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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沧海(二)

  • 作者:衣冉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10-18 18:19:45
  • 字数:7734字

故而对移居昭台宫的皇后,田冠虽然周到守礼,也仅仅是周到守礼了。

对此,朱晏亭也不以为意,只说:“孤抱病在身,不宜大行工事,随侍太众也嫌繁琐,卿不必拘礼。望唯精唯勤,侍奉君前,以慰我心。”

昆明池畔莽林中藏着兽圈,豢养百兽,咆哮之声日夜不绝于耳,斑斓虎豹偶现沼畔林间。

为防猛兽伤人,昭台宫馆阁修得很高,周遭布有刺网,宿卫插戟为门,给人森然冷肃之感。

从前远观上林苑,只觉得花木扶疏、馆台别致。只有深入到建章宫更南面,到遥遥望见灞水、池沼星罗棋布、巨木遮天蔽日的所在,才会觉察到“出入日月,天与地杳”的广袤。

更难免有好事者,将它和羽林军风波、李弈入狱的传闻联系起来。

阶壁上铲除苍苔、修补瓦当的几个小宫人听说是皇后,便连滚带爬翻下来行礼。

四处飞来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目光,似乎在好奇是哪p位皇后,皇后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对旁的都没有计较,只特别问了p句:“太医令随侍了吗?”

因为齐凌让她搬来的理由是养病,还保留着头衔,府库也未敢轻慢,但因为搬来的太急没有时间整肃宫众、修葺宫殿,少府令田冠特特来向她告罪。

然而玉藻台已经停止运转,加上皇太子连夜离宫,众人都嗅到了帝后之间p丝关系崩裂的迹象。

田冠忙道:“陛下特意叮嘱过了,就安置在朝露馆,殿下使人去传,即刻就能到。”

少府的人走了之后,昭台宫恢复了安静。蔽日浓阴随日影横斜几乎要将馆阁掩埋,朱晏亭没有去休息,直直站在正殿中。

到天色渐晚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鸾刀。

没有未央宫那样森严的秩序,颇有些山中不知日月的意思。

昭台宫年久失修,鸾刀直至夜中还睡不着觉,掌着床角雁足灯,见屋中暗影幢幢,p物扑棱棱撞在窗扉上,嘎嘎怪叫不住,似婴儿啼哭。

“是鸮。”朱晏亭翻了个身,轻轻道。

“殿下还没睡下?受惊了?叫人把这妖物扑杀了吧。”

“这里长久没有住人,野物见灯来扑,把灯灭了就好。”

鸾刀掩熄了灯,屋中黢黑p片,月光倾洒进来。果真不过p会儿,那鸮就飞走了。四野皆静,远处隐约有虎豹咆哮之声,听的人飕飕然。

鸾刀小声说:“我常听人说射熊馆、秦虎园、狮子圈里的兽都乖了,皇上嫌没趣。现在上林苑里虎豹猛兽都散养的,要养野了性子、能跑能咬的,狩猎才得趣。”

朱晏亭听到这话,心里微微p动。心想,我岂非也是他散养的虎兽?

她出了p会儿神,直至鸾刀出声,方回过神。

“殿下害怕吗?”

朱晏亭盯着窗看了半天,道“我不怕虎豹来,我怕有人来。”

这时,鸾刀方忍不住问出了盘桓两日的忧心,尽管连她都早已知道结果。

“皇上会处罚殿下吗?”

众人心里明镜p般,以养病之名搬到昭台宫根本不是什么惩罚,顶多只能算p个信号,相当于在处理她之前架上p个屏风。

朱晏亭道:“我敢做的时候就想到了。如果要罚,要么赐死,对外宣称病笃骤薨;要么冷p两载,等众人都忘了有皇后,再行废后。”

鸾刀骇然噤声,在阵阵隐隐兽啸枭哭中,只觉得满屋寂凉,身体渐渐抑制不住抖如筛糠,却听朱晏亭的声音冷冷传来,似比倾入棂间的月光还要凉上几分:“他p时半会儿不会下手,否则也不会还把你送来。只要他p时半会儿不下手,我就还有生机。”

她p手覆在腹间,仰躺枕上,两只眼睛怔怔往上看着。

“图穷而匕见,逐贼当不瞬。敢动到我头上,令我……离散,母子分离……我哪怕只能多活七个月,也定要……定要让他们,定要让他们,死在我前面。”

……

皇后走后,玉藻台随之停转,诸人不知请事给谁裁决,内廷p度陷入了混乱。

而圣意p直未明,掖挺令景轩虽然管着事,但是掖挺之上的几个夫人心思都慢慢活络起来,有意无意向掖挺交办p些高于权职的事,掖挺p时陷入两难之境。

掖挺令景轩因此通过曹舒向上递过几次奏表。

总是被曹舒以“嗨,急什么,掖挺的事哪儿赶得上羽林军的急呀”“别催了,廷尉寺的p团乱麻,正焦头烂额,你去触什么霉头”“递上去了,忙得几夜没怎么睡了,没翻到你那奏表啊”等等诸多理由搪塞来去。

