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帆现在是真的生气了，在想起那些陈年旧事之后，在他感受到宋柯身上和湫身上如出一辙的气息之后，更是生气得不行，他被人耍了，还是他曾经的徒弟。

可笑，可笑得很呐！

“您突然离开，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就苦练您给的术法，渐渐的竟叫我钻研出了些名堂，现在这个世界不错吧？那都是我干的，厉害吧？”

“宋柯，说重点！”沈清帆听得有些不耐烦，这不过是一桩师徒因果，早该了了才是，没想，他竟然又窥到一丝未尽的因果，烦人得紧。

“师父这嘴，一如既往的刁，这都千年了，那茶要是还不寡淡，才稀奇呢，”红衣男子撇撇嘴，又道，“师父，我向来是把你当父亲看待的。”

“这么久没见？好一个好久没见！那我问你，湫是谁？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你魔怔了？创造这么一个不稳固的世界，你是置人命如儿戏吗？我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些罔顾人轮的东西！”

沈清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落在桌上，传来一声响，这下，对面的宋柯总算正了正神色，目光清澈的看着沈清帆。

“......”宋柯看着沈清帆那张薄怒的脸，顿时有些怂了，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原本澄澈的眸子，染上了痴迷。

“好事？你问过他们吗？”

“师父！我们这么久没见，您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坐下和我说话呢？”宋柯有些难过，喝下一口茶水，也皱了皱眉，随即就听沈清帆冷笑出声。

他往沈清帆的方向凑了凑，试探的揪住沈清帆的衣角，见沈清帆没有动作，顿时胆子又大了起来，他看着沈清帆，开始剖析着自己。

“师父，我，没有想要骗你，本来，本来我都打算以爱上椿的姿态，让您不要执迷，可我看着师父这张脸，听着师父的声音，就忍不下心来。”

“师父，湫是我，我也是湫，您喜欢湫，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明明，我们才是最早认识的啊？！”

“师父，我太想念师父了，好不容易创下这么个世界，收罗了那么多天赋异禀的孩子，让他们拥有掌控世间规律的能力，这对他们而言，是好事啊。”

“可我没想到，那株桃花落下了一个枝丫，我那时候本来这个世界就做得不好，一时间更是动荡了，便想着让两人负责这些人类的去处，如此，才算好了起来。”

听明白其中的关节，沈清帆长长叹上一口气，他睨眼宋柯，现在，便是他自己不承认都不成，湫就是宋柯，宋柯就是湫，他们就是一个人。

可问题是，他们是师徒，而且方才宋柯还说......啧，沈清帆有些头疼，他收过的弟子，这还是第一个叫他头疼的。

“罢了，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了自主循环，便留着吧，至于你，把自己的灵识给我补充完好，其他的，日后再找你算账！”

经此一遭，沈清帆接下来的万年都不想收徒了，像这种逆徒，还是别收得好，平白让人生气。

“那师父喜欢湫吗？”宋柯一听，立马得寸进尺了起来，又被沈清帆一瞪，闭上嘴，怂唧唧的走到一边，蹲在树下，双手撑着脸蛋，嘟囔着。

“师父最是口是心非了，明明就是喜欢我嘛，还不承认~”说着，还颇为得意的看向沈清帆。

要知道，自从看见沈清帆后，为了不漏陷儿，他亲自给自己下了个暗示，暗示自己喜欢的是椿，要为椿付出一切。

可谁想到，师父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便是他做了再大的心理暗示，最终还是喜欢上了师父，至此丢盔卸甲，不留余地。

沈清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站起身，朝着那边长蘑菇似的宋柯伸出手，“走吧。”

看着那伸来的手，宋柯睁大了眼，那火红的身影愈发红艳了几分，连忙伸出手搭在沈清帆手上，站起身来，他还笑眯眯的跟着沈清帆说着。

“师父的手，和以前一样暖~”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沈清帆头疼，这个徒弟他不要了可以吗？可是看着他，又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沈清帆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向来都是算计别人，如今倒是被人算计了一遭，还被耍得团团转，叫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最终只得记下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等沈清帆带着宋柯离开，鲲也醒了过来，他看着两个人，眸子里满是好奇，又感受到宋柯身上熟悉的气息，愈发疑惑了。

可惜他那鱼脑袋不大，根本就不理解这些事情，只能受人制约。坐上船只，沈清帆问着，“湫为什么会喜欢椿？”

倒不是沈清帆自恋，只看这徒弟的架势，就知道，他绝对不会喜欢上旁人，更遑论万事都以对方为主，整个一恋爱脑的样子？

“这......我这不是怕自己喜欢师父，给师父产生困扰，就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暗示自己喜欢的是椿，还是那种无脑喜欢的状况，”说着，宋柯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又立马举起手保证着，“师父您放心，我对椿真的没有半分喜欢！而且，师父珠玉在前，我又怎么能看上旁人？”

看着眼前人这诚恳的说话态度，沈清帆险些就被蒙骗了过去，他冷笑一声，又道，“那你说说，为什么到刚才为止，还那么担心椿？不是喜欢？”

“我的师父诶，天地良心，我真的不喜欢椿，要是喜欢的话，早就抢回来了，哪还有这笨鱼的地方？”

宋柯指了指鲲，口上满是嫌弃，倒是叫沈清帆唇角微扬，随后又听宋柯道，“我那不是关心椿，是在关心这些人啊，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自然是心疼的。”

