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厉低着头，无意识地抚摸上她的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一对孩子，但她长久地遗忘了他们的存在。

她为什么要生下腹中的孩子？因为她的生活太寂寞了。

“他找啊找，找了一年多，也没有找到更多关于那女人的消息。直到两个孩子被送到沈家老宅，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犯下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

袁咏儿低头笑笑，“慕厉，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下沈修的孩子。只要你狠狠心，当初不留下他们，你和沈修都不必受到良心的谴责。”

“那时候我嚷嚷着要报警，沈修不同意，他查到那个陌生女人不是程家安排的，纯粹是因为他的疏忽，无意中伤害到的一个女人。”

“后来我就不再打扰他们……”袁咏儿紧闭一下眼睛，“他的生活里再没有给我留的空间。”

可善良的人，在人生中总是要承担更多苦难。

就像沈修，如果他不是骨子里的善良，完全不必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这样糟糕，可能在他眼里，这样折磨自己，就是在为慕厉当初的痛苦赎罪。

慕厉从小跟着刘芸颠沛流离，从一个个城市中转、流浪，有时在一个地方都住不满一个星期。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刘芸为何要带着她到处跑。

“我去老宅次数不多，每次都能看到沈修衣襟上吐的奶渍，孩子们抹在他身上的米糊，头发乱糟糟的，眼圈也是黑的。”

袁咏儿不想看到那样的沈修，或者说，不想看到因为别人变成那样的沈修。

可能是老天怜惜她，让她遇到罗蘅，她很高兴罗蘅能成为她的妹妹，但罗蘅是有自己爸妈的，幼年时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妹妹会离开的担忧中，每天都要搂着罗蘅睡觉，生怕妹妹消失不见。

正是因为这种成长经历，慕厉对亲缘非常重视，对她来说，妈妈和妹妹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直到，这对双胞胎的出现。

不管什么原因，她是孕育这对孩子的母亲，甚至在刚刚怀孕时，慕厉有过一丝窃喜，她不需要成为某个人的妻子，就能生下有她血缘的孩子。

“有了那对孩子，沈修的精力再也没有分给别人，他就是个好爸爸，强迫自己负起责任。我还记得那时候，他每天都回家带孩子，是真的带孩子，不是抱着孩子拍拍照、发发朋友圈。”

袁咏儿拢拢头发，“我跟你一起去，带上那几个男人也不够方便，我总是能和你贴身的。”

沈修听见走廊的对话，已经按捺不住，推开门，看到慕厉正向他的方向看来，二人一对视，慕厉的目光快速收回去。

“我跟你们一起，就算傅随安不见我，我也不能让你们独自去见他。”

司机没说什么，爱几个人就几个人，反正他的任务就是把慕厉请去。

三人到了后山，没有心思观赏沿途风景，一直走到一栋黑漆漆的小竹楼才停下。

袁咏儿狐疑地看着司机，“这什么地方？”

“这就是我们傅董事长的住所。”司机恭敬地和门口守卫说话，守卫打量一番来人，指着慕厉说，“只能让她自己进去。”

沈修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一把拉住慕厉的手腕，“要么今天我们一起进去，要么我们一起离开。”

站在二人身侧的袁咏儿，目光复杂地看着沈修，慕厉的眼风看过来时，她已经收起情绪。

守卫似乎有点为难，咬着牙用耳机话筒说了些什么，得到里面的指令，立即放行。

“沈总、袁小姐，二位也一起请吧。”

司机不像个普通司机，还能带着他们一起进了竹楼，外面看着黑漆漆的，里面是有灯光的，只不过昏黄暗淡，从外面看不清楚。

袁咏儿左右看看，出言讽刺，“你们傅董倒是挺有审美，以后这山庄不开了，可以直接当个鬼屋，连灯都不用换。”

司机低调地笑笑，不肯让袁咏儿这样评价他们傅董，“我们董事长也不常来，服务人员也懒得用高瓦数的灯，都是为国家节约能源嘛。”

慕厉有点想笑，唯二两次见过傅随安的经历，都让慕厉对他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因为表现在他眼前的傅随安，是有些少爷脾气，但也很温和。

可她一旦想到傅随安打乱两家公司的矿产开采计划，又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不好。

竹楼走廊深邃，司机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门口，悄声退下。

门扉虚掩，守卫分列两旁，看到他们过来，拦住沈修，慕厉深吸口气，推开守卫，左右两手拉着沈修和袁咏儿，一起进了房间。

硕大的房间延伸向两侧，办公桌后有一人独坐。

慕厉收敛心神，来找她的人就是接她的那名司机，“除了我，其他人能去吗？”

司机笑笑，“傅董没说，但您的朋友应该可以一起去。”

但年轻的慕厉想得太天真了，孕育一对双胞胎的十个月间，她的情绪起伏很大，让妈妈和妹妹非常担忧。

可能上天在和她开玩笑，给她孕育孩子的十个月，却拿走她的记忆，让慕厉的人生再次回归“正轨”，孩子们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有时候慕厉很嫉妒袁咏儿，能在沈修年少时就陪伴在他身边。

思及此，慕厉的心脏咚咚乱跳，深深吸气，勉强平复着她的痛楚。

“我不是责怪你，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沈修偏偏遇到你，是老天看他前半生过得太舒服，一定要折磨他吗？”

袁咏儿的话说完，门外适时地想起敲门声，“慕小姐，傅董事长有请，请您移步后山温泉。”

慕厉深吸口气，她没有必要和袁咏儿解释，那是她的孩子们，在她的身体里成长、孕育，带着她的血肉降生到这个世间。

“所以，我的确恨过你。”袁咏儿想想，“可我也很佩服你，更佩服你的家人，她们都能接受意外得来的孩子，你的家人都是非常非常善良的。”