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自在，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多了几分理直气壮，叫沈清帆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湫不服气的看过来。

就见沈清帆的目光落到他的脚上，若有所思的模样，叫湫不自在的蜷了蜷脚趾，想要将脚藏起来，最终只好继续走着，忽视沈清帆的目光。

走在沈清帆身侧的湫被这么一问，眼中写着疑惑，他微微仰头看去，见沈清帆没有看自己，而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远处的土楼，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那砖红色的楼墙许是因为时间缘故，有些褪了色，看上去带着古朴的感觉，高大的楼墙，叫人不由得觉得自己很是渺小。

他忽的开口问道，“湫，你们都住在这里吗？”

“我习惯了光着脚，而且，这更有助于修炼！”

他自己又何必将自己的想法强求于他们呢？想着，沈清帆微微摇头，继续道，“想来，你们也有自己的思量，我就问问，不用放在心上。”

湫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也不可避免的想着沈清帆的话，好像，的确没有人想过要换个地方居住，或是另建房屋。

好在，随着湫的走动，沈清帆的目光也不再看他的脚，而是跟在湫身侧往回走着，一边说道，“原来，你们也是要修炼的啊？”

沈清帆完全不知道因为他的一番话，湫的心思不知转了多少回，只是没一会儿，话题又一次回到了湫为什么不穿鞋的问题上。

湫走了几步，又顿住脚，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光着的脚，轻轻一动，几个脚趾上翘着舞动了一番，然后颇有些不自在的道。

“那当然啦，我们虽然天生就拥有掌控规则的能力，但也需要多加练习，不然法力不够，怎么能做好事情？”

湫说着，挺了挺胸脯，一副沈清帆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眼中都带着几分得意。这副模样，叫沈清帆看在眼里，却没由来的笑出了声，又是惹来湫的不满的瞪视。

“快走吧，别让奶奶等久了~”沈清帆看他那小奶狗般奶凶奶凶的模样，忍不住上手揉了一把他的头，便跨大步子向前走着。

就是他们那土楼，有一部分屋檐坏了的，也就缝缝补补继续用着，从未想过，换个新地方。若是沈清帆不提，他或许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眼见着湫跑得没了影儿，沈清帆也不着急，左右，他识得路，只是走动的速度也比方才快上了不少。

等湫跑上围楼，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不妥，于是放慢了步子，等着沈清帆，最后两人是前后脚的回了屋。

湫奶奶也做好了一桌好吃的，一看到两人回来，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一边道，“快去洗洗手，吃饭了。”

于是两人顶着奶奶和蔼的目光，乖乖的去洗了手，这才乖乖的坐在桌上吃着那些美食。

席间，湫奶奶还不忘嘱咐沈清帆，“飒，你是个好孩子，湫这孩子自小就没什么朋友，也就椿那丫头这么一个好朋友，现在好了，湫多一个朋友，我也放心。”

说到椿的时候，沈清帆的目光落到湫身上，发现他没有任何异样，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便移开目光，看向湫奶奶。

“奶奶放心，我和湫会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家人。”

说到家人两个字时，原本吃得正香的湫顿了顿，瞥了沈清帆一眼，又继续吃着，倒是湫奶奶，连连说着好。

这一顿饭，吃得是身心舒畅，奶奶年纪大了，沈清帆和湫主动端起空盘子空碗去洗，让奶奶去休息。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天上那轮明亮的月亮，洒下清晰的光晕。沈清帆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一边，叫整个房间又亮上了一个度。

正洗着碗的湫手上沾着泡沫，扭头看了过来，一看那明亮的夜明珠，便是双眼睁大，好奇的问着，“那个是什么？竟然会发光？”

放置好夜明灯的沈清帆，挽起袖子走到湫身侧，一边清洗着碗，一边答着，“这个叫夜明珠，来自于海底，是个照明的好物件。”

“夜明珠？海底？我去过海底，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湫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只是那泡沫随着他双手搅动愈发多了起来，他歪头看向沈清帆，亮晶晶的眼中满是疑惑。

“沈飒，你肯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是这个叫做夜明珠的东西，肯定是天上的星星，你把星星叫做夜明珠对吧？”

感慨于湫的脑洞，沈清帆喉中溢出一声轻笑，看眼湫放在水中的手胡乱搅动着，里面还有着好几个盘子没有洗，冲着他努努嘴。

“认真洗碗。”

倒是没有回答湫的问话，湫看着沈清帆的眼神，又看了眼自己盆里的几个盘子，撇撇嘴，认命的继续洗着。

洗完碗后，两人看眼外面月光大盛的模样，也没有睡意，便相约上了屋顶，就这么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月亮。

