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沈清帆开始想慕容白如今多少岁了，还有几个年头可以活，这么一想，沈清帆才恍然发觉，他还从未问过慕容白的岁数。

自然而然地就随他来了这山洞中居住，又毫无芥蒂的照顾他，这一切，不该这么轻易才是。

他缓缓睁开眼，清晰可见的眸底带着些许的不耐，望着高台之下潺潺流水，沈清帆忽的想到初见慕容白时那让人见之难忘的复杂神色。

良久，沈清帆叹上一口气，双手上摊，怀中出现一把箜篌，箜篌之上，有着一根与众不同的弦，沈清帆用手指轻轻勾了勾那弦。

端坐在高台之上的沈清帆，想要进入冥想，却不知为何，始终不能集中注意，眼睫微颤，只得放弃。

慕容家的老祖宗，曾刻上巨阵，收取世间魔气，镇压于此，却遭邪魔诅咒，子孙后代皆活不过二十五岁。

心中燥`欲一去，沈清帆心情好了不少，收起箜篌，拍拍衣摆站起身来，往那摆放着书桌的地方走去。

只见那书桌之上，摆放着三两支上好的毛笔，一侧放着泛着淡淡梅香的砚块，以及厚厚一叠白洁的纸张。

沈清帆看似随和，实则与人亲疏分明，便是那看上去的好心思，也不过是因为他心情好，举手之劳也不介意罢了。

纸张是暗黄色的，泛着老旧的气色，折痕处的字迹模糊了几分，却也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梅香，想来那梅花香的砚是慕容家的习惯。

沈清帆从头至尾，将那纸张上的字一个个看过，信封大小的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其中，含着慕容家的辛密。

见着有趣的人，也会多多说上几句，但也仅此而已，也是他随心所欲惯了，什么事都看心情。

而这一次，有所不同。

想着，沈清帆蹙眉，又将那封信看了一遍，才细心将其恢复原样，压在桌角之上，他踱着步子，在这山洞之中转悠。

书桌左上角，有着一张叠做不足半掌大小的纸张，沈清帆伸手将其拿起，不紧不慢的将其展开。

瞬间，沈清帆像是做贼心虚一般，收回手，背于身后，扭头看向慕容白。就见慕容白只披着一件外衫，更换过的纱布又浸上了鲜血。

沈清帆的目光从他苍白的脸上划过，落到那带着血迹的纱布上，又一路向下，看到他赤`裸着足，脚趾微蜷站在地面上。

“慕容白，受了伤就在床上好好呆着，下来干什么？”沈清帆蹙眉，略显严肃的劝说着，一边朝着慕容白走去。

严肃的神色在看到慕容白苍白的唇上翘时，愈发严肃了。

“咳咳——！无碍的，我就想看看清帆有没有回来，刚才我醒来，没见到清帆，还以为清帆嫌弃慕容照顾不周，不辞而别了呢，索性......”

索性什么？见慕容白停下言语，沈清帆想要问，目光下落，又看到他那双白皙的足青了几分，也不顾慕容白意愿。

直接将其捞起，抱在怀中，几个跨步，又将他轻缓的放在床上，拉过棉被，盖住他发青的双足。

“我要离开，会与你说一声的，”沈清帆说上这么一句，是想告诉慕容白不用多想，又起身准备去端炖了许久的鸡汤。

半弯着腰的沈清帆还没直起身，就被慕容白拽着衣襟，俯下了身子，二人隔着半臂的距离，沈清帆看向慕容白，不明所以。

却见慕容白眼眶迅速泛红，眼中闪着泪花，苍白的唇紧紧抿着，就这么看着沈清帆，叫沈清帆心下一软，只得双手撑在慕容白头侧。

“小白，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明明该是质问的话语，却不知为何，像是在沈清帆唇舌间绕了一圈，满是调`情的意味。

而拽着沈清帆衣襟的慕容白，看着隔着自己如此之近的沈清帆，不顾身上还受着伤，半仰起身子，苍白干燥的唇触及沈清帆的唇角。

又像是要附上沈清帆的唇，却因着疼痛，慕容白紧皱着眉，脑袋后摔，虽然并不疼，可胸膛处的伤，因着这么一摔，又渗出了不少鲜血。

见此，沈清帆眸色微暗，什么都没说，只是轻缓的将慕容白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边动作温柔的为他换药。

慕容白受着沈清帆的照顾，偶尔抬头看眼沈清帆专注的神色，眼中神色，时而满足雀跃，时而黯淡疑惑。

这些，沈清帆都一一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直到为他包扎好伤处，才正眼看了看他，微微张嘴，问道。

“你喜欢我？为什么？”

喜欢便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慕容白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眼中神色，透露出的意思，也叫沈清帆一清二楚。

见慕容白不答，沈清帆也不介意，只是继续说着，“慕容白，我从未见过你，甚至于我从未在此方世界来过，那么为何，第一次见面之时，你的眼神之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慕容白不知如何答，难道说，上一次他们二人是互相喜欢的，上一次他得了人间珍宝，上一次那人间珍宝为了他离开了人世，上一次......

