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走，程书昀更慌了。

虽说他是个状元，可的确未曾见过这般场面，眼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州府大人。

在众人眼里，眼下这江南州府，应当是民不聊生，百姓生存艰难才是。

可这城中却是只有极少数的难民，同众人来时的猜想大不相同。

进城这一路倒是安生的很，但越安生越是有鬼。

凤陌卿乐得高兴，侧着脸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程书昀，然后便跟着那丫鬟去了厢房。

“这洪水几日未停，百姓们生存艰难，幸得陛下重视，派了凤小公子您来为微臣出主意，要不然，臣可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程书昀未曾见过这番场面，幸好这州府大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他默默地站在凤陌卿后面，眼见着凤陌卿抬手自然地朝州府大人行了个礼。

但凤陌卿一走，州府大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剩下的人。

堂堂州府，将难民挡在城外，只留城中百姓作出这副模样来，凤陌卿不想也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弯弯绕绕。

钱大人面色一白，讪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来人呐，凤小公子舟车劳顿，想来需要好生休息一番，把府上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可不能让小公子觉得我们亏待了她才是！”

他朝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收拾几个房间出来，把他们带去休息。”

程书昀礼貌地朝他行了个礼，但对方已经撩着袍子走开了。

他抿了抿唇，微微低下了头。

“钱大人此言差矣，本公子瞧着这城中百姓日子倒是过得不错，想来是因为在城中得到了大人的庇护才是。”

只见她嘴角的笑容不变，像极了四处玩乐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姑娘，敢问这江南州府何处最热闹？本公子初来乍到，想寻个时间去瞧瞧。”

小丫鬟哪里见过这般上来就问玩乐之所的钦差，她低下头连露出的一小块脖子都红透了。

“城中鸳鸯阁最是热闹，夜间会有戏班子表演，公子若是去看，出了府衙往东走即可……那阁旁有酒馆，公子和您那位朋友可以好生玩乐一番。”

凤陌卿笑了一声：“我那位朋友素来正经的很，不像我，就喜欢去这些个玩乐场所，但还是多谢姑娘告知，若是我在这玩的痛快了，想来他日回京也会在陛下面前给州府大人美言几句。”

小丫鬟红着脸退下了，凤陌卿盯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才淡下去，语气悠悠地道：“我竟不知，程大人家的嫡孙，此届状元郎程公子，居然也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隔壁间的门应声被打开，程书昀低着头乖乖走出来，声音闷闷道：“我没偷听，只是你与那小丫鬟说话声太大……我不小心听见了。”

凤陌卿懒懒地睨了他一眼，朝自己屋里抬了抬下巴：“进去说。”

……

这一边，方才同凤陌卿说完话的丫鬟此时正在大厅里，州府大人笑着摸了一把胡子。

“本官原本听说这凤小公子乃陛下身边第一红人，还以为那些个纨绔名声都是夸大之词，没想到她竟真是那般贪玩享乐之徒……太傅大人果真是让我放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小丫鬟有些疑惑地问道：“此事，与太傅大人有关？”

州府品了口茶，把茶杯放下却没有回答她的疑惑：“你不必知道那么多，做好你该做的就行，把那凤小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让她在此不顾正业，看她还能如何交差！”

小丫鬟退下了，走到别院经过凤陌卿厢房外时，还微微驻步听了片刻，里面没什么动静，她才又离去。

厢房内，眼见着那丫鬟的身影离开，程书昀才端着茶杯喝了口水。

“公子您的意思是？”

凤陌卿懒懒地靠着窗子，暗道这小状元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这一路过来，难道你就没发现点什么？”

“发…发现了，这江南灾情并无那般严重，此番太傅大人让公子前来……只是……”

“只是想给本公子一个下马威，让陛下看看他身边的人有多无能。”

程书昀还是不明白：“那既然灾情不重，你我应当很容易就解决了才是…太傅怎的就那般确定我们会束手无策？”

凤陌卿笑了一声，撑着下巴悠悠地叹了口气：“因为，强龙…压不了地头蛇啊…”

州府大人是地头蛇，可她凤陌卿，才不是那没脑子的龙。

想了想，她又被自己逗笑。

可不是所有的龙都没脑子呢。

程书昀不知她为何又笑了起来，他只觉得这次灾情恐怕是个大麻烦，要是想不到对策，他与凤小公子都只能无功而返。

偏生这小公子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托着腮不知为何发笑。

公子墨发束起，如玉的面庞白皙照人，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得眯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这凤小公子看来也同他一般是个被养坏了的。

只不过他是被家中父母养坏，而凤陌卿，却是被陛下养坏了的。

他这般想着，凤陌卿却坐起身来朝他摆了摆手，他愣了愣附耳过去，便听这小公子微微开口：“这些日子，你……”

凤陌卿进了厢房，带路的丫鬟红着脸准备为她关上门出去，她却微微抬手挡住，朝这小丫鬟露出个略带轻挑的笑来。

若是换做旁人，这幅神态说不定会显得有几分猥琐，但出现在凤陌卿脸上，却是合适的紧。

程书昀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得到的不是和凤陌卿一样的待遇。

因为他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状元，只有状元的名号冠在头上，这些个耀武扬威吃软怕硬的地方官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州府大人早便知钦差会到，几人进了城，凤陌卿和程书昀带着同他们一起来的一小队人马晃晃悠悠地去了府衙。

他此番才知晓父亲为何一定要他跟着这凤小公子一同来江南。

看来这次出行，他能学到很多了……

……

凤陌卿看在眼里，却未发一言。

州府大人圆滚滚的肚子格外吸引她的视线，她抬着眼看了看这人略显富态的大脸，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在城外叫喊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