到高卢边境转了一圈还死里逃生,你就没有哪怕想念我一次吗?”

“我觉得师娘的概括特别精辟,你就是个二傻子。”温知夏毫不掩饰的在他面前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好像还真是出了罗马城就把这烦人精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必须要告诉你,”米洛弯下腰,将手拄在膝头和她平视,“这话听着让人很受伤,不过我宽宏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这是要去哪?我送送你。”

“我去恺撒家。”温知夏扭头就走。

“欸!你去恺撒家干什么!”米洛的声音立即拔高了一个度,惹得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

“你小点声!”温知夏哭笑不得,“能干什么!你是不是也忘了我有学生这件事了?我这一走就是一年,不能先去看看我的学生吗?还有,难道你一会儿不去老师家吗?你替我带个好,告诉他过两天述职结束后我就去找他。”

“哼,这倒是,你学生再过两周就要嫁人了,再不去见见怕难见咯!”米洛没好气地说。

“哎——温姑娘这一去真的是很辛苦,又恰巧遇上高卢人扰乱边境治安,听说即使这样你还将边境治理的有条不紊,能力真的让人敬佩,”此时已经爬上了共和国权力巅峰的恺撒笑得爽朗,端起身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看来以后不能武断地说女性天生不如男人啊。”

恺撒家内院的地面上已经落满了一地的金黄,院子里的家奴正在专心致志地洒扫着,扫帚扫过地面地沙沙声在这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听起来格外让人舒心。

“执政官先生过誉了,”温知夏为表敬意也小小的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轻轻略过恺撒的寒暄客套之辞,“在其位谋其职,这是应该做的。只是不知执政官在任这半年多顺利与否?”

“嗨,温小姐有所不知,我也是登上这位置才发觉执政官等闲是不那么好做的,既要权衡各方的势力,还要想着怎么尽最大可能给罗马的人民谋福祉,等到这短短的一年都要结束了,才发觉自己竟然蹉跎了任期的大好时光,以至于想做的几乎一事无成,”凯撒自嘲地苦笑道,“可见你的老师西塞罗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执政官觉得一年时间短,能做到的事情有限且效率低下,何不向元老院提出议案增长任期?”温知夏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话音刚落,她就发觉到身边的男人立刻警觉了起来。

“温小姐此言何意?经过了苏拉的独裁后元老院越发对任期时长高度敏感,这样做岂不是会遂了喀提林潜藏余党的意,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他的话听起来仍是舒畅爽朗的商量语气,但空气中却已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汹涌。

“是我考虑不周了,”温知夏嘴上说着道歉,却默默地观察着恺撒听到这话的反应,见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由得在心里暗自钦佩,“执政官只当耳旁风吹过去了就好,可千万要替我保密。”

“这是当然的,我此次邀你前来,还有事要拜托与你,”恺撒一贯的笑容重新泛上眉梢,“您也在边境也见识到了,高卢这回是真的胆大包天,我们不得不对他们采取一系列措施。”

恐怕是蓄谋已久,就等着对面犯错误呢吧,温知夏心里好笑。

“我已经向元老院提出了申请,这次任期结束后就会去高卢就任总督,亲率大军去征讨高卢,为共和国开疆拓土,也为百姓解决这些多年不间断的困扰。”恺撒面色和蔼的说着。

不出所料嘛,温知夏心想着,开口道:“执政官先生,还请您有话直说吧。”

“哎——”恺撒再次开启自嘲模式,“不瞒温小姐了,我这一去任期至少5年,在此之间都很少有机会回到罗马,所以我想让茱莉亚尽快出嫁了,这样也有人照顾她。但鉴于她拜师于您的时间尚短,我已经跟庞贝老将军那边的家眷说好了,还望您以后还能不辞辛苦的去给她上课。”

“这话好说,”温知夏爽快地答应了。

“另外,茱莉亚是我唯一的孩子,”恺撒沉吟片刻说道,“我很不放心她,还要麻烦温小姐定期给我写封信,将她的近况告知于我。”

他这是什么意思?

温知夏脑海里的那根弦瞬间绷得死紧。

我明面上压根不是他们阵营的,行事上也应该没露什么破绽,他不可能就凭这区区几面就判定出我的真实想法吧!

何况茱莉亚出嫁了,有事直接询问庞贝不就好了?何必要把我架上这火炉炙烤?