这要他如何说？如何去说？！

一想到上一次的事，慕容白就觉呼吸不畅，面容之上多了几分破碎感，他张开嘴，鼻口同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慕容白！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左右，明日我便去镇上寻个住处，免得你生难。”

沈清帆的声音有些冷淡，好似对那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一般，实则那微敛的眉眼之中，满是算计。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果不其然，沈清帆将将站起，就被慕容白抓着衣摆，走不动半步，他扭头看向慕容白。

慕容白抓着沈清帆的衣摆，脑袋微垂，洁白的牙咬着苍白的唇，叫唇色红润了不少，他望向沈清帆，眼中满是祈求。

“清帆...我说，你不要走，好不好？”

听此，沈清帆只是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慕容白那双惹人怜惜的双眸，淡淡的道上一句，“你愿意说，我便听，不愿，便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帆的态度刺激到了慕容白，叫慕容白挣扎着想要起身，拉着沈清帆衣摆的手也开始泛白。

眼看着慕容白伤处又要裂开一次，沈清帆妥协的坐下，揽住他的双肩，叫他动作不那般大。

“行了，我不走！”

这么一句，叫慕容白挣扎的动作顿住，随即仰起头想要吻吻沈清帆，沈清帆不知道和慕容白的关系，之前是意外，现在，自然不会让慕容白再一次得逞。

他脑袋向后仰了仰，叫慕容白落了空处，那一瞬间，慕容白眼中的星光黯淡了下来，随即沉寂的窝在沈清帆怀中。

“你...真的是清帆吗？”沉寂半晌，若有似无的声音从慕容白口中传出。

此话一出，沈清帆满眼都是疑惑，以他这么多世界的阅历，还没遇到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便是由他所化而来的初一、霍朝，也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名字。

“我叫沈飒，字清帆，至于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我亦不知道，”沈清帆不太确定，万一，这和霍朝或者初一这两个家伙有关呢？

虽然沈清帆不太信这两人会顶着他的面容，冒用着他的名字与人缠绵，但...以防万一呢？

要知道，他还被初一那家伙摆了一道呢，就是霍朝，看上去和自己也很是不对付，要真是......沈清帆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慕容白。

“是了，你就是你，只是没有......”慕容白声音中带着几分嘲意，是他忘了，他是重活一次，这一次，是他和沈清帆还未心意相通之时。

既然心意未通，又怎会那般待他呢？是他太想当然了，以为他回来了，那等情谊也自然在，却忘了此时，他们才相识而已。

“没有什么？”沈清帆听此，也明白慕容白认得他和霍朝、初一无关，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知为何，沈清帆脑中闪过那副画卷，那清晰可见的蝴蝶身更是明了，他想，或许那副画，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想要抓住脑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又怎么都抓不住。而窝在他怀中的慕容白动作轻缓的坐起身，面对着沈清帆。

他伸出手，握住沈清帆放在膝上的手，一双眼诚挚的望着沈清帆，“清帆，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这？沈清帆想不明白，方才还一脸哀伤的慕容白怎么又变了副模样，那双眼，便是沈清帆都有些不敢直视，只得回着。

“那是你的事，随你！”

但是沈清帆确定，方才所见，绝对不可能是幻觉，想着，他伸手想要把那副画取下，换个角度端详。

手才触及画卷，就听到慕容白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清帆，你做什么呢？”

忽的举目看去，不知为何，他之前看了好多次都弄不明白的那副画，今日竟隐隐约约有了模样。

抓住那一点模样，沈清帆认真看去，就见那墨黑色的晕团合着朱红色的晕团之中，好似飞舞着两只蝴蝶。

内室之中，昏迷不醒的慕容白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呼吸愈发平缓，嘴角也挂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只漆黑如墨，一只鲜艳如血，晕团连接之处，像是两只蝴蝶翅尾相互交缠，难舍难分。

“蝴蝶？怎么会？”沈清帆整个身子向前倾了倾，试图看清楚一些，没想，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那蝴蝶便不见了踪影。

好似沈清帆方才所见，都是幻觉。

便是双眸轻闭，双手置于箜篌之上，指尖舞动，一曲静心曲便流溢而出，曲音在这空旷的洞穴中回荡着，经久不息。

如此三四次，沈清帆才停下动作，眼含柔情的看着怀中的箜篌，手指拂过每一根弦，“老伙计，还是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