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为何？”

“我……，我……，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啊……？噢！”

小朱宝自觉地低下了头，不再吭声。

“你这两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师傅！我不想回书院了……。”

师徒两个就这样，静悄悄地下了山。

“师傅！……”

“哦？世界那么大，没什么好看的！看的多了，会扰人心境！”

“嗯！……”

青衣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常。

“可我不是人呀！”

“你……！”

青衣男子闻言，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小朱宝，说道：

小朱宝怯怯地喊到。

“你是说小和尚想害我？他为什么要害我？我跟他有仇吗？”

小朱宝虽觉得小和尚不是好人，但也不会是无端谋人性命的恶人。

“小和尚说，要帮我转世投胎，让我生于帝王家，他想让我做个人！”

小朱宝实在是想不出，小和尚想帮它或害它的原因。

“你的前世与他有仇，他找你来，是报仇的。”

“啊？前世？真的有前世吗？那我前世是什么样的？”

小朱宝好奇地问到。

“你前世乃是……，我说的前世，是世俗的说法。”

青衣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改口道：

“正如人们常说的，‘前世有缘’，‘前世有仇’。我也是猜的，随口一说。”

“哦！那这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之说吗？”

小朱宝又疑惑地问到。

“这是无稽之谈，哪有什么转世轮回。人，生如夏花，花谢即人灭，人灭就成空。

就算是同株上再开一朵花，那也是跟前朵有差异的，你能说是一模一样？

至于人，就算再生出一个同模子里刻出的，那言行举止、性格思想，肯定不一样，那能是同一个人？

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算什么转世，算什么轮回？”

青衣男子很有耐心的向小朱宝解释。

“可是，师傅！我也听说过‘人死如灯灭’，可要是给这灯填油续明，那不就是同一盏灯，同一个人了吗？”

小朱宝又提了个问题。

“你那叫‘延寿续命’！那样的话，确实是同一个人。但人终会一死，等他死后，不还是‘灯灭’吗？”

青衣男子看小朱宝一脸不解的样子，便又继续说道：

“所以，人就这一世是真的！什么前世、来世，都是虚的！前世只是梦境，来世只是幻想。我们只活当世！”

“只活当世！那更不能留有遗憾！”

小朱宝自语到。

“来！告诉师傅，你为什么不愿意回书院？”

青衣男子追问到。

“师傅，正如你所说的，人就这一世才是真的！所以，我想我这一世，能活的自由，能活的开心！我想活出自己的道路出来！”

小朱宝说出心里的话来。

“哦？自己的道路？”

青衣男子轻笑起来。

“这世上本没有道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道路。而这道路，可以让人，更快更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你若不想走现成的路，那就要自己探索。那其中的曲折坎坷，磨难危险，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我没有自己探路的想法，我只是想一个人，自由地走在别人探好的大路上。”

小朱宝俏皮地说到。

“你是嫌书院里生活不自由，嫌我管你的太多？”

青衣男子略带遗憾地问到。

“不是，我没有嫌弃过。在书院的这段日子里，是我自出生到现在，度过最舒适、最安全的所在。厨子师傅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师傅您不厌其烦地教我认字学知识，还教我做人的道理。只是……。”

小朱宝感觉自己的眼睛红了，它接着说道：

“只是，我终究不是人，不能每件事情都按‘人’的标准做好做到。我好吃成性，还又吃的多，为了点吃的，我无所顾忌，做出了许多伤害人心的事情。”

“不怕！以后你就放开肚子吃，我再也不约束你！”

青衣男子觉得自己鼻子有些发酸。

“不！师傅，只要我还在书院里，我就觉得我活的不是真正的自己。我人不人、猪不猪的，活的很不开心。

我不知道我这一世的寿命有多长，但再长的寿命，在时间的面前，都是一霎那！

我想把这一世的生命，全活在我自己的时间里。我想随心所欲的吃喝，我想无所顾忌的玩耍，我想一切的一切，都由我自己做主！”

“一切都随心所欲，不尊人理的话，那就不是人，而是魔啦！”