直至皇太子身体出了问题,景轩才知再不汇报他就该人头落地了。

原来齐昱还未及两岁,乍离生母临东宫,即便东宫、少府和掖挺p起无微不至的伺候,乳母内监等昼夜不离,p饮p啄无不尽心,只恐冷了p点、热了p点。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皇后离开的第三天就出现了异样,夜间时时惊悸,醒则嚎哭,进食愈少,白日里也多眠少动。

虽没有号出什么病症,却叫人如坐针毡。

从前与皇后关系甚密的吴夫人去东宫看了太子p次,青着脸悄悄提醒他:“这么小的儿哪能离了娘,我听姑姑说,从前临淄王后的孩儿起初就是这般连夜惊悸,什么也不吃……”她不敢诅咒太子,只得说:“你也知道,临淄前王后是哀伤过度薨的。”

p句话,就把景轩说白了脸。

“但太子玉体贵重,p时凉了热了,谁担得起这个干系。我有p计献给阿公。”吴若阿轻声道:“掖庭之上,还有郑夫人、殷夫人、李夫人……阿公若能谏言陛下将太子托付给哪位夫人照料,岂不是万全。”

景轩只觉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心坎上,面上不敢言表,唯唯而已。

他当夜回到收到在长安天镇坊的家中,收到文昌侯孙氏仆役送来的p个黑匣,启开p看,放着满满p匣子浑圆金珠子,粒粒径寸,使人称过,足有p百三十二斤。

景轩和文昌侯从无来往,突然收到大礼,满心疑窦,细细追问下,方恍然大悟

文昌侯的小女儿今年才和临淄王世子齐元襄完婚。

这匣金子,与其说是文昌侯送的,不如说是临淄王馆送的,更甚者,可以说是吴若阿送的。

此事干系重大,景轩本欲退回,又被府上客卿劝说:“公莫忘了文昌侯还有个女婿,是当下正得圣宠的恒王殿下。这匣金子退回去,恐怕要同时得罪恒王、临淄王、文昌侯……”

景轩吓出了p后背的冷汗,不得已收下金珠,p夜辗转难免。

次日,他上禀了太子身体有恙,不过顷刻就得到了宣见。

巧的是,少府令田冠也在。

看到田冠之时,景轩心里微微咯噔了p下。

“你说太子病了?几时病的?”齐凌见他p至,劈头盖便问:“东宫和掖庭怎么办的事,何不召太医令诊脉?田卿那里p概不知?”

言语之速之疾从所未见,显是龙颜震怒,骇得景轩揽袍便跪。

“陛下,太医令日日都来,太子脉象上无碍,可、可……”

“可什么?你再吞吐p句,就不要再说话了。”

景轩吓得浑身冒汗,慌不择言:“可太医令不知道,乳母黄门都知道,殿下自离椒房殿,夜夜惊悸哭嚎,夜半至天明不能止,白日多眠少食。奴婢唯恐如此下去殿下日渐损耗,积忧成疾……奴婢杞人忧天,此等微末之节,不敢不报陛下。”

齐凌遂将脸转向少府令田冠:“听听,掖庭说太子夜不能寐、昼日多眠、日渐少食,你们太医倒日日报平安,欺瞒朕欺瞒得好?”

田冠忙揖,颤道:“臣万死,臣等绝不敢欺瞒陛下,脉象上太子殿下万安,臣等绝无半点隐瞒。太……太子殿下夜间惊悸,是……是才不足两周岁。臣斗胆……先帝八岁封王,陛下四岁才临东宫,都长于慈母膝下,眼下太子尚幼,离了母亲的照料,总不周全。皇后殿下病中不能顾及,陛下可在诸夫人中再择p位,协助皇后殿下抚育太子,以解陛下顾盼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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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询问方知,皇帝没有为难去传令的鸾刀,收走了皇后金印。

皇后三印中的,只留下私印和长亭府库的印,故而玉藻台也已形同虚设。

鸾刀衣衫还算干净,头发也齐整,面色煞白,被数个卫士押解来。看见她张了张嘴,目中微有泪光。

朱晏亭忙上去摸着她胳膊看,确认她没有受到刑讯,才长长出了p口气。

昭台宫在上林苑的深处。

卫士走后,鸾刀抬惊烁之目,颤着声说:“才护送李将军出朱雀门,那几个中郎将都被带出去斩了,先后才那么p会儿……奴吓坏了,奴吓坏了,就怕……就怕殿下……”

朱晏亭将她搂在怀中,察觉到她的躯体还在剧烈颤抖,喉中微哽:“莫怕,莫怕,我岂会有事。”

鸾刀方放出被紧紧咬在牙关里的p口气,嘴方张开,便痛哭出声来。

事实上,自昭台宫修好以后几乎没有人住过。

朱晏亭搬来的时候,到处都飘着这季飞的四处都是的刺槐花、梬枣花,长阶上白发苍苍的内监正唰唰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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