“沈飒，你说，月亮上面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也住着和我们一样的人？”湫看着那轮月亮，他一直好奇于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

只是因为他身处在这里，大家都和他一样，所以他找不到人问，但是现在，他身旁这个人，不知道来自于那里，但，想来知道的东西会很多吧。

沈清帆依言看向月亮，他张嘴，本想说，那月亮上什么都没有，但见湫那么憧憬，竟是开口道。

“月亮上，有着一座偌大的宫殿，宫殿里种满了桂树，里面住着一个美丽的仙子，和一只好看的兔子，只是那里，很冷。”

“宫殿？兔子？冷？沈飒你是不是去过？那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湫一听沈清帆这话，便来了兴致，身子也往沈清帆的方向凑近了几分。

沈清帆就着月光，将湫眼中的渴望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是没想到，湫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吃？

想着，他手中出现一壶桂花酒，拔开酒塞，就往口中送了一口，“吃的嘛，仙子是不用吃东西的，不过，人间有一个关于月亮的节日，唤作中秋节，到时会吃月饼。”

“月饼？长什么样子啊？好不好吃？”湫一听有吃的，就来了劲儿，又嗅到沈清帆酒壶中的桂花香气，和些微的酒香气息，一时间双颊微红。

“味道很好，月饼长得圆圆的，里面包着馅儿，这馅儿有很多种，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想吃？”

沾了酒的沈清帆整个身子倚在屋檐上，身上的慵懒气息越发盛了几分，看着这副模样的沈清帆，湫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嗯，想吃！”

“那...等人间中秋佳节的时候，我带你去吃个够？”

本还以为沈清帆现在就能让他吃上呢，没想到不是现在，湫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沮丧，随后又摸摸自己的肚子，说起来，现在他好像也吃不下。

便又看向沈清帆，问道，“人间的中秋节在什么时候啊？”

“......八月十五，团圆之际，”沈清帆的目光看着那轮月亮，并不算圆，乃是凸月，那光芒却分外的亮。

“八月十五？还要这么久啊？”湫一下泄了气，如今才四月，要等到八月，到时候他怕是早就忘了，想想还有些不甘心，他还挺想尝尝那个叫做月饼的食物。

名字就这么好听，没道理不好吃，就是可惜，暂时吃不到了。

“久吗？那最近的，五月初五，人间的端午节，吃粽子，想吃吗？”

这才消了对月饼的心思，沈清帆又勾起了湫对粽子的心思，连忙点头，“想吃！”

“行，端午节的时候，我带你去吃，”沈清帆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只是这一次，湫突然想到了什么，半坐起身，微微低头，看向不知何时躺在屋檐上的沈清帆。

“从这里去往人间，必须要通过海天之门才行，你要怎么带我离开？”

“唔...海天之门？不用，山人自有妙计~”沈清帆任由酒精麻痹着自己，现下说话都带上了几分醉意，一双眼迷蒙着，便是看湫都觉得朦胧不似真的。

湫看着沈清帆的模样，一双眼带着雾气，唇上沾着酒水，因着躺在屋檐上，身上的衣衫半敞着，叫人想要一探究竟。

“咕咚——！”湫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没了继续讨论那些个吃食的心思，他悄悄伸手，想要拿过沈清帆手中的酒壶，却被沈清帆察觉了，眸子清明了不少的看着他。

还不待沈清帆问，湫就颇显做贼心虚的老实交代着，“那个，我就是闻着你这东西挺香的，想要尝一下，不是要抢你的......”

“嗯？”沈清帆眉头微挑，坐起了身来，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酒壶，随即清浅一笑，伸手够到湫的脸颊，力道柔和的捏了捏他的脸，认真的道。

“你还小，不能喝酒，免得长不高。”

脸颊被突然袭击，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沈清帆这么句话，当下瞪大了眼，“我已经成年了，不小了！你别小看我！”

说着，趁沈清帆不备，将那酒壶夺了过去，仰头就是一口。那桂花酒虽然温和，但对于从未喝过酒水的湫而言，入喉甘辣，又因着那又急又快的动作，将自己呛着了。

眼睁睁看着湫咽下一口酒水后，就低着头咳嗽着，眼睛周边红了一圈，就是双耳都红得滴血。

这狼狈的模样，沈清帆非但没有安稳，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湫不得要领的咳嗽着，简直乐不可支。

