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时候，她仿佛是在午睡的模样，慵懒中带着轻微沙哑的嗓音，在这金秋十月里的午后，蓦地就撩拨了梁亦安的心弦。

出现在梁亦安面前的时候，樊素果然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自然卷曲的长发随意的散开，脸上仍是恒久的不施粉黛，可那皮肤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件不算合身的宽大衬衣包裹着她在自己面前算是娇小的身躯，仔裤随意的挽起来，在那双普通的白球鞋之间，露出了纤细的脚踝。

刚回到家中的樊素，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已经习惯了在夜深时刻寻找女儿，或者说只有在这时间女儿是清醒冷静的。樊素耐心的听着母亲的叮嘱，那些已经在耳边重复了无数遍的叮嘱，又好脾气的答应她，自己有了时间就回去看望她，樊月如有些怀疑女儿在忙些什么？樊素愣怔一下之说自己找了成人自学考试正在复习功课，这样樊月如才放下心来。

成年人世界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梁亦安一向自信自己将这规则研究的透彻，所以他才能从父亲手里接收宏安这几年经营的风生水起，现在宏安置业已经不单单是置业公司，更增加了生物制药还有化工类产业，官场上虽然说薛家也上下帮忙打点，但那也离不开梁亦安从中长袖善舞，而且他发现这披着人民公仆外衣的所谓公仆们，无耻起来竟让他这个商人乍舌，可是他适应了这社会规则，至于女人，更是看透了世事般，他自信没有拿不下的女人，一百万买不到，那就两百万好了。他仿佛就是为了这时代而生般的，混的如鱼得水，或许就是这份历练过后的从容自信，让薛敏仪就像一个被套牢在股市里的疯狂股民，持仓意难平，割肉更不舍。

至少在这一刻，他想要爱上樊素，像年少时候那样无关欲望，只是心里喜欢一个人，可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他有些不自信自己或者樊素，已经是成年人的他们，早已适应了这社会强加给他们的游戏规则，忘记了最初的单纯与美好，此时的他，心柔软的像是没了任何防备，只等有人来轻轻的叩门而入般。

想到最近的忙碌，梁亦安有些愧疚，所以特意选了空闲时间接了樊素一起回母校看一看。

梁亦安这些日子一反常态的总往薛家跑，而且同父母亲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个把小时，薛敏仪偷听他们间的谈话，才知道还是因为西区那块地，梁亦安想要抬升房价，所以想要陈清运作在那里建本市最有名气的第一小学的分校。

向雨珊也是有些赌气似的想要看这梁亦安真的跟自己没有了丝毫情分么？人人都传这梁总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似的换，没有哪个待的了三个月的，而自己生生陪他过了一春又一冬，她不信梁亦安对她毫无感情。所以也就耐得下性子，只是守在他买的那房子里，想他总有一天会想起自己来。可梁亦安的不闻不问让向雨珊开始渐渐的沉不住气，开始四处活动，打听他的行踪。

这旁人毫无特点的装扮，看在梁亦安的眼里，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娇憨，樊素侧头看着有些愣神的他，轻轻的遮住了自己的脸颊。

所以现在的他，早就将向雨珊抛在了脑后，他满心都是西区那项目，能规划完成后，顺利动工才是最重要的，可还有一个人，会时不时的浮现在梁亦安的脑海中。

就是樊素，他有些搞不懂她，她永远都是天真如孩童的微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没有欲望没有索取，没有想要将关系更近一步的念头，她只是无所谓的，你来我开心，若是你不出现也并不会不快乐。

梁亦安回过神好奇的问：“你干什么？”樊素支吾的声音自她的双手后面传来：“我没有洗脸，不要再看了。”

梁亦安心里泛起一股冲动，他轻轻拉开樊素的手，有些痴痴的说：“你知道自己有多美么？”车厢里暧昧的气息弥散开来。

樊素轻轻的凑近了他的脸颊，就在梁亦安以为她要吻过来的时候，樊素突然停下来，语气认真的说：“你比我上次见你，眼角要多了一道细纹，是最近太累了么？”

在梁亦安看来，他算是已经跟向雨珊钱财两清了，给她买的那套房子，现在已经升值了几十万，加上零零散散的花销，向雨珊算是拿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嫖资，也该是知足了。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梁亦安暗暗告诫自己，现在的她哪里会有自己这样成年人似的想法，女人的亲昵举动就是为了撩拨自己，而樊素，就是像个孩子似的，将自己当作了亲近的朋友。

抬头又看她有些费力的向上攀爬，他忍不住想到，高中时期的樊素向来是体育差的，哪里能爬得上去，于是便上前去帮她。

终于站在熟悉的操场上，樊素心里一阵物是人非的悲凉，曾经在这里，她同少年时候的尹步哲留下了太多的回忆。

梁亦安看着这操场，却突然想到若是求了自己那丈母娘，是不是可以在西区同样建起一高的分校，到那时候，就理所应当的建成了以学区房为亮点的大型社区，不光如此，还有沿街的店铺，这生意可就太划算了。

各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两人，就这样愣楞的在操场上，坐到了太阳下山。

当梁亦安满意自己心里的规划后，才想到樊素，他转过头，看她仍是一副神游的模样，轻轻的问：“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樊素看着他，摇摇头，眼里满是氤氲的雾气：“我就是觉得熟悉，仿佛从前见过似的，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再想下去，就头痛的厉害。”