青衣男子眼睛微红地说到。

“可我不是人，你不要老是拿人的标准来衡量我！”

小朱宝提高了声音。

“你……！心意已决？不会反悔！”

“我就算反悔，也不会回书院的！”

“好，好，好！你心竟硬的很呢！”

“人各有志，我也有自己的志向，况且我还不是人！”

“呵——，你有志向？你有什么志向？”

“我的志向是……，我的一切，要由我自己做主！”

“好，好，好！好的很呢！……”

青衣男子手指小朱宝，竟也说不出话来。

“你已经长大了，你自己做主吧！”

青衣男子转过身去，不在看小朱宝。

“嗯！”

小朱宝答应了一声。

“师傅，这个给你！”

小朱宝从衣兜里掏出几个东西来，捧在两蹄间。

“嗯？这是什么？”

青衣男子听到小朱宝唤他，便转过身来。

“这是烤龙肉，还有火枣。上午在小道士那，吃的就是这些。这东西真的太好吃了，我从未吃过，就偷藏了几个，想带给师傅品尝。差点让我忘记了！”

小朱宝捧着美食，会心地笑起来。

“你……！”

青衣男子一阵鼻酸。

“你身上既有吃的，为何还要朝小和尚讨要泔水吃？”

青衣男子不解地问到。

“因为，这是我孝敬师傅的呀！一定要留着给师傅！”

小朱宝开心地说到。

“唉！你还真是傻呀！”

青衣男子叹息一声。

“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讨要泔水，觉得这是自取其辱、没有上进心的表现。可泔水也是猪的食物啊，我吃泔水跟狗吃屎一样，都是本性呢！你们‘人’，为什么要讨厌其它种族的‘本性’呢？”

小朱宝向着青衣男子解释着。

“这……！”

青衣男子一阵沉思。

“你这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呢！我自视万物皆平等，可我竟然做不到！”

青衣男子直摇头。

“师傅，这个你还吃吗？我一直包在衣服里的，没有染脏过。”

小朱宝将嘴凑近蹄子，使劲吹着，它怕食物上沾有灰尘。

“我吃！”

青衣男子捏起一片烤肉，送进嘴里，轻轻咀嚼着。

“好吃吗？师傅！”

小朱宝满脸殷切地问到。

“嗯！这肉我之前吃过不少，可这一次，却是最好吃的！”

青衣男子拂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朱宝，你先跟我回书院吧，过几天我亲自送你去城里。”

青衣男子劝说到。

“不！”

小朱宝摇了摇头。

“我不回书院了，我怕回去后，就不再想这事了。我本就是没有主见、胸无大志，这次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我不能在随意反悔，我现在就要自己走！”

“你要去哪？”

“不知道，随遇而安吧！”

“也好，做一只流浪的野猪，也比圈养在家，混吃等死强！”

青衣男子笑起来。

“朱宝，你这一去，不知哪年再会相见。倘若再次相遇，你还肯认我这个师傅吗？”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要师傅不嫌弃徒儿，我永远都认你做师傅！”

小朱宝诚恳地说到。

“师傅，你对朱宝的救命之恩，培育之德，弟子没齿难忘！”

小朱宝说完，噗通跪地，向着青衣男子磕了三个响头。等它抬起头时，额角都破皮了。

“师傅！多说无益，我走了！”

小朱宝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身朝一条通往城里的大路走去。

“朱宝，你若外面有难处，可再回书院寻我，我还有个压箱底的本事，没传授给你呢！”

“嗯！”

小朱宝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唉！你这傻徒弟，连师傅的名号都有没问过！”

看着小朱宝已消失的背影，青衣男子也只能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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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小和尚吗？他想帮我！”

“他哪里是帮你，他是想害你！”

“你在乎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应该不在乎！”

青衣男子停下脚步，对小朱宝说道：

小朱宝如实地回答。

“至少，我活到现在，并没有人因我是只猪，就欺负我。”

“刚才，你差一点就万劫不复！”

青衣男子也不说话，就自顾地往前走去。

小朱宝也不说话，它跟在青衣男子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