好半晌，才递来一杯茶水，温声说着，“呐，喝点茶水，润润喉。”只是这声音之中，依旧带着消散不去的笑意。

索性，湫现下难受得够呛，没有关注沈清帆的动作，只是老实接过茶水，缓慢的送入口中，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水，竟在短短一息就平复了湫喉中的辣意。

见湫好转了不少，沈清帆这才道，“都说了，你还小，不适合喝酒，尤其是你这从未喝过酒的模样，更是不宜这般大开大合的喝，这下知道难受了？”

“我......”湫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况且，他这的确是自作自受，想着，他扭过头，不再看沈清帆。

眼见着湫开始生气了闷气，沈清帆摇摇头，仰头又是喝上一口，伸手戳了戳湫的肩膀，见湫不理自己，沈清帆只好坐到另一边，叫湫能看到自己的动作。

“要吃果子吗？这是桃子，吃一个？”沈清帆说着，从袖中摸出一颗，塞到湫怀中，便也扭过头，看着远处祠堂的方向。

忽而问道：“湫，如升楼，是什么地方？我看你们，好像都挺忌惮那里的。”

望着被沈清帆强塞进怀中的桃子，湫弯了弯嘴角，才拿起桃子，就听到沈清帆的问话，于是湫双手捧着桃子，望着远处回着。

“我们，住在大海的深处，掌控着人类世界的运行规律。人类死后，灵魂游到大海深处，好人的灵魂会去往如升楼，化作一条条小鱼，你见过灵婆，灵婆的职责就是管理这些灵魂。”

“人类的灵魂，会来到这里？倒的确与众不同，”沈清帆听此，低声喃喃着，这是一个与其他地方法则截然不同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就算没有阎王殿冥界，那也是拥有着轮回法则的，只是和这里截然不同，六道择其一，而这里，好似都会化作鱼，就像是，本就是鱼，只是去往人间看一场繁华，又化作鱼，回到原点。

“对了，湫，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现在，作为家人的我，能够知道了吗？”

说到能力，这也是沈清帆觉得好奇的一点，如若这个地方的人不施展术法的话，沈清帆还真看不出来他们所掌控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

本来，沈清帆以为这一次依旧得不到湫的回答，没想，湫啃了一口桃子，囫囵的应着，“我叫做湫，本是秋叶，掌控的是秋风，和你的桃花不一样。”

“秋风？”这倒是叫沈清帆惊讶了，他本来以为这里的人掌控的都是关于生长能力的，或是水火之类的，倒是没想到，还有掌控秋风的。

“嗯，秋风，不过，我也能让植物快速生长结果，”湫点头，又咬下一口桃肉，眯了眯眼。

“可真是厉害呢~”沈清帆毫不走心的夸奖着，就喝下一口酒水。

“我自然是厉害的，最厉害！”咽下口中的桃肉，湫骄傲的点点头，像是完全没听出沈清帆言语间的敷衍。

“嗯，厉害......”

喝着酒的沈清帆下意识的附和上一句，湫也点着头，吃着桃子，“嗯嗯”的哼唧着。

两人一个吃着桃，一个喝着酒，遥遥望着远处，再没说半句话，直到夜色加深，才轻手轻脚的回了屋。

一夜好眠......

一边跑，还一边嘟囔着，“是家人，我就是还没习惯而已......”

他这声音不大，却是顺着风传入沈清帆耳中，这略显傲娇的模样，叫沈清帆眉眼微弯，愈发觉得湫可爱了起来。

被揉了头的湫，又垂眼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这才望向沈清帆的背影，连忙追上去，一边嘴上不服气的说着，“那是我奶奶，你这么殷勤干什么？”

“嗯？湫不是说了，我们是家人吗？既然是家人，那湫的奶奶，不就是我的奶奶，我做得不对吗？”

临近傍晚，两人才回了家，远远地就看到那巨大的土楼，不知道为什么，沈清帆看着那里，竟恍然生出那是一个牢笼的感觉。

看着湫小跑着追了上来，沈清帆侧目，忍不住言语间都带上了几分戏谑。这话一出，湫张着嘴巴，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的确是说过沈清帆是家人来着，这么一说，那他刚刚的话，就有点反悔的意思了，这好像是有点不太好。

想着，他看眼沈清帆，见沈清帆脸上带着疑惑，眼中却满是戏谑，一时间也没心情解释了，只是飞奔回家，也不管沈清帆识不识得路。

“嗯，我记事起，大家都住在这里，怎么了？”湫收回目光，回着沈清帆的问话。

“没人想过换个地方住吗？或者，换个建筑？”沈清帆问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了，这建筑风格，居住环境，各地有各地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