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让梁亦安涌起一股心痛，假如记忆可以选择性遗忘该有多好，那么就可以只留下美好，而忘记了痛苦，可是他又忍不住想，若是樊素也可以选择性遗忘，自己是不是也会是她想要忘记的那部分回忆？

梁亦安向来是不懂怎么宽慰人的，看着樊素想要流泪，只是难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此时的樊素，就是觉得没来由的伤心，为自己同尹步哲的回忆伤心，所以也并不在乎梁亦安是否有宽慰的话语或者举动，只想让他闭嘴就好了。

“嗯，那个，我陪你去逛街好不好？”梁亦安想了半天才想出这办法，他确实没有哄女人的经验，他的印象里，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些女人，根本不需要哄，只要有大把的礼物和钱奉上，就变得温柔似水，所以他只认为甜言蜜语没甚用，礼物才最直接，所以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这话。

“逛街？为什么？你要买什么？”樊素有些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梁亦安突然觉得失策，从她没有刻意打扮的状态，意识到现在樊素对那些女人喜欢的东西，该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那时候，她不是跟了有钱老男人走了么？怎么一场车祸改了一个人的性子？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梁亦安，只想将所有的东西堆到她的面前，只求她不要再伤心。

突然，他灵机一动说：“买手机啊，省的我以后找你不方便啊。”樊素点点头说：“也有道理，我妈妈也是这样说的。

梁亦安有些看不透樊素了，明明刚刚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站在五花八门的手机专卖店前，面对店员的推荐，倒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兴致勃勃的拿了许多摆在面前对比，梁亦安看她高兴的模样，也就吩咐人将所有的都打包起来，樊素眼睛闪光：“这些我都可以要么？”

她的笑靥，让梁亦安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便也高兴的说：“你要是喜欢，我们买的更多些好不好？”

送樊素回家时候，梁亦安觉得似乎随着天色渐暗，她的话越来越少似的，只见她侧头看着窗外，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像是有着说不出的紧张般。

到了楼下，梁亦安拎出那硕大的袋子，有些不放心的说：“我送你回家好吗？”樊素摇摇头说：“不要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没什么表情的结果他手里的袋子，转身就消失在楼道里，樊素的怪异举动，让梁亦安有些不知所措，但刚刚他明白了一点，樊素是喜欢物质的，一场车祸或许改变了她，但那根深蒂固的个性，会在某个时间又悄悄出现，就像她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商店，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可奇怪的是，梁亦安并不反感，他只是喜欢她脸上的笑。

樊素回到家中，盯着那堆东西发呆，她不喜欢，只不过是想要试了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底线是什么，不完美的，邋遢的，物质的，假如这些都阻挡不了喜欢，那该是爱上了，或者说一个人会爱人爱到多么卑微的程度，在其他人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唯有在她面前，低到尘埃里，敛起所有的锐气只将自己最温柔体贴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樊素决定在这场博弈里做那个嚣张到底的人，不要用完美的假象去吸引了梁亦安，而是要他明知道前面是危险的，却还要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樊素一下高兴起来，她拉起梁亦安的手就向那边跑去：“来，来，我们爬进去。”梁亦安瞬间就感觉到那柔软滑腻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

一直等站到围栏前，梁亦安仍旧不舍得放开，樊素轻轻挣脱开，上前试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否擅长运动，但我想试试可不可以爬上去。”

梁亦安为自己刚刚那有些想入非非的念头，而感到有些羞愧，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许是最近太忙了，我们现在出发了。”

这时间，正是国庆假期，哪怕是高三毕业班，也还是有一天休息时间的，所以梁亦安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些埋怨自己忙疯了，竟连这假期也给忘记了，他有些抱歉的冲樊素说：“是我忘记今天还是假期。”

梁亦安久久不想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不舍，也许这些年同各色女人都是钱财交易，便捷直接还有些无趣，再漂亮妖娆的女人，睡在身下也不过是具肉体，难不成有了些年纪，就开始想要追求有趣的灵魂了？

“那你肯定是个敬业的老板。”樊素没头没脑的话语让梁亦安有些好奇，抬头看她轻笑着说：“员工都盼的小长假，可是你都不知道，所以你该是个敬业没假期的老板。”

梁亦安仔细想一想，确实是最近太忙了，昨天财务部还找他来审批假期加班费，晚上又去了趟薛家，竟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的。

樊素侧头看了一下，问他：“那边是操场的围栏吗？”梁亦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点头说是。

自那日找了向雨珊的麻烦，说实话薛敏仪是有些胆怯梁亦安会因此迁怒于她的，不过也就打算他找上门来，索性大家说开算了，可令薛敏仪没有想到的是，梁亦安果真对那日的事情只字未提，见面仍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那般，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加温和起来，而那向雨珊也像是消失了一般。

这让薛敏仪原来梁亦安是在乎自己的，这自我良好的感觉，甚至让薛敏仪认为自己总算苦尽甘来，总算要同梁亦安修成正果的错觉。说是错觉，不过是因为她刚刚才明白了梁亦安的态度变化，不过是因为有事要求了自己母亲，时任海城教育局局长的陈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