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姬兴大惑不解。

“族里想撩你的女人不少，但真敢撩你还能把你整这么狼狈的，也只有她了。”姬阳一副深得女人心经的模样，摇头换脑的说道：“鵲儿，哎鵲儿，好鵲儿呀……”

“噗通！”

偌大的水花四溅，就像在河面猛然投下了一块千斤巨石。

一切影像风一般从姬兴耳际刮过，锋利的长蛇草划伤了皮肤他没有感觉到，尖利的碎石刺青了脚板他也不觉得疼，脑海里那个魅惑的影子占据了所有思维，不断蚕食他原本坚毅果决的心智。他一路奔跑，不断奔跑，到清爽的微风拂掠，渗入汗水浸润的毛孔，他眼前出现一片青草茵绿的河滩以及那条碧波荡漾的醴水河，他便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姬阳的少年眼珠子一转，，定睛瞅了瞅姬兴，道：“诶哟，你这样子面红耳赤的不对劲啊，我想想，莫不是被鵲儿撩了？嘿嘿。”

不速之客的介入，打破了原来的秩序，一个个或大叫或嬉笑起来。

至于那声大喊，来自一名披发少年，年约十六，正望着手中光秃秃的竹制梭镖心疼不已。他在这片水域折腾了许久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弄了条足以让年轻妇人刮目相看的大鱼，还想着炫耀一番的，就因为吃惊，手一抖，鱼没了。他心里的苦水与愤懑，顷刻间也似这涛涛醴水河般络绎不绝。

“打住！”

姬兴狂乱的心绪在冷水浸泡下总算趋于平复，从水里站起身来，只见一少年满脸怒容的正对自己嘀咕什么，因耳朵里灌了水，没听得清楚，但想来也无甚好话。

“姬阳，给舅爷我闭嘴！”姬兴道。

“鵲儿挺好的呀？”姬阳一脸无辜。

“没大没小，她是我二舅娘，她是姬云之妻！姬云！”姬兴正色道。

“是，姬云，姬舅爷！”姬阳再滑跳，听到这个姓名也严肃起来。

“天杀的，给你舅老爷赔鱼来！”少年再度大吼。

“要不，我们明年去织衣部看看？”姬阳也来了兴致，“就是很远呢，我老爹说要走很远……”

氏族男女婚配为走婚制。故到了春季，与灰石部较近的鹰岩部、长石部等几个小部落的青壮劳力时常结伴远涉密林而来，以寻求生命中的归宿，繁衍生息。若得蒙妇人垂青，诞下子女，便是完成了短短人生中的一件头等大事，正常情况下其盛年之内，便得全心全意为灰石部服务直到子女成年。到了这时，走婚的男性有两个选择，一是返回原部落，为本族的生存发展发挥余热，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二是继续留下来直至生命终结，氏族人淳朴，绝不会因为其是外姓人而区别对待。

氏族人的婚姻长短全赖两者两情相悦，二者之一若有了异心，便可自然解除婚姻。理论上，男人可以有很多妻子，女人也可以有很多丈夫，可实际并非如此。虽无男女之防，亦遵循人性及某些礼法。尚未婚配的女性只白天与成年男性相处，晚上通常会回到自己住处，氏族人还会举办专门的篝火晚会，跳起传统舞蹈，利于男女相识相处，若是双方有意，则在篝火晚会结束后，男子会前往女子住处门前席地而坐，待女性召入。期间女人会在门前挂上一蓬植株，以示天道长生，人伦延续，外人不便打扰。刚刚成年的女性，选择意中人相对频繁，一旦找到真心合意的阿哥，就开始安定下来；已经生育后代的夫妻，因为长年相处，彼此各知脾性，关系相对稳定，改弦易辙则极少。即便有夫之妇偶尔心血来潮，与旁人媾和，可若要其实心弃夫另觅新欢则大多不愿。对于子女，丈夫只有生育权，血缘上也认可，一旦离婚就没有抚养权，孩子归女方，由孩子舅舅与母系大家族共同抚养。

氏族人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也形成了共识，反对血缘亲近者婚配，即同姓不可婚配，避免痴呆后辈出现。

氏族部落为良性发展，各部族有时也通过迁徙交换生育期的女性至他部，以利血脉多样化。只是灰石部所在之地自然条件相较他部更为恶劣，愿意来此生根发芽的氏族女性并不多，也不知历经多少代的发展，才姬、姜、姚三姓。远不能满足氏族繁衍需要。加之新生儿童中，总是男多女少，成长之中又不乏夭折者，能真正成年繁育后代的女性并不多。故氏族内，光棍大有人在。每隔几年，族内总有壮年男性征得族内主母同意后，按照古老相传的传统，结伴外出，穿越狼虫虎豹之地，去往鹰岩、长石等部落寻觅自己归属，甚至远涉他乡一去不返。

姬兴这个年龄在寨内属于“大龄未婚老光棍”了，在寨内无良配的情况下，亦将不得不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寻找掌纹烙印中冥冥注定的那个女人。

“姬阳，你父亲所说那个有神树庇佑，男耕女织的织衣部落是真的吗？真有这样的地方？”姬兴突然问。

说完后，他直视蓝天白云相间的远方，似乎想穷尽所有目光，将那在族内传闻中的神佑之地看个究竟。

姬云，曾经的灰石部第一勇士，尤善狩猎。在食物稀缺的冬季，那些年都是他带着青壮们出门围猎，使得族内一众老小挨过了多少个瑟瑟发抖的长夜。这份活命之恩，天高地阔，族内众人无不铭记于心。而他现在断了一只手，也是在一次领队冬征中被猛兽咬掉的。族内年青一代无不是在姬云言传身教之下学来的狩猎技能与经验。虽然物竞天择是族内不成文的规矩，可姬兴不愿当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怎么办？你不想早点诞下子嗣？”姬阳问。

稻田，小路，灌木丛，青岩……

他的话刚落音，从旁边走来一尚未成年、满脸稚气的半大女孩，虽然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可也俏皮的说：“姬兴哥，只要你愿意，我给你生孩子。”

“去去去，也不瞧瞧自己，瘦的跟竹竿似得，兴哥能看中你？”姬阳一脸嫌弃状，“就是你给阳哥我生孩子，我还得等个两仨年呢。”

“你？！”女孩屁股一扭，走了。

“诶哟，我的鱼呀！这是哪个天杀的？”

河滩上下十余名族人在捕鱼，男女混杂，其中不乏身强体壮手执竹制梭镖且的青壮年，也有捡拾新得鱼获的妇人，还有赤条条的男女孩童在乱石中寻找虾蟹和鼓捣些他们认为好玩的事情，上了年纪的老人与妇人则在树荫下用石刀解剖鲜鱼，场面极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