“执政官先生,不知能否有幸,让在下再见一下茱莉亚,近一年了,我对她也甚是挂念。”温知夏深知自己不能沉默太久,便直接将话题拐了个方向。

“当然当然,”恺撒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她就在自己屋里,您去就好。”

“老师!”茱莉亚对她的突然造访既惊讶又开心,“你怎么来了?”

“废话,我这一回来最想念的还是你呀!”温知夏楼了茱莉亚入怀,“快一年没见你,又长高了呢!”

茱莉亚轻轻的将她推开,示意她看向自己的手腕和脚腕:“老师,我——恐怕,以后见不到您了。”

她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我要——我就要嫁人了。”

这一幕多么的熟悉!

四年前图莉雅即将出嫁时的画面突然溢上心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罗马女孩出嫁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如今已经快两年没见到图莉雅了,也不知道那个昔日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最近如何了。

“不会的,”温知夏帮茱莉亚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你父亲已经跟老师说了,等你出嫁后,老师还会去陪你,继续给你上课。”

“真的吗?”茱莉亚这时候也不顾一贯稳重优雅的礼节了,兴奋地差点破了音。

“真的!”温知夏和蔼的笑了,“就要出嫁了,你怕不怕?”

“我——我,不怕,”茱莉亚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像“不怕“这二字是什么神明保佑的魔咒,只要说出来就能战胜内心的恐惧一般。

温知夏心里突然漫上一股难言的酸涩,此时的庞贝已经是一个快到知天命的既发福又开始谢顶的中年男人,甚至年纪比恺撒都要大,要说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女孩没有恐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等温知夏离开恺撒家的时候,还久久地不能释怀,她脑海里乱成一团,一会儿不断思考着恺撒每一句绵里藏针背后的真实含义,过一会儿又不停闪回茱莉亚克制恐惧而泛着泪花的双眸。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时,一个焦虑、愤怒的声音像一把尖刀般捅了进来:

“知夏!大事不好了!”

她迷茫的抬起头,只见魏芷莹已经弃了贞女的车架,手提着已经沾满灰尘的裙摆着急忙慌的向她跑来!

“你慢慢说,”温知夏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是监考处!监考处!被人放火烧了!”

温知夏的心里猛地一沉!

在魏芷莹崩溃的喊声中,她沉重地回头望向城外那座小山——

那座6年来她几乎周周到访,曾经带给她无尽安全感的建筑物,此刻已经化为了一堆冒着黑烟的废墟。

普布利乌斯下意识地为这高超的技术惊叹出了声,而温知夏则抓狂的扭开了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背后不远处的马车上再次传来了奶茶愤恨地狂吠,好像在强烈抗议控诉着这对“狗男男”闪瞎了它的24K黄金狗眼。

因为这不断被塞喂狗粮的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下去了。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互相不经意间抛几个别有内涵的眼神。

这年金秋送爽的十月,矗立在边陲的一号岗哨接到了来自元老院的一纸嘉奖令,表彰秦究在战争中英明决策,于外族手中拯救了数十名罗马公民的性命,轮值结束返回罗马后,将举行仪式,授予他象征着罗马二级军人荣誉的“槲叶环”。

直到某一天秦大佬脑子里不知道那跟神经搭错了位置,突然决定发挥一下自己多年来压箱底的马戏团杂技技能。他在和游惑疾驰间倏地靠了过去,在呼啸的风声中高喊着:“你的马!它快跑不动啦!愿、赌、服、输啊!”然后伸出自己刚刚痊愈不久、精壮的手臂,相当熟稔的一揽游惑劲瘦的腰,干脆利落的将他放置在了自己身后。

而游惑这边也不是坐着吃干饭的,他果断地撒开缰绳,左手覆上秦究的手臂借力,右手一撑马鞍,毫不拖泥带水的就翻到了秦究的马背上。

这默契无间的花式操作正巧被他们身后的温知夏和普布利乌斯尽收眼底。

就在秦究和温知夏虎口脱险的第四天,克拉苏从科西嘉岛紧急调出的援军就赶到了二号岗哨,跟敌人已经拉锯了将近一周的普布利乌斯喜出望外,几乎彻夜未眠的研究出了破解方案,在破晓时分里应外合发动了最终反攻,一举挫败了高卢人蓄谋已久的入侵。

她得以提前结束任期的唯一原因,想必是元老院准备在明年开春后以此次“挑衅”为借口,正式发动对高卢的讨伐战争,到时她脚下所在的这片土地说不好就会生灵涂炭。

(快捷键 ← )上一页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