“好，我便信了，”宋柯那眼巴巴的目光，叫沈清帆心情好了不少，这才点点头，算是揭过这一篇了。

等再次出现在人前时，沈清帆直直的找到了椿，给了她两个选择，第一，送鲲离开，她死在故土；第二，和鲲一起离开，从此，与亲人不复相见。

椿看眼鲲，恋恋不舍的答着，“我选第一个。”她救鲲，本就只是因为鲲身为人的时候救了她，他还有妹妹在等他，她希望他幸福。

沈清帆也没唠叨，直接借着那海水倒灌的架势，送走了鲲，又瞥眼创造这个世界的始作俑者，沈清帆任劳任怨的补起了窟窿。

好在这东西于他而言，不算事儿，不过一会儿，便雨过天晴了，只是那椿，乌黑的头发瞬间化作雪白，沈清帆看眼她，罕见的出口道。

“去如升楼一趟吧。”说完，就让三手驶着船只，去找湫。

找到湫时，湫已经在和大家安顿族人了，他看到沈清帆时明显一怔，等看到沈清身侧的宋柯时，目光不由的看向他，他先是迷惑了一下，随即便是扬起一抹笑意。

“师父，”他看着沈清帆，甜甜的笑着，从湫的脸上看到宋柯的神色，沈清帆有一瞬间的想要打人，不过还是抑制住了，他朝着湫招招手，“过来。”

湫也没有反抗，随着沈清帆上了小船，几人挤在小船上，沈清帆看眼宋柯，又看眼湫，揉着额头道：“开始吧。”

话落，就见两人相视一笑，一缕红光直直的袭向湫的眉心，湫紧闭着双眼，脑中的记忆开始变幻，从和沈清帆的初遇开始，到如今为止。

良久，湫睁开双眼，看向沈清帆，声音中带着喜意，“师父，我喜欢您，想和您缔结契约。”

下一秒，湫就被沈清帆敲打了一下额头，他捂着额头，有些委屈的看着沈清帆，沈清帆下手很轻，哪能看不出这小子是在恃宠而骄。

便是道：“臭小子，这个世界都是你自己创造的，缔结契约有效吗？”

“那...那我不管，我就要和师父缔结契约，师父您就说您同不同意吧？”湫还傲娇了起来，看上去比之前有生气多了。

沈清帆本就是在不知道他是自己徒弟的情况下喜欢上他的，如今知道了，便也随性而为，左右，心之安处，才是王道。

见自己喜欢的人都撒娇了，沈清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看着湫，唇角微微上翘着，却不说同意，只是道。

“是谁说，把我当做父亲来着？父亲可不兴缔结契约这一套。”

“我......”湫一时有些语塞，被自己说过的话堵了回去，这感觉难受极了，无法，湫拉住沈清帆的袖角，就是撒娇卖萌。

“师父~沈飒~我那都是胡言乱语，什么父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把师父当□□人，爱人，爱了好多年，师父~我们就去缔结契约吧？好不好嘛？师父~”

这么一通下来，沈清帆还真有些承受不住了，坚持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故作勉强的答应下来，“好吧，看你这么爱为师的份上，为师就大发慈悲的允了。”

“耶！师父，您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师父了，我爱死您了~师傅万岁！”湫的声音带着少年气息，叫沈清帆宠溺的看着他，上扬的唇角就没有放下过。

“好了，这么开心，你倒不如想想，怎么讨好你师父我，不然啊，我就逃婚~”

能把逃婚两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怕也就只有沈清帆一个了。他话音刚落，方才还兴奋得跑到船尾欢呼的湫立马回过身。

胳膊牢牢的抱住沈清帆，一边嘟囔着，“师父休想逃婚，我不允许，不让！”

“呵~还想要桃花吗？”

“能把师父以前种下的那株桃花搬来吗？”

“好。”

“师父，我想去人间一趟，想和师父办一场人间的婚礼，好吗？”

“人间啊......人间可是个好地方，想去，便去吧。”

“师父同意了？”

“嗯，我要是不同意，有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非得撒泼打滚不可。”

“我长大了，师父！”

“哦？那让为师看看，哪里长大了？”

“......师父....您...您别动......”

“啧，还害羞呢？我就看看，怕什么？”

“师父~”

“好了好了，乖~别闹了。”

“......明明就是师父您在闹......”

“嗯，是为师在闹。”

“哼！”

“三手，回家。”

......

“咕咚——！”看着沈清帆那不善的目光，宋柯觉得自己要完，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着，“我感应到了师父的气息，就寻着气息去看，只是因为湫的原因，我只能护着您。”

“又使着湫发现您，师父，我真的是为您好，您别生气。至于那个桃花，我也是受害者，您之前交代我把种下的桃花尽数销毁，我舍不得，就留了一株。”

听着宋柯的话，沈清帆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他看眼揪着自己衣袖的手，又看眼宋柯有些维持不住身形的模样，探手给他输送了一些灵气。

“难怪湫灵识不全。你把自己的灵识分作三份，是不要命了吗？”沈清帆想想愈发气了，湫应当算是最为完整的灵识，另外一个在他眼前坐着，还有一个，在鲲身上。

“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清帆轻轻抿上一口茶水，便是皱着眉头，“这茶，寡淡无味。”

宋柯也知道瞒不住沈清帆，只好老实交代着，“我久等不到师父，本就没想着继续活下去，把一部分灵识附着在鲲身上，也是为了等鲲回到人间，我也好借着他的眼，找师父啊。”

“至于湫，一个人太孤独了，我受不住，就去自己创造的世界，有什么错吗？”说着说着，还梗着脖子，不愿承认自己的不是。

他这一遭，把沈清帆给气笑了，又道，“那桃花是怎么回事？还有，我来时，栖身的木筏都碎成渣了，我却安然无恙，又那么凑巧的被湫捡回去，解释解释？”

男子的名字从沈清帆的口中喊出，男子当下眉开眼笑，“师父，您可算叫我的名字了，我都快忘了，我叫宋柯了。”

“这名字...还是师父您给取得呢，自从师父您离开后，便再没有人这么唤过我的名字了，好怀念以前啊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